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看到孟書海在那裡愣神,就覺得孟書海今天這趟可能是白來了,這件東西他肯定是拿不走了。
隻是老爺子不會知道,孟書海之所以愣神的原因,其實是因為這件東西他前世就在老爺子這裡見過。如果說老爺子換一件藏品,孟書海真未必能回答上來,但是這一件的話孟書海還是能說出個一二三四的。
而孟書海前世見到這件器物,也是偶然一次碰到老爺子的一位老友來訪,兩個人正在那裡賞玩這件器物。老爺子的朋友似乎對古玩也很精通,還對這件器物進行了一番細致入微的點評。
孟書海在旁邊也是似懂非懂地聽著,後來覺得那人對這件器物的評價如此之高,就專門在網上查了很多相關的資料,對這件器物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老爺子看到孟書海回過神來,笑著說道:“怎麽樣,是不是看不懂啊?這器型你就是想蒙也不知道該怎麽蒙吧?書到用時方恨少啊,早就讓你多學學這方面的知識,機會出現的時候你才有可能把握住。現在倒好隻能徒呼奈何了吧。哈哈哈!”
老爺子每次說到他最得意的地方就像小孩子一樣單純而快樂,孟書海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了。但是這一次孟書海決定要在老爺子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想想一會兒準備求老爺子辦的事,孟書海就覺得趁此機會把老爺子哄高興了很有必要。
孟書海沒有按照古玩鑒定的規矩先上手,而是看著一臉得意的老爺子直接說出了這件器物的名字――清乾隆青花纏枝花卉紋貫耳六方壺。
當孟書海準確地說了這件瓷器名字的時候,老爺子驚得目瞪口呆,不過瞬間就恢復了正常,饒有興致地說道:“不上上手就敢斷定?你還沒看過底款吧,怎麽就能肯定這件一定就是乾隆的呢?”
孟書海看到老爺子似有考校之意,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說道:“從青花的發色上看,所用的青料就不是明代永宣時期所使用的蘇麻離青,而是上等的浙青。雖然有仿永宣青花發色暈散,有黑褐斑,但那是人為重筆點染而成,不似永宣青花深入胎骨。”
老爺子聽到孟書海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追問:“既然你根據青花的發色斷定所用的青料是浙青,為什麽就一定是乾隆呢?雍正青花的青料也是用的浙青吧。”
孟書海看到老爺子對自己的回答很滿意,大著膽子繼續說道:“雍正青花的造型以雋秀為時尚,如花澆、如意尊等,線條優美,旖旎多姿。而乾隆青花則在前朝的基礎上,新器型層出不窮,流行各種大瓶、各式貫耳瓶、天球瓶等,器型穩重大方,古樸優美。”
聽到孟書海最後的回答,老爺子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看來你在這方面也下了不少工夫,而且悟性也好,可惜你志不在此啊!”
聽到老爺子這麽說,孟書海竟然無言以對,在人生道路的選擇上很難說得清對錯。孟書海覺得哪怕重生一次,他依然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這就足夠了。
好在老爺子失落的時間不長,看到孟書海沒有去拿桌上的六方壺,就明白了孟書海的想法。不過老爺子沒有點破,故意問道:“現在這東西歸你了,怎麽不拿走,莫非等著我反悔不成?”
孟書海知道老爺子窺破了他的那點小心思,乾脆說道:“爺爺,您跟信誠拍賣的唐老板好像認識吧?”
老爺子瞪了孟書海一眼,去裡屋打了一個電話,出來之後對孟書海說道:“人半個小時之後過來。不過具體該怎麽談你自己拿主意。”
說完老爺子就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孟書海並不知道,老爺子此時的內心並不平靜。對於孟書海今天的表現,老爺子的感覺是複雜的,有驚喜,有欣慰,當然還有惋惜。
這時候的老爺子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的這個孫子一會兒面對有著“唐狐狸”之稱的江海省規模最大的藝術品拍賣公司的老板時,又會有怎樣的表現。
人在無聊的時候,總是會感覺時間過得特別慢,孟書海一直注意著牆上的掛鍾,希望半個小時趕快過去。而當時間走到第二十三分鍾的時候,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孟書海打開門之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七而體重絕對超過兩百斤的中年男人。
如果不是中年男人戴著一副看起來很高檔的金絲邊眼鏡,而左手無名指上又戴著一枚鑲嵌了滿綠翡翠的戒指,孟書海很難將眼前這個人跟江海省最大的拍賣行老板聯系在一起。
中年男人看到孟書海也感到很驚訝,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跟孟老爺子到底是什麽關系。
這時候老爺子從書房走了出來,衝著中年男人招了招手,說道:“小唐來得挺快呀,看來是心急如焚啊!”
