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帝龍顏大悅，哈哈大笑:“果然是個驚喜！雨兒來，要什麽賞賜盡管向父皇提！”

　藍雨依到軒帝身側，乖巧道:“雨兒只要父皇高興，就不枉雨兒練了許久的舞了。”

　軒帝見她香汗淋淋，心中疼惜，將她攬到自己懷中，輕輕道:“真是父皇的好孩子。”

　藍雨向軒帝道:“父皇，大哥三哥五哥七哥九哥十三哥都為父皇準備了壽禮，叫人呈上來看看吧。”

　軒帝微微一笑:“父皇知道，來，去你母妃那裡擦擦汗，別著涼了。”

　藍雨辭退，趁人不注意向心瑤扮了個鬼臉，心瑤會心一笑，不再看她。

　眾妃嬪為今日面見聖顏亦竭盡心思，盼著給皇帝留個好印象，或一朝登上枝頭也不無可能，此時輪番到軒帝面前獻酒獻禮，好不熱鬧。

　心瑤嘗了一筷子菜，覺得油膩，便停箸觀舞。舞者隻六人，皆為男者。心瑤看了看，無甚新鮮，意味索然。忽然眼前掠過一雙似相識的面孔，留心一看，卻是清明晚宴上那位龜茲使者的隨從。他如何出現在這裡?

　蘇莫早就看見心瑤，察覺到她探尋的目光，也不動聲色。收舞謝恩時突然偏過頭對上她的雙眼，眨了眨眼睛，看她忙不迭的別開臉，咧嘴一笑，隨其余舞者退出。

　心瑤沒想到他會這樣孟浪，正在懊惱間，那雙眼睛猛然與記憶中一抹眼光重疊，是那個刺客！他到底是誰?心瑤自顧心中思量，不料剛才的一幕全然落入對面的皇甫凌眼中。

　蘇莫的笑容，她的失神，顏烈的話，蘇莫的笑容，她的失神，顏烈的話…他竟這樣在意！

　“七哥，七哥…”皇甫凌猛然回過神，十三道:“七哥，皇祖母叫你呢。”

　皇甫凌緩緩松開緊握的酒杯，起身向太后行禮道:“皇祖母！”

　太后道:“剛才說到沁兒的婚事，幾位親王都已納了妃，皇祖母知道你對雪翦那孩子……但畢竟她已走了那麽久，府中沒個管事的人也不行。本來皇祖母打算把柔姬公主許給你，只是外邦女子，做正室，與祖宗禮數有違。”停了片刻話鋒一轉:“本宮看宋書女沉靜恬雅，無論品貌，都是上上人選，所以…”

　太后話未說完，兩個聲音齊齊道“母后！”“太后！”

　眾人不明所以，相顧覷覷，席間頓時鴉雀無聲。

　心瑤與皇甫凌視線擦過，他深邃的眸底透過淡淡傷楚和矛盾，灝海靜波深處無情卻似有情，心瑤胸間痛極，強忍著別開臉，眼中湧上一點濕意。

　皇甫凌卻以為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方知心底細細的那根弦不知何時已緊緊系在她身上，

　是當時初見她機智冷靜時?

　是月下竹影她如花解語時?

　是面見天顏她技驚四座時?

　還是策馬臨淵她瀟灑自如時?

　都不重要了，她已清清楚楚的告訴所有人，她不願。

　皇后見勢不對，向眾妃嬪道:“天也不早了，妹妹們都回去歇著吧。”

　一頓壽宴不歡而散，蘭貴妃也拉了藍雨回蘭苑。靜了一陣太后才道:“這是怎麽了?”

　軒帝道:“母后，宋書女是紀太傅的義女，是否應該先問一下紀太傅的意思?”

　太后臉色森冷:“皇上是在責怪本宮行事專橫嗎?”軒帝驚道:“兒臣不敢！”

　太后又向心瑤道:“宋書女又是為何?難道凌王配不上你?”

　心瑤心中一凜，忙叩稟道:“不是的…”太后咈然不悅:“那不結了?”

