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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莫能棄》四十一家法
我換了一身小廝的黑衣,隻叫上了李伯,匆匆上車,跟著哥哥和那老家人的車往謝府行去。一路上,我心裡七上八下,手心一個勁兒出汗。

 到了謝府門前,我們匆忙下車,與同時到達的另幾個人撞在了一起。那夥人由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女子領著,後面兩個丫鬟,一個家人。那個領頭的女子身著豔綠色的裙服,梳著已婚婦人的發髻,發髻邊戴了朵鮮紅的絨花,臉上淡淡地施了脂粉,兩眉幾乎沒有眉毛,只是用眉筆畫出了兩道彎彎的弧線,單眼皮的眼睛閃耀著些光,兩片薄唇輕翹,帶著禮儀上的微笑。我心中劃過意識,知道她是個媒婆,一時心緒黯淡。

 大哥一抱拳說:“對不住,我們先行了!”說完搶步而前,那女子一笑說:“公子請行!”李伯跟在大哥後面忙說道:“多謝多謝!”老家人領著我們幾步小進了大門,急問門邊的仆人道:“公子怎麽樣了?”門旁的人說:“在祖先牌位前,老爺已經打了他快一個時辰了,他沒開口。。。。。。”老家人一聲哀歎,領著我們一路小跑,那夥人也快步跟在我們後面。

 老家人奔到一處大廳前已經氣喘籲籲,他一步跨入門中,先失聲叫了一聲:“小公子!”就哭泣起來,大哥和我幾乎同時擠進了門。只見謝審言面朝下臥在一條長凳上,他的頭從長凳一端垂下,發亂及地,雙手分別被綁在長凳的前腿上,雙腿合並被綁在長凳上。一個近五十歲,頭髮和半尺胡須都已灰白的老者站在長凳裡面,喘著粗氣,顫抖的手裡拿著一根寸寬的竹板。他有幾分謝審言的特征,但臉色陰鬱,兩頰各一條深長的豎紋。看來這就是謝禦史了。

 那個老家人已撲到了謝審言的頭部,把他的臉捧起些,大聲哭道:“老爺,少爺沒氣了!”那謝禦史一愣,想去看看,又停了下來。大哥聽言幾步到了謝審言身邊,單膝跪下,就給他解綁住了手的繩子。我站在大哥身後,開始發抖,看見老家人手中謝審言的側臉,蒼白如紙,眼睛緊閉著,虛汗粘著他的亂發。

 這時後面的人也進來了,見此情景,都紛紛吸冷氣。

 謝禦史喝問大哥道:“你是何人?”大哥回道:“先救人!”大哥解開了謝審言的雙手,又解了他腿上的繩子,把他輕輕翻身,從長凳上抱了下來。謝禦史猶自口硬道:“我還沒教訓完這個孽障!”大哥一邊給謝審言號脈,一邊說:“不必了!再打他,他就死了!”他轉頭說:“李伯!快去車中拿我的醫箱!”李伯應聲轉身出去。謝禦史依然嘴硬:“死了又怎麽樣?殺身成仁,舍生取義!”

 我低頭看大哥懷中的謝審言,他咬著牙,好像不喘氣了,嘴唇是紫灰色的。大哥號了脈,用手一次次掐謝審言的人中,謝審言沒反應,老家人哭聲大了。一向溫和的哥哥突然嚴厲地說道:“別哭!還有救!”大哥低頭對著謝審言輕聲道:“審言,醒醒。。。。。。”李伯奔了進來,拿了大哥的醫箱。大哥一手開了箱,摸出一根銀針,斜刺上人中。又取一根針,手按取穴,一下扎進了謝審言的頭頂正中。再拿了一根針,用另一手抬了謝審言的一隻手,用針一下地扎謝審言的一個個手指尖。我的手指蜷了起來。

 謝審言的眼皮動了動。大哥一針刺進了謝審言面頰的一處穴位,謝審言的牙關松了,微開了些唇,哥哥用手把謝審言的嘴掰開些,拔出銀針又刺入了謝審言口中舌下的一個部位,接著從醫箱中摸出了一個小瓷瓶,用嘴咬開了蠟封的木塞,將藥液一下倒入謝審言嘴裡,把謝審言頭微向後仰,不讓藥流出,非常低聲說:“快咽下去,歡語等著呢。”謝審言咽了藥,哥哥從他口中把針拔了出來。屋中安靜。