被老爺子稱為小唐的中年男人就是信誠拍賣的老板唐英雄。
據說此人在古玩鑒賞上的造詣很高,對清三代的瓷器尤其偏愛,甚至還宣稱他的名字就是根據清代著名的督陶官唐英來的。但是行內人卻戲稱他是狗熊的體態狐狸的心。
唐英雄聽出了老爺子話裡的調侃之意,但是他也不故作姿態。聽說老爺子準備出一件東西就已經讓他欣喜不已了,這可是上老爺子這兒求了好多回都談成的事情。而且聽說還是一件乾隆官窯,這更讓唐英雄心癢難耐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老爺子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直接請唐英雄到書房看東西。
進了書房,看到那件六方壺之後,唐英雄的神色瞬間變得肅穆起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拿在手裡仔仔細細看了很久。而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是老爺子還是孟書海都沒有出聲打擾,孟書海在這一刻才能明白老爺子所說的真正懂它們的人。
良久,唐英雄才依依不舍地將六方壺放回了桌上,試探著問道:“孟老,您的意思是?”
老爺子指了指孟書海,說道:“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孫子。這件東西我剛才打賭輸給了他。東西現在是他的,你想怎麽做直接跟他談。”
老爺子的話讓唐英雄有些詫異,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唐英雄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接開口說道:“那我就不繞彎子了。對於這件六方壺,孟老弟是準備直接出手呢?還是等著上拍呢?”
孟書海顯然更傾向於直接出手,但是他也不想就此賤賣,直接問道:“價格呢?”
唐英雄笑了笑,伸出了一根手指,說道:“要是直接出手的話,我最高就隻能出到這個數了。上拍的話可能會高點,這也說不準,而且為了有足夠的時間來操作,我建議最好能放到秋拍上,這樣的話時間上會有些長。”
唐英雄不愧是有著“唐狐狸”綽號的老江湖,對孟書海的心態抓得很準,顯然他看出來孟書海應該是急著用錢,所以把價錢壓得很低,而且他也篤定孟書海對這件東西的市場價值不會太了解。
可惜唐英雄今天注定要失算了。孟書海前世因為查閱過資料,恰巧知道這件東西的市場價值。06年蘇富比秋拍同樣的一件六方壺估計兩百萬到三百萬,雖然最終流拍,但並不表示東西不好。 而08年蘇富比秋拍再次出現一件同樣的六方壺,最終成交價四百多萬。
孟書海看著其貌不揚的唐英雄,笑著說道:“唐老板這是欺負我年少無知吧。這件東西我想如果讓蘇富比估價的話,他們給出的參考價應該在兩百萬到三百萬之間吧。而且這東西再放兩年恐怕價格還會更高。”
唐英雄聽到孟書海這麽說,下意識地扭頭看了老爺子一眼,又搖了搖頭。顯然唐英雄一開始懷疑孟書海這是說是孟老爺子授意的,但馬上就想明白了以老爺子的品行斷然不屑耍這樣的花招。
唐英雄眯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再次打量了孟書海一番,他承認被眼前這個年輕人文弱的外表迷惑了,而忽略了孟家的家學淵源。
不過既然已經不能佔取主動,唐英雄倒也不想被別人小看,考慮了一下才說道:“我可以先預付一百萬。東西還是放在秋拍上,如果到時候流拍,我個人以兩百萬的價格將東西買下。當然拍賣會上低於兩百萬的話我們也會安排人攔標。”
孟書海對於唐英雄的方案沒有異議,而唐英雄也很快就將商量好的內容寫進了協議。在簽協議的時候,孟書海出於職業敏感性,最終還是讓老爺子簽了名。而唐英雄的一百萬預付款也會打到老爺子的帳戶上。
這一筆涉及金額過百萬的交易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完成了,這讓在場的幾人感歎不已,不過他們每一個人心裡到底在感歎著什麽,恐怕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