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你不必勉強,我也不需要施舍,謝謝你今天陪我,我們走吧。”雨霏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對我說道。
我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知道她還在生氣,但此時我卻不能再說什麽了。再說什麽都是多余的,也許明天一覺醒來,她又會充滿活力,像一隻快樂的燕子繼續跟同學嬉笑打鬧,根本就忘了與我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不愉快。
地鐵裡依然擁擠不堪,我們還是處在來時的那樣一種位置,隻是我更用力的撐開我面前的那一片小小的空間,以使我和雨霏的身體不再有偶爾的接觸。
我把她送到了學校門口,她面對著我,低著頭站在那裡不肯進去。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頭,用一個長輩似的口吻說:“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
她瞪了我一眼,往學校門口走,剛走了幾步又倏地把臉轉過來說道:“我討厭你這副嘴臉,虛偽得令我作嘔。”然後飛跑進了校園。
我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站在那裡,如泥塑般一動不動。頭頂的陽光依然炙熱,而我的身上卻在不停地冒著冷汗。渾身的皮膚像是出了麻疹樣起了一層如米粒般紅色的顆粒。我突然感覺身上一陣陣的發冷,虛汗不停地從額頭滲出,順著我的脖頸流到了我的全身。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道耀眼的日暈,五彩斑斕卻有虛無飄渺,炫目得令我幾乎暈倒。我閉上眼睛,極力使自己穩住那搖搖欲墜的身體,但雨霏最後的那句話依然清晰的在我耳邊回蕩著。我像一個中暑或是發了高燒的病人,拖著虛弱的身體,步伐踉蹌地走到了旁邊樹蔭下的花壇的台子上坐下,伸著舌頭,猶如一條被曬得發蔫的狗,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氣喘籲籲。
我獨自一人在街上踽踽而行,穿過一條條街道,經過一排排的櫥窗,如一個幽靈漫無目的的在人群中穿梭,從暮靄沉沉直到華燈初上。五彩的霓虹在我頭頂閃爍,街道旁的音像店裡出來了涅磐樂隊那充滿叛逆的呐喊,震顫著我那顆即將麻木的心。一座座高樓鱗次櫛比的排列在街道兩旁,一個個舉著酒杯充滿著曖昧動作的剪影從酒店掛著紗幔的寬大的落地窗裡映出。在這個光怪陸離紙醉金迷的偌大的都市,我像一個迷了路的小孩,看著眼前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世界,竟然找不到回家之路、棲身之所。身體如被掏空了一般,靈魂已經消亡,只剩下一具毫無意義的期待著涅磐後的重生。
我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住所。熱水器已經修好,我把自己脫得精光,讓溫熱的水衝刷著我的身體。靈魂在那一刻似乎又複歸到我的體內,我感覺自己清醒了許多。我躺在床上,悶著頭抽煙,一根接著一根,期待著尼古丁能把我徹底的麻醉,以便使我不用想任何問題而沉睡不醒。
我的願望沒有實現。張明理走進我的屋裡,像一個孤魂般的悄無聲息地坐在了我的旁邊。
“哥們兒,怎麽了?情緒有些不對啊。”他不無關心地看著我,“吃飯了麽?”
我搖了搖頭,“不想吃。”
“別呀,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也沒吃呢,走,我請客,咱倆去對面的‘小四川’。”
我乜斜了他一眼問:“你女朋友呢?今天怎麽有時間陪我?”
張明理咧著嘴笑了笑說:“今天晚上她有事兒,我自由活動。”
“難怪你今天有如此雅興,你去吧,我沒胃口。”我在床上調整了一下姿勢,接著抽煙。
張明理把煙從我手上奪下來說:“別這樣哥們兒,這不像是你的風格。”接著又神秘地說道:“哥們兒,有興趣麽?前兩天我在酒吧認識倆妞兒,怎麽樣,跟我去會會?”
我看了他一眼,覺得此刻的他在我眼中變得有些陌生了。
“你天天跟你那個叫什麽芳芳的女孩在一起,怎麽還有時間去酒吧?”
