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允熥殿下已經被圈禁,看來陛下這是下定決心要對我們動手了,我看不如我們護著您衝出京城,淮北還有我們三個衛,足以護的您的周全!”
被錦衣衛包圍的涼國公府上,一眾親信將領與幕僚俱在此。
而在藍玉書房之中,藍玉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倒是兩旁坐著的一乾親信將領們顯得很是急躁。
聽到此言,藍玉的臉上笑了笑
“藍某人要是想出去,就憑蔣瓛的那點人根本攔不住人,但是不到萬不得已,那只能是下計。雖說我們的陛下將允熥殿下給圈禁了,但是難道宗人府就沒有我的人嗎?陛下這僅僅是在做給我看,嚇唬我!”
說完,藍玉不理廳內端坐的十數位親信,抬手拿起了案上的筆筒把玩了起來,聽到藍玉的話,廳內的十數人臉上紛紛緊皺著眉頭,顯然他們都是消化著藍玉話中的意思。
“可是,大人,陛下如今威脅我們又有什麽意思?”
一個將領不解的向著藍玉說道。
聽到這個將領的話,藍玉心下一歎,自古以來衝鋒打仗的猛將不少,但是能夠獨當一面、智勇雙全的帥才卻是難得。
想到這裡,藍玉又想到了沐英,若是沐英不死該有多好,藍玉一直都認為沐英不僅是他的鐵杆兄弟,同時也是他一般的大腦。
每次戰爭,總是由沐英來出謀劃策,而後藍玉改進最後實施,可以說這套模式,藍玉已經適應了十數年,而今驟然的,卻是有些不習慣。
“依在下來看,陛下此舉無非就是在展現力量,陛下要讓國公大人知道,若想鏟除國公大人,陛下只需要動用一個錦衣衛。
陛下要的是國公大人乖乖認輸,不然的話縱然大人能夠逃得出來,這涼國公府上下可不定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更有甚者,雖說陛下明面上僅僅動用了一個錦衣衛,但是在下可聽說了,陛下在十三門上下了不小的功夫,那些與我們親厚的將領大半都被調離了!”
說話的是藍玉的心腹謀士郭恆。
此前為了幫助朱允熥,藍玉特地讓郭恆先一步從西北回到這京城之中,當時也的確不大不小的給朱允炆製造出了一點麻煩。
但是隨後,事情發展的實在是太快了,再加上郭恆的精力主要用在了與京城內實權將領感情聯絡上,導致當朱允熥前去求見洪武帝之後,郭恆才知曉。
這一點,實際上郭恆是感覺到有愧的。
郭恆解釋完之後,便站了出來向著藍玉彎下了腰
“學生辜負了國公大人的囑托,還請國公大人責罰!”
藍玉放下手中玩耍著的筆筒,然後將頭抬起來看著郭恆。
好一會之後,藍玉這才說道
“郭恆,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裡?”
藍玉的腔調很是平和,甚至聽不出什麽發火的語氣,但是越是如此,郭恆心中的驚懼越甚。
別看藍玉有的時候統兵好像大大啦啦的,但是誰都知道藍玉說話,口氣越平靜,那麽便代表事情越嚴重,因為藍玉自有處變不驚的本事,而那種驕橫的姿態其實何嘗不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掩飾。
就拿藍玉縱兵毀關一事來說,人人都知道藍玉縱兵毀關時的驕橫,卻沒有看到當藍玉因為此時而被罰功過相抵時,朝野上下的慶幸。
藍玉眼下已經是太子太傅、涼國公,實際上已經是升無可升,而洪武帝又定下了異姓王只能死後追封的規矩,這樣一來的話,藍玉越是立下再多的功勞越是是讓洪武帝感覺到功高震主。
從這一點來說,藍玉其實也是煞費苦心。
當然,這一切在太子朱標死後全都發生了改變。
藍玉與朱標關系甚篤,可以說若是朱標不死,那麽藍玉在明朝的地位根本不會出現動搖,太子與藍玉不僅有著一層姻親的關系,同時在太子生前,藍玉何嘗不是太子一黨的骨乾。
但是眼下隨著朱權逝世,關於儲位人選的問題上,藍玉與洪武帝發生衝突其實也不是什麽意外。
“國公大人,學生罪過!”
郭恆的頭更低了。
藍玉抬頭向著廳中的其他人等一一看去,好一會藍玉這才開口說道:
“郭恆你起來吧,有沒有罪過不是由我藍某人說的算,的確允熥被圈禁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這卻也影響不了大局。
雖說當今心狠手辣,但是允熥是太子嫡子,陛下就算再殘暴也不會拿允熥殿下問處。
黃指揮使,天子親軍裡面是否還有我們的人?”