 過了一會兒,謝審言微睜了眼。他面無表情,眼神無光,看著大哥。大哥輕聲說:“審言,我好不容易來一次,你就這麽接待我?”說著他轉動抱著謝審言的肩膀的肘臂,讓謝審言的臉對著站在他身後的我,謝審言看我一會兒,眼睛裡漸漸有了些神兒,他慢慢地半合了一下眼睛。我松了口氣,低著頭,帽子蓋了半個臉,半垂眼簾,不敢有表情。

 大哥拔下了謝審言人中和頭頂的銀針放回了醫箱,然後抱著謝審言,站起身,走到正跪坐在長凳一端的老家人面前,又重單膝跪了,把謝審言側著身子放在老家人的懷裡,讓謝審言的臉看著我。

 大哥站直了身體,回身走到一直陰著臉,手握著竹板的謝禦史面前,隔著長凳一撩衣襟雙膝跪下,對謝禦史一拜說:“董家長子董玉清,前來領罪!”

 我身後的女子咦一聲向人低語道:“是董太傅的大公子,我還以為是個郎中。”哥哥今天原要去城中行醫,他穿了件半舊的灰藍色長衫,是個郎中的打扮。

 原來陰沉不語的謝禦史突然大怒:“你董家如此卑鄙!你還有臉來見我?!”

 哥哥沉聲道:“我妹妹曾對謝公子做下惡行,我身為兄長,難逃其咎!我今在此,替我妹妹前來,願領任何責罰!”

 謝禦史道:“我為何要責懲於你?!你若真心領罪,就送你的妹妹前往官府定罪!”

 哥哥說道:“謝大人明知我的妹妹已去官府認罪,但官府沒有定她罪行。她今再去,也一樣不會被責。可我知大人難恕謝公子所受苦難,我也愧疚難當!我願以身相償,任大人刑罰於我,我絕不抱怨!”

 謝審言急喘氣,微弱地說:“玉清,不可如此。。。。。。”

 謝禦史冷笑道:“打你有什麽用?!是你那妹妹乾下這樣的惡行!此仇不報,我枉為人臣!”

 哥哥一拜道:“我的妹妹是一介女流,向她尋仇,不能解謝公子所受之恨。我是家中獨子,理當代償罪過,如此才能對應謝公子的遭遇。”

 謝禦史對著哥哥罵道:“無恥!當初乾下惡行,現在竟想以婦人之故推脫!她既然做了,就該被懲治!”

 哥哥又一躬身:“怎麽懲治她也無法改變謝公子所受之苦,況且現在她真心悔過,謝公子襟懷大方,寬恕了她。若蒙謝公子不棄,我家願嫁我妹妹與謝公子為妻,讓她悉心侍奉謝公子,用一生償還她對謝公子的傷害。。。。。。”我才微皺眉,一轉眼,見謝審言看著我,眼中閃了淚點,我忙展了眉頭,垂下眼睛,怕他多心。

 謝禦史罵道:“你家如此厚顏!那時求婚,我已然說過,我世代忠良清白之家,怎能與你家有親?現如今她惡女之名眾人皆知,你竟還有臉來說要讓她嫁進我家家門?!她在我家當個洗廁的下人都不行!”我不敢皺眉了,可心中堵得很,這謝禦史為人如此尖刻。。。。。。

 余光裡見謝審言突然掙扎著要起身,那個老家人幫著他,他半匍半跪地俯在地上,虛弱地說:“父親,請不要,出言辱罵。。。。。。小姐救了我的性命,我深恨,無以為報。。。。。。我敬她。。。。。。若她能容我相伴。。。。。。我願與她,結為夫妻。。。。。。”他的聲音小得象蚊子,但我知道他已經是竭力而為。我悄抬眼看他,他的雙臂顫抖撐著身體,頭觸在地上。

 謝禦史幾步走過去,一揚手中竹板,老家人喊道:“老爺!公子經不起了!”謝禦史扔了竹板,一把揪住謝審言的衣領,把他拉起來,狠狠地打了他一個耳光。謝審言蒼白的臉上立時顯出一片紅印,他緊閉著眼睛,咬著牙,沒出聲。我知道謝禦史表面是打謝審言,實際也是給哥哥看,哥哥此時千萬別說話。。。。。。可哥哥偏出聲道:“大人!請不要。。。。。。”謝禦史聽言,面目抽動,揮手接著要打,老家人又喊了一聲:“老爺!當初夫人求您好好看顧兩位公子,現在大公子已去,小公子已經。。。。。。”他抱著謝審言的後腰哭起來,謝禦史放手一推,把謝審言摜到老家人懷裡。

 謝禦史剛直了身,癱倒在老家人懷中的謝審言睜了眼,嘴角一絲血跡,他盯著謝禦史輕聲說道:“我對那位小姐,已許終生,還請父親應允,我願,以死相求。。。。。。”雖是無力,可字字清楚,唯恐謝禦史聽不見。我恨得咬牙:真是有找死的人!

