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洛雙眸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適,隨即微笑道:“沒事就好。快回去吧,怕父皇等得急了。”心瑤見皇甫凌如此回答,也不好解釋,跟在皇甫藍雨後面,默默無語。
藍雨落下一步,與她並肩道:“你沒事吧?昨天真的把我嚇壞了。”
心瑤向她含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麽?”
藍雨亦笑:“馳月還真的認主了,你也算因禍得福呢。”
一路談笑而回。
皇甫凌回稟軒帝後就去找了十三,得知事情始末,又聽十三道:“七哥,父皇已經訓斥過三哥了,你就別怪三嫂了。”皇甫凌淡淡一笑:“父皇舍得責怪老三麽?”
十三道:“當時我也在,父皇是很生氣呢。三嫂都哭了。”又輕笑一聲:“七哥你不知道,當時三嫂那模樣,端的是雨打梨花,露壓海棠一般,好像被馳月欺負的是她一樣。”
皇甫凌道:“^心鸝舌。”
十三見他不快,遂岔開道:“不去理她便好了,快隨我來,鞠球賽就要開始了。”
一時二人到了場中,只見錦旗如屏,呼聲如雷。高台之上軒帝正在點將,場下已有皇甫洛和皇甫澤列隊等候。
忽聽軒帝向皇甫渲道:“太子也去吧。朕記得太子傳球之技無人能敵呢。”
皇甫凌臉色一沉,近前叩稟道:“皇上,太子殿下素來體弱,不益過度劬勞,不如由臣代太子殿下入場吧。”皇甫渲見軒帝隱現怒容,忙道:“兒臣不妨,隻怕技拙,耽撓他人。”
軒帝嗯了一聲,皇甫凌微一側臉,紀無風出列道:“臣紀無風請命。”
軒帝道:“準。”紀無風向皇甫凌點點頭,領命而去。軒帝又向皇甫凌道:“凌王昨日辛苦,就不必下場了。”皇甫凌輕輕一哂,不再爭持,轉身入坐。
裁判是新晉的禦史大夫蘇信,此時比賽雙方點名已畢,各按品字列隊,遂宣布開始。立時金鼓齊作,呼聲潮湧。
鞠球以牛皮縫製,內裡填充羊毛,輕巧靈便,按天朝之禮,由柔然隊先發球,發球之人正是木延都。
比賽所用球杆長約三尺,乃用荊木製成,韌性極佳,以清漆漆之,仍是本木色,球網以獸皮編織,謦實耐磨。
木延都將球拋起,用球杆用力一擊,直直向天朝隊球眼飛來。
眾人齊動,皇甫洛半路截球,避開鐵桑的球杆,從馬腹下將球傳給在邊界待命的紀無風,紀無風驅馬往柔然隊球眼奔去。
不想柔姬半路殺出,隻好放棄進球,一個燕子抄水,將球拋向柔姬身後的皇甫藍雨,她本已得了球,正要轉馬進攻,卻不料球杆被人一震,球脫網而出,被柔姬反身接住,迅速撤去。
藍雨回頭一看是鐵桑。他偷了她一個球,心下喜極,不妨藍雨狠狠瞪他一眼,英氣逼人,倒有些呆了。
柔姬得了球,也虧得她騎X了得,左躲右閃避開數人圍攻,最後竟輕而易舉的將球射入天朝球眼。一時柔然士氣高漲,原本有些怯場的也不由提起信心,化被動為主動了。
藍雨氣得猛夾馬肚,直向皇甫洛衝去。向領隊的二人質問道:“為何不攔住她?”
皇甫澤嘿然一笑:“慌什麽,這才開始呢。不讓他們積極一點,怎麽好玩兒?”
鼓聲一響,第二輪由天朝隊發球。
十三拿了球,向藍雨打了個眼色,他二人向來默契,藍雨知他意思,縱馬走到中央,頓時柔然有三人向她圍過來,十三狡獪一笑,虛晃一槍,竟將球傳給了後方的皇甫渲。
眾人急忙向他圍去,皇甫渲微微一笑,緩緩策馬猛然出球,球從並肩馳來的兩位柔然隊員中間穿過,不偏不斜正落入十三球網中。
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映,球已然飛向正在柔然後方的守候的皇甫藍雨,她越馬提奔,在鐵桑攔截之前一個風卷雲,鞠球穩穩射入柔然球眼,場外一陣歡呼。
軒帝向身邊的陳作問道:“方才進球的是雨兒麽?”
陳作回道:“是。”
軒帝疑道:“那另一個穿紅裝的是誰?”
陳作道:“那是惠芷郡主,還有一位是盧大人的千金。”
軒帝笑道:“定是雨兒將她們拉去的,偏要湊這熱鬧,等下輸了又指不定怎麽哭鼻子呢。”
談笑間皇甫澤也進了一個球,柔姬慌了,向木延都道:“你去守後方,我和他們四個奪球。”
木延都道:“對方球X詭詐善變,而我方擅守,不能以己之短對敵之長,這無疑是自取滅亡。”
柔姬哪裡被人這樣訓過,頓時怒道:“萬夫長要抗命嗎?”