藍玉向著廳內一個大大的熊皮帽子的人問道。
此人聽到藍玉的話,立即說道:
“還請涼國公放心,雖說天子親軍我們控制不了,但是眼線卻不在少數,就算是外面的錦衣衛之中,也有我們的人!”
聽到這句話,藍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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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之中,朱棣將密雲衛、通州衛等諸衛指揮請到王府之中就宴。
雖說密雲衛等駐扎之地並不在北平,但是燕王宴請他們還是需要給些面子的。
朱棣擺出的陣仗倒是不小,燕王府的後殿之中卻是張燈結彩,這架勢倒像是操辦什麽喜事一般。
十來個衛,指揮一級的軍官足有四十來個,好在的是存心殿地方夠大,因此三十幾張案桌倒也擺的開來。
朱棣在上首坐定之後,燕王府的一隊歌姬走進了殿內。
美人如玉、豔比花嬌,燕王府的歌姬自是不一般,不論是從數量還是質量來說都是北平城內第一。
雖說眼下是在殿中,但是十來個衛的指揮一級的將領們看著這些歌姬們輕羅曼紗之間露出的如羊脂美玉一般的身軀,大部分的將領卻是淡定不了。
看到下手邊不少將領臉上的豬哥相,朱棣心中輕蔑的冷哼了一聲。
當然,這些將領之中倒不是人人皆是如此,比如密雲衛指揮使陸望一直都保持著清醒。
北平行都司之中,除了燕山三護衛之外,密雲衛的戰鬥力絕對是排的上第一序列,而朱棣對陸望進行了多次拉攏卻始終沒有成功,這也讓朱棣感到有些惱火。
朱棣的眼角注意到了陸望。
朱棣眼珠子一轉然後只見其端起了酒杯喝道:
“今日,孤宴請諸位,還望各位盡興而歸,來,孤先幹了這第一杯!”
說完,朱棣端起酒盞一口而下。
朱棣的這番姿態卻是贏得了殿內這些將領們的看重,畢竟軍中漢子最喜歡的便是豪爽之人,因此在朱棣喝完之後,諸衛將領也紛紛端起酒盞飲盡。
酒盞剛一口,每位將領身後伺候的侍女便會立即給其滿上。
隨著酒宴的進展,朱棣走下了椅子與這些將領們混在了一起、打成了一片,或許誰也無法將此時臉上逐漸因酒多露出呆滯之色的朱棣和那個英明神武的燕王聯系起來吧。
當然,這幅表現是朱棣裝的。
朱棣別的不敢說,酒量上,朱棣絕對是頂尖的,起碼每次與燕山護衛的將領們喝酒,最後倒的都是朱棣。
好一會,朱棣癱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而就在這時,馬三寶急匆匆的從殿外跑進了存心殿之中。
對於馬三寶,殿內的那些將領們倒也認識,因此倒也沒有人在意他的到來,甚至還有幾個將領喝多了,看見馬三寶準備與其拚酒。
馬三寶急匆匆的跑到朱棣的身邊然後抵在朱棣的耳旁低語了幾句,馬三寶的話越說朱棣的臉色越難看。
而就在馬三寶的話說完之後,只見馬三寶將一張卷的很細的條子遞給了朱棣。
朱棣連忙起身來到一處殿內大柱後面,然後扯開條子,朱棣的臉色忽青忽白,隨後更是直接將條子扔到了酒盞裡面。
一旁的陸望一直在注意著朱棣的動靜, 當他看到朱棣的臉色變得如此難看之後,陸望便清楚,朱棣的變化一定要此時泡在酒盞中的那個條子有關,而能夠讓朱棣變色的東西肯定不簡單。
陸望抵了抵自己身旁的一名將領,這名將領是密雲衛的指揮同知,是陸望的同僚加老搭檔。
陸望和其悄聲說了幾句之後,只見這名指揮同知晃蕩著身體向著朱棣走了過去。
當他快要走到朱棣身前的時候,只見這位同知也不知道是腳軟還是被什麽東西給滑了一下,總之,其整個人都向著朱棣飛撲了過去。
朱棣還在和馬三寶說話,當他注意到這位同知的動靜之時,卻是已經來不及了,雖說馬三寶眼疾手快擋在了朱棣身前。
但這位密雲衛的指揮同知卻也不是吃素的,兩百多斤的身軀隻將馬三寶和朱棣壓了個人仰馬翻。
趁著這個時候,陸望連忙走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指著朱棣周遭的幾個將領說道:
“快將燕王殿下和馬公公扶起來,楊同知,你怎麽搞的!”
快走幾步,陸望來到酒盞處,然後撿起其中的那個條子。
雖說條子在酒盞之中已經泡了一會,但是其上的墨水還沒有完全散開,因此陸望倒也能夠看清一些字。
但是看清這些字之後,陸望的神情也如同之前的朱棣一般開始變化不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