 果然,謝禦史氣急了,一彎腰從地上撿起了竹板,劈頭就往謝審言打去,謝審言身子沒有動,隻閉上了眼睛。我方要動作,哥哥已經起身,一躍而去,跪到謝審言身前替他挨了一下。竹板落在哥哥肩上,他哼了一聲。李伯在我身後大聲道:“請謝禦史手下留情!我家公子自幼從沒被我家老爺動過一根汗毛!”

 謝禦史停了竹板,略顯尷尬,可口中說道:“方才還說可以身相償,現在就搬出你家老爺來了!滾開!讓我教訓這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畜生!”

 哥哥不回身說道:“我是郎中,剛剛救他醒轉,不能讓大人再打他,不然他性命堪憂!”

 那謝禦史氣得亂顫著身體,指著謝審言罵道:“他這一日一夜不發一言,現在倒講出這無恥之語!他有何面目苟活在世?!被人毒刑之後,不敢出首伸冤,還要與那殘他身體之人成親!難怪人們都說他下賤不堪!我謝家世代,為官,報效朝廷,為子,孝敬父母。今日出了他這麽一個寡廉鮮恥之徒!家遭大變,兄長亡故之後,不思上進興家,遵從父意,振奮我謝氏宗親,反而自甘墮落,公開自認受刑,百般袒護那個惡女,羞辱謝氏聲譽!這等無用敗類,不如活活打死!免得日後做出更多醜行,不僅丟盡我家顏面,還讓我死後愧對祖先!”

 我聽他的話,隻覺得句句扎心,不禁替謝審言縮了雙肩。

 哥哥轉身一拜答道:“謝公子並非如大人所說,他心存容讓,不念舊惡,乃是君子之行。況且,我那妹妹改惡從新,為人十分體諒,兩人情投意合。我父沒有異議,大人為何不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他還說?!別挑得謝禦史打他一頓!

 謝禦史喝道:“你閉口!有人都說我能官複原職就是因你家惡女垂涎我這孽障,你父故而從中斡旋!我為官清廉,忠心事主!怎能容此等汙蔑成實!我寧可打死這逆子,也不能讓他娶那惡女!”

 哥哥歎息,慢慢回頭對謝審言說:“審言,事已至此,不可強行。你暫放寬心,好好養傷,從長打算吧。”謝審言躺在老家人懷中,毫無表情,閉著眼睛,氣息幾無,像死人一樣。

 哥哥回身又對著謝禦史說道:“我行醫多年,外稱董清,稍有虛名。”老家人點頭說:“老爺,人稱董清為當世良醫,聞名遠近。”哥哥接著說道:“大人,謝公子已多受苦難,身體虛弱,氣血不濟。我方才用珍稀良藥保住了他的性命。大人若念父子之情,不可再體罰於他,讓他好好臥床,調息將養,否則,怕我也無能為力了。”

 謝禦史哼了一聲,扔了竹板,反身幾步走回了廳中央。哥哥向謝禦史跪行了兩步,再拜了一下說:“大人如果還是心有怨憤,敬請加於我身。”

 謝禦史陰涼地說:“我哪裡敢動你?!你身為太傅之子!你家惡女做了這等發指之事都能逍遙法外,你沒有留下任何做壞事的證據,更沒人能懲罰你。”他話語中是說哥哥也做了壞事,但沒有把柄而已。我真想奪門而出。我一向認為,人有惡語,心中必懷惡意。平時我對口出惡言的人,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我現在已經對謝禦史有了心理障礙,日後必然望風而逃。。。。。。

 哥哥說道:“我誠意賠罪,請大人明言,到底要如何,大人才能覺得報了仇,遂了心意?”

 我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悄悄問道:“張嫂,這是為誰報仇?是為那謝公子報仇嗎?那公子似不願意呀。還是為了那大人報仇?可我聽著,怎麽倒像他受過人家的恩德?”聲音甜美柔和,讓人聽著舒服。我聽出了這話語中的相助之意,稍回頭看了一眼。出聲的人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十六七歲的樣子,發簾遮了前額,彎眉下,一雙眼睛亮亮地看著哥哥的後背,抿著嘴唇,面帶微微的笑容。見我看她,她馬上低了眼睛。我心中輕歎,已經知道了她不是丫鬟,原來的小姐也乾過這種扮成丫鬟的事。

 謝禦史皺著眉說道:“何人敢大膽妄言?!”那個二十七八歲的女子笑著說道:“謝大人,那是個丫鬟,她沒見過這陣勢,瞎說的,您別在意。”

 謝禦史看著她:“你是何人?”

