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歌想了想,他最拿手的作品好像很多,路德、斯特朗、克利斯朵夫、康拉德等等,都能拿得出手,不說和那些國際鋼琴大師相比,放西南音樂學院,卻是綽綽有余了。
不過他想起此次來蓉城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對兩位教授而來,他們過去給他悉心的教導和培養,現在是感謝的時候。
為此,他沒有買其他的禮物,只是精心準備了更適合他們的禮物。
“那我就彈一首專門為曾教授而創作的奏鳴曲吧!練習之作,還有些粗糙和不完整的地方,曾教授聽了之後不要見怪就好。”秦放歌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他的這首奏鳴曲,是他平時練琴,並練習創作學習各種寫作手法技巧的時候,靈感湧現,先把動機記錄下來,然後再把動機發展成主題,一層層展開來。期間加入他積累的靈感,最後全部完成的完整作品。
和先前送給馬玉瓊的歌曲一樣,這首B小調的奏鳴曲,也完全是秦放歌自己真正的原創作品。
都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周秀英和鄧紅梅也都極力地鼓勵他進行創作,並讓他在創作的時候尋找靈感。秦放歌所收獲的,也不僅僅只是這兩首作品,只是一些還都是些片段,先放在那裡,等以後再完善。
曾在理感動都來不及,又怎麽會見怪,他激動得胡子都抖了起來,雙眼也像是發光了一樣。萬分激動但還有些疑惑地說,“真是寫給我的曲子?”
“騙誰也不敢騙曾教授啊!這次來蓉城,我也沒帶什麽禮物,就把這首曲子當禮物,送給曾教授,希望曾教授能夠喜歡。”秦放歌點頭,笑著講,他還從背包了拿出了另外一份手稿來,也是他自己親自寫寫畫畫的。
曾在理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捧過秦放歌也用雙手恭恭敬敬遞過來的手稿。一時間情緒激蕩萬千,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簡直都有些語無倫次,隻發自內心地感慨道,“我教這麽久學生,還從沒有學生給我寫過曲子,秦放歌你是第一個!這樣的禮物,也是我收到過,最讓我感動的禮物。”
旁邊張傑聽著都有些慚愧,奈何他自己並不是創作型天賦的!
同時,他也更認定,秦放歌就是個死變態!
張傑自己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練鋼琴上了,可還沒練得有多好,全國最頂尖的華夏音樂學院都進不去。秦放歌這家夥倒是好,在主修聲樂的情況下,還能把鋼琴彈得這麽好,又能自己寫曲子,還讓不讓人活了!
先不管他這首曲子寫得究竟怎麽樣!
就他這份心意,就已經完爆曾在理的其他學生了。
曾在理接過手稿後表達過他的心意之後,就迫不及待先看了起來,並沒有讓秦放歌先彈這首曲子。
手稿上名字的是“B小調奏鳴曲”,還有副標題,“給曾在理教授”。
光看這個,就足以讓五十多歲的曾在理心潮澎湃了。
秦放歌和張傑也都耐得住性子,沒有開口講話,也沒有先彈琴,隻靜靜地先等曾在理看手稿。
曾在理粗略地過了一遍手稿,一共有十頁,這長度可真不算短了。
他是西南音樂學院最知名的鋼琴系教授,作品分析這樣的工作做得太多。第一遍主要就是看結構,和整體的效果。
這第一遍給他的感覺就是,秦放歌相當用心,手稿上面還有他修改過的痕跡,這越發讓曾在理將其視為珍寶。
這首奏鳴曲的結構嚴密規范,是嚴格按照古典音樂中奏鳴曲的格式來的。但在具體處理的時候,又略有變化,主題是B小調先下行後上行的慢板,注重的是情感表達。從幾個樂章來看,整首曲子的旋律相當優美,和聲的色彩也相當濃鬱,節奏更是富於變化,各種演奏技巧也都靈活地運用在其中。這樣的風格,更像是浪漫主義的奏鳴曲。
更多的細節,則需要他們去慢慢發現。
粗略地瀏覽完一遍之後,曾在理也意識到他現在的環境,還連忙道歉說,“不好意思啊,太激動,就顧著看手稿去了。”
秦放歌和張傑連忙說不要緊,曾在理就問秦放歌,“你能先彈一遍嗎?你創作的曲子,你最有發言權!”
