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在夜間的森林趕路的,只有惡魔」——斯齊亞王國諺語。
薩妮婭她們所扎營的地方並不算特別安全,即便這片區域並不是犬類魔獸的聚集區,但守夜仍舊是必須的。
經過約莫一個半小時的冥想以後,我們的主人翁將之前剩下的幾張聖符折成了千紙鶴和青蛙等種種生物的形象,並且施加了法術在上面,令它們在周遭警戒。
一旦有什麽懷著惡意的生靈或者死靈靠近,直接鏈接到她神識的魔術傀儡就會讓少女立即驚醒過來。
只不過這種魔術(注1)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所以法師會十分謹慎地使用它們。
夜晚過得很快,第三班的我們的主人翁被自己白發的友人搖醒時,天上已經出現了白金色的啟明星。
她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然後迅速綁上武裝帶,從水壺中倒出冰冷的水抹了一把臉,然後抿了一小口,黑色的眸子炯炯有神地環視著周圍。
皓月在薩妮婭的腰間,她將水壺放回去以後手指搭在花紋細膩的劍柄上,緩慢地拔了出來。
銀白色的劍刃泛著不算耀眼,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光芒,她從腰包裡掏出絨布,仔細地擦拭著劍刃。
昨天刺穿那個叫做喬納森的人的心臟使得這把劍上面還殘留少許暗紅的血跡,如果不清理的話,接下去薩妮婭恐怕就得因為劍鞘發臭而把它丟掉了。
她拿起一旁的水壺,清澈的水流自劍鍔的部位流下,滴落在林間的地面上。
“……”但少女忽然停下了動作。
風中有什麽異常的聲音——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魔術傀儡並沒有任何的異動,但對此十分了解的薩妮婭明白這些傀儡在面對高深的刺客時並不能派上什麽用場——有人過來了。
她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裝作沒有注意到,繼續擦著手中的劍。
——緊接著,薩妮婭消失在了原地。
‘什麽——’躡手躡腳的來訪者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一點,他以高超的判斷力立即做出了行動,那就是朝著身後迅速退去。
“鏘——”銀白色的長劍自斜上方射下,穩穩扎入林間泥土。
‘上樹了麽’以暗色圍巾掩飾身份的蒙面者立即由身後抽出一把彎彎的長刀,然後上前去伸腳踢開了那柄長劍,而這時樹上的薩妮婭單手抓著樹枝靈敏地一翻落到地上,然後立即出刀。
“叮——”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讓蒙面人瞬間明白自己的任務已經失敗了,他甩著手,試圖一擊脫離,但面前這個少女的難纏超過了他的想象。
薩妮婭手裡拿著一把小巧的刀子——在昏暗的光線下可以看出是她曾經拿給希亞的那把三角尖頭的去鱗刀。
這裡的樹林比較密集,因此長兵器反而發揮不出。
近身格鬥時短兵器比長的更有效,身經百戰的她不可能不明白。
“叮——”蒙面人直直砍下的刀子被薩妮婭用小巧的去鱗刀擋住,然後她側身,跨步向前,堅硬的刀背和對方的刀刃擦出火花,少女靠近到蒙面人的身前,抬起左手朝著對方的臉重重一記肘擊,然後迅速深蹲躲開了對方再一次的水平斬,緊接著單手撐地足尖一蹬拉開了距離——但就在蒙面人準備借此機會逃脫時,她再一次纏了上來。
“叮——”在與那刁鑽的三角形尖刀第三次碰撞以後,蒙面人果斷地丟棄了他的彎刀,從腰間拔出了本應該是補刀用的,前後都帶著防滑圓形的小匕首。
看見這把匕首的瞬間,薩妮婭皺起了眉,但這並未影響她接下去的舉動。
阿克薩摩洛意為神界的鏟屍人,出身這支部隊的薩妮婭沒少跟行家裡手們玩近身纏鬥。
她清楚的知道人體的哪個部位應對著哪樣的功能,並且下手時絕對不會有一絲猶豫。