“女朋友是用來談的,其他的女孩是用來消遣解悶兒的,別說那麽多了,快起來跟我走,咱先去吃飯,吃完飯去酒吧,都跟人家約好了。”張明理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
和張明理同住這麽長時間,我還真不知道他有此愛好,這讓我有一種大跌眼鏡之感,我一直以為自己有知人之明,但今天所遇之事卻證明我在認知方面是出了問題的。
我們倆在飯店裡喝了點小酒,趁著酒意來到了酒吧。酒吧裡燈光昏暗,充斥著煙味兒和酒的香味兒。
我和張明理找了個台子坐下,要了一瓶芝華士,兩個人對飲起來。
我並沒有見到張明理所說的那兩個女孩。張明理也是四處張望看了好一會兒之後自言自語的嘟噥著:“這幫小太妹,說話從來不算數。”
張明理似乎有些泄氣,喝酒也有些心不在焉了。我看著他神不守舍的樣子說:“不行回去睡覺吧,別在這兒浪費感情了。”
我們正說著,從酒吧外推門進來兩個打扮入時的女孩。張明理看到後馬上興奮起來:“瞧,她們來了。”說著從位子上站起來衝著那兩個女孩走去。
我看到張明理跟那兩個女孩似乎在說著什麽,還不時地用手指我。時間不大,他領著兩個女孩走了過來。
張明理在簡短地介紹了兩個女孩和我之後,我們四個開始不停地喝酒。其中一個眼睛大大的,皮膚白皙臉上有著淺淺的雀斑的女孩似乎是很能喝,不停地跟我碰杯。而張明理對另一個女孩過份的親熱已經近乎狎昵了。而那個女孩似乎並不在意,繞有興趣地聽張明理講一些葷段子,不時的把她逗得格格直笑,間或兩個人相互做著一些挑逗對方的動作。
我旁邊的那個女孩似乎有些喝多了,用那雙塗著濃重眼影的大眼睛看著我說:“你是做什麽的?”我扭過頭看著她說:“沒工作,無業遊民,正發愁明天的早飯呢!”
女孩用手拍了我的手背一下笑著說:“你可真有意思,吃早飯的錢都沒有還在這兒喝酒,你哪來的錢?難不成是偷的?”女孩的目光已經顯得有些迷離,嘴裡的酒氣直接噴到了我的臉上,甜膩膩的,使我的血液一下子湧到了頭頂,我的體內開始躁動不安了。
我們四個在又喝了幾瓶啤酒之後,都有點找不到北了。張明理瞪著那雙發紅的眼睛,口齒有些不清的熱情邀請兩個女孩去我們那裡坐坐。女孩似乎對他的提議非常讚許,於是我們四個打了個車回到了我們的住所。
進到屋子裡之後,張明理摟著其中一個女孩往他屋子裡走去,回頭對我和另一個女孩說道:“好好玩兒,高爾基曾說,青春,就是用來揮霍的。”說完摟著那個女孩進了他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客廳裡只剩下我和另外的一個女孩站在那裡。
女孩看了我一眼說:“你難道想讓我在這裡站一晚上麽?”我看了女孩一眼說:“高爾基說過那句話麽?”
