那邊的少年天子燕在燭光下念著“碧落”，這邊的長公主碧落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該死的，為什麽會這樣?”她咒罵一聲，翻身坐了起來。

　桌上的紅燭還在燃燒，紅紅的燭光，映著房間也暖暖地。微風過後，燭光搖曳。她心底一陣恍惚。

　他對她到底是真的姐弟情，還是有其他?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他是不是也擔心她會做洛陽郡主第二?

　如果他對她隻有姐弟情，那麽，她也不必擔心。不是麽?可是，她為什麽有些惆悵呢?難道她還盼望著他對她有其他的感情?

　她努力地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個念頭甩掉，然後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一直都把他當兒子，嗯，沒錯，雖然生理年齡隻比他大兩歲，但她的心理年齡確實比他大好多，把他當兒子也不為過。當初就是母性大發才會一次又一次丟掉出宮的機會，然後把他拉上皇帝寶座。

　再不然，就是把他當弟弟。他就是那個在自己懷裡撒嬌，在自己懷裡哭泣，在自己床上聽故事的那個弟弟。

　是的，他當她是姐姐，她當他是弟弟。她重重地在心中說了一句，仿佛怕自己反悔似的。

　至於她的身份，他應該是不知道的。這麽多年了，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一定不會知道的。

　洛陽郡主第二麽。

　他應該相信她不會是那樣的人。這些年來，如果她想當女皇，隻怕早就當了，還會等到現在?

　她直直地躺下。

　無論如何，她都要想到辦法出宮，而且越快越好，萬一他把她打包嫁給穆國皇帝就慘了。

　“皇姐，皇姐。”燕剛進門就在那裡嚷嚷。

　碧落從裡面走出來，道:“皇弟，什麽事讓你這麽開心?”

　“皇姐，你的眼睛怎麽啦?”燕驚訝地問道。

　碧落神秘一笑道:“你不知道了吧?這叫煙熏妝。我特意叫星兒畫的。如今宮外流行這個。雖然有些奇怪，不過倒滿好看的，尤其是配上我如今的裝扮。你說是不是?”

　昨晚失眠，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兩個黑眼圈尤其顯眼。用了幾個辦法都不能把黑眼圈消除。她一氣之下，乾脆把它畫得更黑。

　想到那些宮女們看到她這副樣子時的驚駭表情，她就覺得有趣。

　燕上下打量她:她今天穿上了深色的宮裝，梳了個漂亮而高貴的發式，頭上金釵閃閃，臉上還畫了濃妝，朱唇鮮豔欲滴。整個人顯得典雅而高貴，再加上煙熏妝，更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原來皇姐穿上宮裝確實是這般高貴，如同母儀天下的皇后。

　不過，燕微微皺眉，皇姐平日裡從來不穿這些深色的宮裝，也沒有畫過濃妝，為何今天……

　莫非她有事瞞著我?

　“怎麽樣?怎麽樣?是不是很有感覺?”碧落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滿懷期待地問道。

　“嗯。真好看。”燕讚道。

　碧落笑著坐下來。“你剛下朝就跑到碧落宮，到底有什麽事?”

　“皇姐，我剛想到兩個月後的今天正好是你的十八歲生辰。我想給皇姐慶生。”

　“這個呀。”碧落看著他，心中卻在尋思:既然決定了要走，就要乾脆一些，早走早好。再過兩個月，不知會出現什麽樣的事……

　“哎呀，生辰嘛，就吃吃長壽面就行了，慶什麽生?”又不是我的生辰，是燕落的生辰。我的生辰在五月。碧落心想。

　“那不行，往年皇姐的生辰，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沒有好好慶生。如今天下太平，再沒有什麽大事，一定要給皇姐慶生。而且皇姐的生辰過後幾天，就是我的十六歲生辰。到時候我還要行冠禮。皇姐一定要跟我一起慶生。”

　“那好吧。你想怎樣慶生就怎麽辦吧。”反正到時候我不在宮裡，隨你怎麽慶。

　宮女太監們在一邊看著他們姐弟兩個，心中羨慕不已。長公主與皇上感情很好的是眾所周知的事。他們也順便沾了一些光。皇上經常會賜些東西給長公主，公主會把那些東西都分給他們。皇上甚至允許他們不向他行禮跪拜，有事還可以直接向皇上稟報。宮中的宮女太監侍衛們都對碧落宮的人特別尊敬。

　就在他們姐弟們談笑風生的時候，有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皇上，阿同族首領薩拿求見。”原來是福祿。

　剛剛還一臉笑意地燕迅速地收了笑臉，不悅地道:“他又來做什麽?”

　“他，他嚷著要見公主。”福祿小心地說到。他已經覺察到皇上對長公主的事特別敏感，尤其是長公主的婚事。昨晚薩拿向皇上提親，皇上大怒。今天他又來求見。如果不是長公主曾交待過不能時刻順著皇上的意，他才不會傻到惹皇上生氣，親自當炮灰。

　“他為何要見我?”碧落奇怪地問，“昨晚他不是才見過皇上麽?”

　“那個該死的薩拿！我沒有殺他就已經不錯了，他還妄想娶皇姐！做夢！”燕怒道。

　原來薩拿也想娶她。碧落暗道。不過皇上生氣似乎沒有道理，莫非……

　她眼珠一轉，對皇上道:“皇弟，這個薩拿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據我的了解，他確實是個人才，如果‘公主’嫁過去，那北方的阿同族再也不用擔心了。”

　“不行！”燕斷然道。隨後，他似乎也想到自己的拒絕沒有說服力，於是道:“他是邊陲野蠻民族的首領，如何能配得上我堂堂燕國的公主?皇姐絕不能嫁他。”

　“我沒說要嫁他呀。我是說你嫁個‘公主’給他。 宮裡可不止我一個公主呀。”碧落狡猾地笑道。

　“你是說……”燕想了想，“連美人的那個和柔公主?還是其他?”

　“不，”碧落搖搖頭，“雖然連美人是阿同族人，父皇也曾經很寵她，但是和柔公主實在是太小了。她才幾歲?二皇妹已經定了親，三皇妹自幼身子就弱，根本不適合阿同族的生活;四皇妹嘛，也太小了，今年隻有十一歲。”

　“那你說的‘公主’?”燕不解地問道。

　“三文魚秦湘姝呀。你忘了嗎?每次我要在眾人面前出現的時候，都是三文魚假扮公主，而我扮作侍女。上次在阿同族的時候也是她以我的名義去見了薩拿。我猜想薩拿口中的公主，應該是她而不是我。”碧落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燕立刻喜形於色。

　“好，我現在就在南書房召見他。皇姐稍後再過來。”燕興衝衝地走了。

　碧落卻立刻吩咐宮女把秦湘姝找來。

　對不起，三文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