“叮——”描述起來冗長,但實際上她與那人的交手不過一分不到,此刻聽見聲音的隊友已經醒來,但發覺這一切的他們並沒有上前去——薩妮婭和對方現在對峙的態勢容不得一絲分心。
他們只是拿起了武器,默默地警戒起四周來。
“刷——”蒙面人反手握匕一刀刺下,而薩妮婭卻錯身而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然後翻轉過來——鋒利的去鱗刀順著蒙面人手臂內側的肌肉深深扎下然後順勢向上劃去,將整隻小臂內側的肌肉整齊割裂。
“唔啊——”大量湧出的鮮血是暗紅色的,很快浸濕了蒙面人被劃破的長袖,然後滴落在地,但我們的主人翁並未就此停止——她仍舊抓著對方的手,痛楚使得蒙面人出現了短時間的停止,黑發少女面無表情地將他手臂往上一抬,手指翻轉反手握刀,刀尖狠狠刺進了他的腋窩,然後朝著自己的方向回拉,鋒銳的利刃將肌腱徹底切開。
至此薩妮婭的動作仍未停止,明明是高超暗殺者的蒙面人她手中如同無力的人偶。少女松開了他已經廢掉的手,迅速下蹲將刀尖狠狠釘在蒙面人的腳背上,緊接著縮身扭轉避開他另一隻手打下來的拳頭,然後雙手如同細蛇一般纏上了蒙面人粗壯的手臂,錯身而過——扭到身後。
“不——不要”對方沒有蒙住的眼睛透露出驚恐的情感,而我們的主人翁面無表情地抬起她沾滿泥土的狩獵靴踩在那人的身後。
手拉,腳踹。
“咯拉——啊啊啊啊!!!”骨骼交錯的聲音和驚人的慘叫先後在森林裡回蕩起來。
……
“你……”薩妮婭平靜地走了過去撿起皓月,然後擦淨回鞘。
不過數分鍾,職業級的殺手就這樣砍瓜切菜般地被她乾掉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走上前來,神色複雜的巴利亞看了看躺在地上依舊慘叫的蒙面人,又看了看我們的主人翁,然後開口問道。
“在那之前,我想你應該回答我們你們是什麽人”她邁著步子走回到逐漸停止**的蒙面人面前,然後用足尖撥出了那邊前後都帶著圓形鐵塊的匕首。
“這是蘭德爾利刃,太陽元年騎士的標準武備之一”她抬起清麗的臉龐,雙眼炯炯地看著巴利亞。
“也是大陸上歷史最悠久的暗殺組織之一‘海姆騎士’的標識性武器”她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但其中的壓力讓棕發青年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這些家夥只要有錢的話,就算是嗷嗷待哺的嬰兒也能殺死——但同樣的,沒有足夠的價錢他們也不可能出動”
黑發少女並沒有點明,但她話語的深意誰都讀得出來。
“……”薩妮婭看了看對方,然後又看了看銀發的蘿莉奧蘭多。
“如果不說的話,請你們和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她這麽說著,緊接著轉身走到了一旁。
“我是千重領正統領主,奧佛龍大公的護衛長”棕發的年輕人用不算高的語調說道。
“……”
薩妮婭的腳尖留在地面,緩緩扭轉,腳後跟又接在了泥土地上——她回過了頭,上下打量著這名青年。
“……上一代的護衛長死了”巴利亞解釋道,大公的護衛長一般都是九階的劍聖擔當,而年輕人顯然沒有達到這個層次。
“這位是——”巴利亞回過頭,而奧蘭多顯得有些緊張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但青年搖了搖頭,示意讓他來說話就行。
“這位是奧佛龍大公唯一剩下的子嗣,下一任的千重領大公,奧蘭多.v.v奧佛龍”
“……”尚且昏暗的天空下,一行十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們之中並沒有外國的傭兵,因此很簡單地明白了事情的來由。
因為現任的千重領大公並不是姓奧佛龍。
“那麽那個叫做喬納森的人,也不僅僅是因為示愛不成咯?”短暫沉默之後,希亞當先開口問道,而巴利亞點了點頭:“他是現如今千重領當權的西森克家的人,雖然只是一個旁系。”青年人這麽回答道,然後轉過頭看向薩妮婭。
“奧蘭多閣下今年已經滿15周歲,按照帝國法律她可以去千重領接受公爵之位。”