“管他誰說的,反正聽著特有理。”女孩說完用胳膊摟住了我的腰,“哥哥,咱別在這兒傻站著了,那邊都叫上了。”
我側耳一聽,果然聽見張明理和那個女孩的聲音此起彼伏,似乎在床上已經扭作一團了。
“走,咱倆比他們叫得更歡!”我扯著嗓子吼了一句,一把把女孩摟在了懷裡,擁著她走進了我的房間。
我把女孩扔到了床上,像一個對玩弄女性有著多年豐富經驗的的老流氓,衝著女孩淫笑,然後搖晃著被酒精燒得通紅的身體躺在了她的身邊。我們倆像一對剛入洞房的小夫妻,開始相互親吻著脫對方的衣服。
女孩的胸部是扁平的,四周有一圈黑褐色的乳暈,像一個哺乳過多個孩子的奶媽的。那厚厚的文胸其實是用來迷惑那些喜歡大胸脯的男人的。可此時我的中樞神經早已經被酒精徹底麻醉了,根本不在乎這些。我瞪著布滿血絲的眼,著身子,笨拙地趴在了女孩的身上。
當我剛進入女孩的身體,她就開始不停地叫了起來,像一個處在發情期的猴子,尖利刺耳的聲音捶打著我脆弱的耳膜,使我的心緒更加的煩亂。
“求求你別再叫了,真難聽,別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嫖客。”我在她耳邊大聲地說道。
女孩睜開了那雙被酒精燒得迷迷糊糊的眼睛,衝著我也是同樣的大聲。“你他媽罵誰呢?誰是雞?我隻是……我隻是……”剛說到這裡,我忽然發現女孩的眼睛裡湧出了淚水,接著她就開始小聲地啜泣,身子在下面輕微地抖動著。
她的反應讓我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不知所措。
“怎麽了?後悔了?”我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去他媽的,我才不在乎。”女孩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伸出兩條腿把我的身子緊緊地圈住,身子開始不停地朝我湧動。
我們倆也許都喝得太多了,或者說都產生了一種幻覺。此時的我突然覺得身下的女孩竟是如此的嫵媚,嬌柔的身子充滿了彈性,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如絲綢般閃著飽滿的光澤,那塗著濃重眼影的眼睛裡透露出一種急不可耐的渴望,烏黑的頭髮隨意在衾枕上散開來,更讓我覺得有了一種原始野性的誘惑。
我的眼前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幻像,這種幻像如一個巨大的漩渦,把我吸入了一個陰冷的深淵之中,我能感覺到自己在不斷的下墜,猶如一片風中的枯葉,左右搖擺著那殘破的身體,往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飄去。漸漸地,我似乎看到了有一絲光亮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這光亮越來越清晰,繼而籠罩了我的全身。我發現自己正在飛出那淒冷陰暗的深淵。而幾乎與此同時在我的面出現了一個如聖女般純潔神秘的女孩,烏黑的秀發在風中飄舞,五彩的光環籠罩著她的全身,逆光中我看不清她的五官,但她的面頰上似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我拚命地追逐著,但那身影卻離我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了眩目刺眼的陽光下。
我竟然情不自禁地喊出了楚伶的名字,而且一遍一遍不停地低聲絮語。而那個女孩似乎也進入了一種癡醉狀態,在我粗暴地抽動下喃喃地念著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名字――一個男人的名字。
我們兩個就這樣相互念著一個對方都從不曾聽到過的名字,瘋狂地攫取著對方麻木的近乎失去知覺的……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的時候,我睜開了眼睛。我身邊的那個女孩仍沉睡不醒。我起身穿上短褲從床上下來,感到頭疼欲裂,嗓子乾疼得直冒煙。我走到客廳,從冰箱裡找出了一瓶看似已經擱置了很久的礦泉水,打開瓶蓋,咕咚咕咚連喝了幾大口之後,才感覺好受了些。我重新回到房間,看到女孩已經睜開了眼,紅紅的,眼皮腫得似乎像是哭了一整夜。她躺在那裡,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出神。
我把礦泉水遞給她, 她搖了搖頭表示不需要,眼睛依舊看著房頂。
我在床邊坐了下來,扭頭看著她說道:“你昨天晚上一直念著一個男人的名字。”
女孩似乎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依舊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我摸索著從衣服兜裡掏出煙點著。女孩在我身後動了一下,似乎是翻動了一下身體,接著我就感覺身子被她的手臂繞住了,一隻細長的手伸到了我夾著煙的手邊。
她從我手指間把煙抽走,躺在那裡抽了兩口。她似乎不怎麽會抽煙,咳嗽著把煙重新遞給了我。
“他是我的男朋友。”女孩說,“我們談了兩年的戀愛,我因為他懷了孕,墮了胎。而他,卻跟另一個女孩子走了。”
我把臉扭過去看著她,發現她的眼眶裡湧滿了淚水,但她卻沒有哭出聲。
“他為什麽離開你?”我小聲地問,唯恐聲音太大打斷她的思緒。
女孩淒楚地笑了一下,用枕巾擦了擦即將掉落出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