木延都聳聳肩:“但聽公主吩咐。”遂撤馬後退。
此局是皇甫澤發球,他看了看當在前面虎視眈眈的柔然隊員,往後面的蕭沅沅咧嘴一笑,將球高高拋起,待球落到與馬背平齊時才驟然發力,一個橫掃千軍,球直直往柔然隊員撞去。
因球角度刁鑽,柔然隊員都來不及變化姿勢,隻好側身躲開。待球到蕭沅沅面前時,她猛的仰倒在馬背上,球險險擦著她的鼻尖而過,球杆一晃,球已轉而飛向右側的紀無風,眾人高聲叫好。紀無風卻並不接球,球杆一震,球又轉而向皇甫洛飛去。
柔姬此時已追到皇甫洛左側,打定主意要在他之前將球截走。皇甫洛知她意圖,從容一笑,忽得騰空乾坤一轉立於馬上,一個極漂亮的斜插花,鞠球穿過柔然球眼之時皇甫洛也穩穩落在馬背上,這番動作只在瞬間完成,場外觀者已爆發出動天呼聲。
柔姬怒目向木延都道:“你怎麽不去攔他?”
木延都無奈道:“公主沒看見當時我已經被他們粘住了脫不開身麽?”
柔姬洶然瞪他一眼:“你要是再丟一個球,我就讓父汗削了你的職,貶去作煆奴!”
木延都沉聲道:“公主以為這裡是汗庭麽?別忘了方才沒攔住球的可是公主自己!”
柔姬厲聲道:“還敢還嘴!”
木延都反笑:“怎麽?難道公主要臣下說,公主是因為接球的是洛王爺所以才不攔的麽?”柔姬聞言驚怒,正要發作,卻聽皇甫洛的聲音“公主承讓了!”
扭頭望去,只見金絡俊馬上皇甫洛玉面含笑,心緒竟然一滯,怒氣頓失,再看,便如清風扶花影,朗月照碧波,此等人物,她是見所未見。忽然想起木延都的話,x時紅了臉,一顆心怦然作響,又羞又氣,猛夾馬肚,丟下二人離去。
隨後幾局,柔然戰績更是慘不忍睹,眼看一柱香快盡,皇甫藍雨忽向十三打了個眼色,十三會意,從皇甫渲處接過球,與皇甫藍雨一來一往狹持著球往柔然球眼而去。他二人向來配合無間,這一招九連環更讓場外觀者如癡如醉,連連叫好。
藍雨最後得了球,將球拋起,作了個鳳還巢起式,木延都此時已縱馬來截,卻不想兩馬交錯時,皇甫藍雨球杆變劈為掃,並不去接球,而是直直往木延都身上砍來。
她一心想教訓木延都,這一下用足了十二分力氣,又變化極快,常人根本躲避不及。在眾人驚呼聲中,藍雨卻掃了個空,木延都馬背上空空如也。還來不及思忖,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球杆又未落到實處,身體失去重心,一個斜栽蔥就要掉下馬,忽得腰上一緊,已落入一個堅實的臂彎,耳邊傳來低啞的聲音:“公主小心了!”身體一輕,安然落在馬上。
眾人均松了口氣,此時金鼓鳴作,賽局卻是天朝勝了。
皇甫藍雨回頭看身後之人,正是木延都,奇道:“你是如何躲過的?”
木延都不料她會問出這個問題,無奈一笑:“我本來是送上門來給公主教訓的,不想公主失了手,倒是我的不是了。”
藍雨這才知道他早就看穿自己的企圖了,但她生性率直,並不忸怩尷尬。隻是忽然發覺二人現在的姿勢不妥,他的手還攬著自己的腰,溫熱的呼吸就在耳邊,從小到大除了兄長,她何時與人這樣親密過?耳中轟然一響,渾身如麥芒掃過,登時一張粉面漲得通紅,忙躍下馬,佯作與眾人談笑去了。
木延都望著她的背影,唇邊逸過一絲笑意。一時軒帝賞了眾人,又下令晚上饗宴,藍雨便辭了眾人,急急往春館而去。
心瑤正在撫琴,見她急燎燎的衝進門來,便問:“怎麽了?”
藍雨欲言又止,最後隻得頹然一歎:“沒事。”繼而又道:“我向父皇要了馳月,以後你就騎它吧。”
心瑤微笑:“多謝!”
藍雨呆坐椅中聽她撫了一遍琴,走到屋外,飛雲閣正臨風口,山風拂過,頓時心神俱清。
心瑤見她神色悵悵, 因問道:“在想什麽?”
藍雨側過臉,見心瑤坐於羅紗下,風起,有環佩輕響,觸及心事,脫口問道:“心瑤你會嫁麽?”
心瑤不由微笑,秀眉輕舒:“難道你看我不像會嫁的人麽?”
藍雨呆想片刻,又道:“十三哥就要娶沅沅了,宮裡就剩我一人,如果你也走了…”
心瑤暗覺驚奇,她還是第一次見藍雨這等惶然模樣,便問道:“離宮並不是離京,你還是可以去宮外找他的啊?”
藍雨搖頭:“那不一樣。”又道:“三哥五哥九哥離宮以後都變了,娶了王妃,就和她們好了。”
心瑤想起一事,問道:“凌王呢?他並沒有娶王妃,怎麽也離宮了?”
藍雨歎了口氣,進屋在斜榻上躺下:“其實七哥是有王妃的。”
琴聲錚然一響,心瑤恍了神,又問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