“……”巴利亞言盡於此,但在場的人都不是笨蛋,很容易就理清了來龍去脈。
“所以……”
“我拒絕”薩妮婭在對方還沒說出完整話語之時就搖了搖頭,然後她拔出長劍來,在奧蘭多捂住小嘴其他幾人偏過臉的情形下自奄奄一息的蒙面人背後重重刺入,擊穿了他的心臟。
“嗤”然後拔出了長劍,擦淨劍尖。
“你應當看到這支小隊的實力了”她回過頭去,黑色的眸子平靜似水地看著巴利亞的同時劍刃一抹收回到劍鞘。
“千重領公爵絕對不會笑呵呵地將爵位讓手給你們,不論她——”黑發少女伸手指著奧蘭多:“不論她的血統和名義有多麽正大光明,那些人絕對不會拱手讓出權力”
“……”巴利亞沉默了,小隊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稍微還能夠想通一些的約翰和希亞——以及我們的米拉都看著薩妮婭,他們知道護送一位大公前去任職,倘若成功了,以後建立起來的關系會使得他們榮華富貴。
但更加清楚的是這其中的艱險。
失道寡助,這一點作為沒落王族的米拉十分清楚。
“那好吧——”巴利亞歎了口氣,薩妮婭表現出來的高超戰鬥力和冷靜的意識讓他大開眼界,但他也明白這種人不可能是哄兩句就飄飄然為他所用的。
但就在兩隊人準備分道揚鑣時,一直在一旁沉默著的銀發蘿莉開口了。
“為什麽要這樣”她帶著哭音超薩妮婭喊道。
“……”我們的主人翁回過了頭,一臉平靜的看著她。
“當初你救下我的時候……我、我真的覺得,你就像是天使一樣”奧蘭多的話語有些斷續,因為銀發蘿莉是梗咽著說出來的。
“但是為什麽要這樣”
“奧蘭多,夠了——”巴利亞上前來,然而銀發的蘿莉只是倔強地瞪了他一眼:“住嘴,巴利亞,我是你的主公,請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奧蘭多在一瞬間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她清吼一聲,打斷了巴利亞的話語之後,轉過頭來,緊盯著薩妮婭。
“你是擁有力量的人,你甚至比七階的巴利亞都要強”
“你連那個強大的惡魔都可以擊退”
“為什麽,如果你要讓我就這樣去死的話,為什麽你當時還要救下我”奧蘭多稚嫩的臉龐上面同時並存著倔強和淚痕,她雙眸璀璨,而薩妮婭只是沉默。
“……這麽說我救了你”大概過了有30多秒吧,黑發的劍士拄著她的騎士劍開口,語調不知為何有些輕松。
“就得對你負責咯?”她微微歪頭。
“是的,是這樣的沒錯!”而銀發蘿莉咬著牙回答。
“真是蠻橫啊”
薩妮婭忽然笑了起來,起先是輕笑,後來不知為何演變成了停都停不了的大笑。
她甚至笑出了眼淚,這讓一直所見這名少女都是含蓄著情感的約翰和希亞等人十分震驚,而一旁作為熟識已久的友人的米拉,則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薩妮婭足足笑了有近一分鍾的時間,然後才擦著眼淚,深呼吸了幾下,重新看著奧蘭多。
“好吧好吧”
她的語調一反之前的平穩,雖然依舊不高但帶著幾分明顯的輕松意味。
“我就當一下保鏢,不過僅僅代表我個人……”黑發的女騎士話語尚未完全吐出,身後的同伴們都踏前一步來。
“武者不自己做出抉擇來可不好啊,薩妮婭,我們是同伴,同伴就應該共同進退。”約翰朝著她微微一笑,而其他的幾人也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真是”薩妮婭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我們接下了,這個委托”
注釋:低等級的、使用一些富含魔力或者神力的道具做出來的小把戲一般都稱之為魔術,而擁有殺傷力,以純粹魔力構成的東西一般稱之為魔法。兩者之間有聯系,但區別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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