秦放歌笑著說,“還得曾教授這邊通過才行。”
曾在理搖頭道,“你也別謙虛了,讓我欣賞還好,我可寫不出這樣的奏鳴曲來。粗略瀏覽一遍,感覺相當優秀,你的這份禮物,真是太貴重了。”
秦放歌回答道,“曾教授肯收下就好,除了專業上的知識外,曾教授的品質也是我最敬佩的地方。”
曾在理隻微微一笑,他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對道家的東西比較感興趣。加上他自己一貫又都是老好人的角色,說他與世無爭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秦放歌在這首B小調奏鳴曲裡,想要表達的,也正是他的這樣一種優秀品質。
在過去的歲月裡,曾在理對秦放歌影響最大的,不是他專業知識,而是他的人格魅力。
曾在理的人品,用上善若水來形容,就最合適不過!
這首奏鳴曲的主題,就是緩緩流淌,能包容一切的水。
張傑聽得心癢癢的,可他又看不到手稿,只能乾著急。他又不能去和曾在理搶手稿看,只能靜靜地秦放歌演奏。
秦放歌在做好準備,並醞釀好感情之後,這才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開始演奏這首B小調奏鳴曲。
這首曲子的風格,也大大地出乎張傑的意料。他本以為像秦放歌這樣子,以炫技流作品《野蜂飛舞》出名的家夥,所創作出來的作品,也應該是快速而激烈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從一開始,秦放歌的演奏速度就沒有快起來過。
張傑雖然性子有些狂傲,但卻不是草包,他比很多人都清楚。秦放歌現在這樣的極慢板演奏速度,對一個人的鋼琴功底,要求更為苛刻。
很多學生都喜歡彈快的曲子,仿佛因此就可以不用動腦子,隻用手去演奏就好。慢節奏的曲子,不用想也知道,最重的是感情,這也恰恰是絕大部分人的硬傷,沒有感情積累,真的很難彈好。看看那些早期就成名的鋼琴演奏家,沒幾個是以彈慢曲子出名的。感情人生積累不夠,就只能模仿想象,這樣彈出來的效果也就可想而知。
就拿張傑自己來講,他彈得最多的就是路德的作品。路德的作品是有相當大的難度,但研究的人很多,情感的話,大部分也都能理解。他再浪漫多情,敏感憂鬱,這樣的感情也是可以演奏出來的,因為大部分學生也都有這樣的感情。
像樂聖克利斯朵夫的作品,張傑就相當有自知之明,不輕易去碰,練習最多的,也就是那幾首廣為大家所熟知的作品。克利斯朵夫的人生就是個悲劇,他的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才華橫溢,可他性格暴躁,曾經瘋狂地愛慕過一個姑娘,最後卻把人家給嚇跑了。他和公爵夫人有過一段情史,最後卻成了他顛沛流離,流浪異國他鄉的導火索。他一生中沒有成過家,參加過工人暴動,和人打過架,餓過肚子,隱居過,嘗盡過世間的苦楚。但這一切,並沒有擊敗他,反而成就了他偉大的靈魂,寫出了與人生,與命運,與社會抗爭的煌煌巨作。
沒有社會人生積累的人,根本就不敢去演奏他的作品,盡管大家對他的評價相當高。就算是知名的鋼琴家,從來不彈克利斯朵夫的佔了絕大部分,有的鋼琴家則是隻彈克利斯朵夫, 感覺就像是兩個極端一樣。
而克利斯朵夫的作品,從來就不是以炫技快速出名的,他的作品中,最重要的是感情,那種緩慢但卻貫穿始終的各種感情。
正也是因為這樣,張傑也越發認清楚,秦放歌這家夥絕對是個怪物。
他在這首B小調奏鳴曲中,最重視的,也就是情感的表達,還不是常人所理解的那種。
張傑自認也是聽曲無數的人了,可這首曲子裡所蘊含的感情,他聽得卻很是迷糊。那些纏纏繞繞的,慢吞吞的,究竟是些什麽玩意,真是糾結死人了。就不肯來點痛快的嗎?
要是都像第二樂章裡面,那些優美動人的旋律該有多好,他這是文藝青年,不糾結不舒服斯基嗎?
可張傑偷偷看曾在理,他在聽這些樂章的時候,卻是相當地動容,那感覺,好像觸動到了他靈魂深處的東西一樣。
張傑看到曾在理眼角還有淚水劃過的時候,心中更是升騰起一一萬頭某種動物的衝動。
這感情,他和曾在理秦放歌他們,活在不同的兩個世界,張傑自己,怎麽就沒有那麽深刻的領悟和感動?是人生積累不夠的緣故?這尼瑪,秦放歌比他歲數還要小,即便他是創作者,沒人生歲月的積累,也創作不出來這樣深刻的作品吧!
“這首曲子寫得太好了!簡直寫到我心裡去了,秦放歌好樣的!”等曾在理聽完整首曲子後,淚流滿面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歎時。
張傑更只能在心底哀歎,難道自己一直活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