 那個女子的笑容絲毫沒有動搖:“大人,我是張嫂。”

 謝禦史一擺手:“你上次為陳家前來保過媒,我告訴你過幾日來聽消息,你來得可是時候!告訴那家我允了親事!”

 謝審言猛地睜眼,沒有底氣地說:“父親,不可。。。。。。”

 謝禦史根本不回頭,接著說道:“五日內下聘,三月之內迎娶!”

 謝審言拚著抬頭,說道:“父親,我已不能。。。。。。”

 謝禦史罵道:“住口!我意已定!你別又要找打!”我看向謝審言,他看了我一下,一閉眼,仰頭不再動彈,大概昏了過去。

 那個叫張嫂的有點遲疑地說:“老爺,我當初保媒時,不知道公子的身體如此孱弱,是不是該容公子康復,再議婚事。。。。。。”

 謝禦史冷笑:“你既然到我府為陳家求了親,我答應了,你倒要後悔了?有這麽言而無信之家嗎?我已允婚,他陳家難道還想把女子嫁給別人?”

 張嫂忙陪笑說:“不是不是,可我也不能讓陳家小姐嫁來就成了。。。。。。大人,您知道我的意思,我也得替那位小姐擔代不是?”

 謝禦史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女子一生,聽天由命!”

 張嫂又連笑著說:“是是是,大人,可公子的身體。。。。。。”

 謝禦史說:“他死了,你就不用讓那小姐嫁過來,他不死,那小姐有何抱怨!”

 張嫂乾笑了一下。我側臉又看,那個女孩子低了頭。

 謝禦史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跪著的哥哥說:“你用不著這麽假惺惺的!我那孽障不出頭,你們就逃開了懲處!但善惡有時,你們早晚得報!”說完哼了一聲,自己背了手,邁步出去了,沒對屋裡的人們說一句客氣的話。

 謝禦史一離開,李伯馬上上前,把哥哥扶了起來,口中說道:“大公子,方才可是疼痛?”哥哥歎息說:“那算什麽,審言受了多少。”李伯恨道:“我告訴老爺。。。。。。”哥哥打斷說:“不可!我自己要去護住審言,謝禦史並沒有想打我。”說著,他向屋中的桌案走去,又言道:“我給審言開出方劑。”我怔怔地站在當地,看著謝審言慘白的臉,緊閉的眼睛,隻覺得心中雜亂無緒。

 張嫂忽然說道:“這位董公子心腸如此好,來,丫鬟,為董公子研墨。”我才意識到,我為小廝,怎麽沒有給哥哥去研墨?忙轉頭,見那個原來說話的女孩已到了桌邊,捋起袖子,低著頭開始研墨。我尷尬著沒動。

 耳邊聽張嫂又笑著說:“董公子,可有婚配之家。”

 哥哥歎息了一下說道:“謝謝張嫂相問。我十分忙碌,尚無暇顧及。 ”他這次來不及說好話了,開始蘸了墨寫字。

 張嫂又笑著:“董公子貴庚,可有中意之人?”

 哥哥苦笑了下說:“張嫂,我癡長二十有二,無官無祿,一事無成。平素大半時間都在外行醫,素服簡從,以此為樂,當屬怪癖。世家小姐們,大概都不會喜歡。張嫂千萬不要誤了人家女子。”

 張嫂說:“我來給你看看,公子人品出眾,加上這樣的心地,萬裡挑不到一個,說不定有人就喜歡公子呢。”

 哥哥忙答道:“張嫂這樣熱心,那就麻煩張嫂了,可還要看緣分。”張嫂忙說:“當然啦!”

 哥哥走過我面前,把手中的紙張給了那個老家人說:“這是給公子的藥方。”老家人接了,哥哥伸出雙臂抱起了謝審言,對著老家人說:“請前面帶路吧。”李伯道:“公子我來。。。。。。”哥哥歎道:“我家負他甚多,我這麽做做又如何。。。。。。”他抱著謝審言起身,向張嫂告別,還謝了那個研墨的女子,跟著老家人走出去。我在哥哥身後,李伯提了醫箱隨著我。哥哥懷中謝審言的手臂垂下來,在空中一下下地晃著,我的心也跟著忽忽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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