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出了門。
這次雲影沒有跟著我,因為皇帝突然讓我下江南治水患,京城這裡隻好先讓雲影照應。
拉開門,見未大亮的天光下零零落落地站了四個人。
“余大人?歷申?嶽顏?你們怎麽……”
搖著扇子一副富貴公子哥樣子的余文軒露出潔白得過分的牙齒,一手搭著一人的肩,道:“這位是鄙人的堂兄,余青。”
原來他就是余青,皇帝派遣與我一同下江南的人。
一副冷峻面容,長得倒是俊朗,就是太嚴肅了,和他那堂弟簡直是倆極端。
我向余青抱了抱拳,又對余文軒說:“尚書大人怎麽有空來給下官送行?”
余文軒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笑得一派無害,“不是來送行,是跟著一起去的。”
我苦笑。
我轉向歷申和嶽顏,說:“你們倆又是怎麽回事?”
歷申說:“李尚書答應讓我們來的,正好可以出去見識歷練。”
我點點頭,雖然麻煩了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跟著就跟著吧。
我說:“事不宜遲,出發!”
一路行來,餓殍遍野,民不聊生。
馬車內的氣氛漸漸凝重,一開始余文軒還會講幾個笑話逗大家開心,到最後連他也懨懨地提不起精神來。
我看著馬車外,心也是揪起來得疼。
這樣淒慘的境況,竟然還要被利用來製造混亂嗎?戰亂一起,受難的還是平民百姓。可是師父和默默怎麽辦……
我蹙起眉,腦子裡一團亂,家家國國,國國家家……
就這樣日夜兼程,一路行去,約摸過了半月,才來到了洪水的源頭。
黃河多水患,自古以來就是如此,若沒有積極的防洪措施,損失連一個鼎盛的大國也是難以承受。
現代仍舊對於洪災頭痛得很,別說是古代了。
我說:“余大人,先不歇了,直接去找漁澤縣的縣令。”漁澤縣就位於洪水源頭最近的地方,是受災最嚴重的縣城之一,城裡面幾乎都看不到什麽人。
縣令是一個挺著便便大度的老頭,卻面有菜色,眉目鬱結。我本來打算發一同火的,卻還是忍住了。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日子應該也是不好過的。
恭敬地迎著我們坐下後,我立即問了各處的受災情況。原來洪災後,大部分的人都因為沒有可吃的糧食而往北方離京城近的地方湧去,導致北方起義暴亂不斷。
“賑災的糧款呢?”我厲聲問。
縣令哆嗦著,不敢抬頭看我,“小人不知,這上頭的事,小人不敢過問。”
我拂袖,很想指著他的鼻子大罵:“孬種!”
“江浙總督在哪裡?”我問道,這江浙總督是江南一帶管事的頭頭,只能從他查起。
縣令跟我們說了江浙總督的府邸,我們第二天一早就趕了過去。
沒想到江浙總督的府邸破得不成樣子,讓我懷疑是不是他故意裝的。
迎接我們的人骨瘦嶙峋,背微微地馱著,見了我們也是不卑不亢。
“賑災的銀子我都發放下去了,只是接下來落在何處老夫也是力不從心。”我半懷疑地前去查證,這一帶各郡的知府都沒有什麽問題,隻除了兩個人。
“大人,為共同的主子辦事,您還來查我們麽?”當時那兩個知府這麽貼著我的耳朵說話,我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竟然,和這群貪官一樣惡心!
雲逸為了製造京城的混亂,指使前臣相的爪牙克扣賑災物資銀兩,讓大量災民不斷湧入京城,趁機也混入自己的軍隊。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原來這個源頭,我根本力不從心。
好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就連最親近的人,生死都掌握在別人手裡!
“楊大人,怎麽了?”余青問,語氣已經開始有所懷疑。余文軒看著我,搖著扇子若有所思。
我搖頭,說:“根源不在此,明天我們就去治水。 ”
幾個人我看你,你看我,最後默然。
即使不說出來,他們也知道,有的勢力是撼動不了的。
他們不知道的是,不是撼動不了,而是我不想去撼動。
我自私,為了我的家人,我竟然可以犧牲這麽多無辜百姓的生命!
我好無助……為什麽再沒有誰來幫助我,這孤獨的旅程中,只有我孤零零一個人,絕望地走下去。
那麽,至少讓我彌補,水患,我怎麽也要止住!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來到黃河支流邊,風大雨大,水患還在泛濫。
顧不上深及膝蓋的汙水,我努力觀察了地形並畫下來,當天晚上連夜繪製了堤壩圖紙。我把圖紙拿給余青他們看,皆是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其實我也不擅長水利工程這類的東西,只是因為老爸是搞這個的,所以稍微懂一點。與他們討論過後,再反覆推敲,思來想去,最後終於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