　皇甫洛先聽得心瑤截斷太后的話，心中大喜，再聽太后的意思，頓時急了，忙道:“皇祖母！”

　太后道:“洛兒是最沒有資格說話的一個，皇祖母就饒你這一回，柔姬公主就要嫁入府中，你要好好疼她才是。”

　皇甫洛大驚抬頭，正要回絕，卻對上皇后凌厲的眼神，心中一空，恍恍然若魂失魄散。時時印在心上的那個如清蓮幽蘭般的女子，離他不過十步的距離，卻像隔了萬丈鴻塹，他永遠都無法觸碰。

　太后道:“本宮決定將宋書女許給凌王，與沁兒和沅沅，洛兒和柔姬，一道擇日完婚！”

　軒帝沉聲道:“母后…”

　“皇上！”

　清塵款款走到軒帝席下，雙膝跪地:“心瑤與凌王乃天賜良緣，太后慧眼，相信姬月姐姐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請皇上下旨賜婚！”

　軒帝久久無言，見皇甫凌只是站在那裡低頭不語，想起先後，又看看坐下神色哀涼的太子，清塵的臉仿佛就在他面前，這麽近，又那樣遠。像天邊幻化的浮雲，桃花林間潺潺的清流，輕輕一觸，便會散去一般。那個赤腳在般頭歌謠的女子，亦沉入深深的湖底，化作一朵白蓮花，在那安靜純潔的世界裡悄然綻放，他明明能看見，卻又遙不可及。無數纏繞不休的畫面和言語，銼心疼痛，最終隻化作一聲歎息:“兒臣，謹遵母后旨意。”

　兩天后軒帝同時下了三道賜婚聖旨，整個朝野乃至尹天城都為之一熱，人人論說。

　洛王､;凌王､;沁王的婚期定在六月初九，而距此時不過十日。沁王的婚事一早就有準備，柔姬雖貴為公主，也不過是個側室，並不費神，只有凌王府上上下下忙翻了天。

　王府總管袁翰從織雲坊出來，正碰到街上閑逛的皇甫澤，上前作揖道:“王爺。”

　皇甫澤乜著眼笑道:“袁總管，忙壞了吧?聽說整個織雲坊都被凌王府包下了，爺想給小妾買匹蘇錦，都說沒貨呢！”

　袁翰陪笑道:“哪裡哪裡！王爺要，哪裡有沒貨的道理?小的這就找林掌櫃去！”

　皇甫澤一把揪住他:“瞧你還當真了！”又湊近低語道:“你們這位新王妃來頭不小，叫你們王爺悠著點兒，別到時候吃不消，兜都沒處兜。”

　袁翰暗罵，臉上仍笑道:“多謝王爺提點，小的記下了。嘿，小的還有事兒，就不侍候王爺了。”

　皇甫澤笑罵:“爺等你侍候?快滾吧！”看袁翰走遠，皇甫澤收拾心情，往浩王府去。

　皇甫浩正在百花園內的牡丹亭作畫，皇甫澤遠遠就道:“五哥，你成天介就呆在府裡，也不悶麽?”又見囿中月季開得正豔，順手折下一朵，手中把玩。

　皇甫浩看他一眼，又低頭作畫:“像你一樣，尹天城沒有不認識九王爺的。”

　皇甫澤乾笑一聲，湊上來嘿然道:“這牡丹畫得好。”

　皇甫浩頭也不抬:“好在哪裡?”

　皇甫澤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便是好，管它好在哪裡。”

　皇甫浩不再接口，皇甫澤看了一陣，又道:“老七成婚，五哥準備送什麽?”

　皇甫浩擱了筆，又輕輕吹了吹宣紙上的墨，點點頭，端起案上茶杯啜了一口，才向皇甫澤道:“想說什麽直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

　皇甫澤佯作咳嗽一聲，順勢在石欄上坐下:“五哥你說， 柔姬公主許了老三，紀太傅的愛女許了老七，這出戲是不是越來越精彩了?”

　皇甫浩淡淡道:“凡事不要看表面。”

　皇甫澤又道:“聽說晟陽宮那位，最近咯血愈發厲害了，要是哪一天，那老三豈不就順理成章的…”

　皇甫浩斂去眼中精光，看他一眼:“少去打聽這些事兒，不注意就被別人參一本，空惹一身騷。”

　皇甫澤訕訕一笑:“我也是聽太醫署的李大人講的，並沒有亂說。你不知道宮裡還有人議論，一個男子生成那樣，八成是妖孽。”頓了頓又道:“不過父皇也太偏心老三了，什麽好事兒都落到他頭上，難道那兩位不是他生的麽?”

　皇甫浩瞪他一眼:“你報什麽不平?”片刻又微微一笑:“自古有雲:月盈則虧，水滿則溢，老三也得意得太久了，慢慢看吧，指不定還有什麽事兒呢。”

　皇甫澤問:“還有什麽事兒?”

　皇甫浩收了畫:“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