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兩句正文之外的話。

　寫完無雙的一章後，心裡很累。不是沒有下面的構思，但每次要繼續正文，看到前一節的末尾，心裡就沒法控制似的一陣陣酸;手指發軟，不知道會往鍵盤上敲些什麽。如此兩天，乾脆地決定索性給自己放出一個星期的空檔。忙到周末，又很不當心地感冒了，身子懶懶，看不進書，也不想多動腦子。所以最近兩天大概也只會有整理過的幾章隨筆出來，請大家見諒。

　另外，小安，你的生日禮物我會盡可能寫出來，如果實在沒辦法完成正文，也會寫一點與生日相關的東西出來。事先招呼，到時可不要見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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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不該稱為“寵物”。“玩伴”，這個說法更為恰切。

　畢竟，白虎、玄鷹——要將這樣的猛獸凶禽同小貓小鳥之類由人眷養耍逗的小寵物等而視之，實在有些困難。雖然，猛獸凶禽的最初，確實也就是嬌嬌嫩嫩的小貓小鳥兒，柔弱得不堪一擊。

　撿回來，是尤其鍾愛的一種得到寵物玩伴的方式。偶然性，不確定性，當然，會被別人“撿”其中也有一些共通的理由，不過，總是無心插柳的巧遇，成就了這一段因緣。

　白子，異類。照現代的科技，大概屬於色素缺失或者無法合成的基因變異。因為具體情況各異，“白化”不一定表現為非常嚴重的缺陷。不過，在適者生存的自然界，“異類”的出現往往不受歡迎，白子存活的可能極低:畢竟，相比於醒目的黑白斑，叢林當中黃黑條紋要遠遠有利於伏擊和隱藏。白虎白虎，聽起來威武神聖，但真要放諸於山野……很難想象，如果沒有青梵及時發現然後撿走，這隻連親娘都忽略的虎崽能有多少長大存活的機會，更不用說被喂得圓圓滾滾養成一隻“肉球”了。

　但相比於生為白子而遭拋棄的虎崽，岩鷹蒼羽的遭遇更加無辜一點——繼承了天空王者最好的血統，稍待時日一樣長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比誰也不差。可是，偏較同一窩的兄弟出殼遲了兩天，而這一“遲”，就注定了生死——雖說物盡天擇，不過，幸好有柳衍及時的一伸手，把冷冷淡淡、還沒有完全進入狀態的青梵連人帶鳥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撿回小獸以為玩伴，孩童與寵物……或許是習慣使然，通過這樣一種方法，試圖讓柳青梵顯示出真正的性情——但凡帶了一個“寵”字，有意無意就染上了歡喜的心緒，心頭生出不自覺的柔軟。尤其面對的是剛剛出生的，嬌柔無害，必須完全依賴自己才能存活下去的小家夥，那種生命盡在掌握，好像一顆露珠子隨時都會墜落的脆弱被捧到了手裡，人心天生的憐憫、關懷、愛惜也自然而然地浮起來。對著自己一點點親手撫育教導長大，對自己完全信賴，絕不會存有半點傷害之意的小家夥，人也最容易用最真誠一面相待。而想來也是如此:幽谷山居，每日師徒二人相對，縱是少年老成如青梵，時間一久也當不住山林寂寞。而有了這一虎一鷹，則是把青梵內心最真實、純粹而柔軟的地方保留起來。

　不過，教白虎捕食、教岩鷹飛翔、教導山林生存之道……彼此信任更給予彼此的獨立，竭力保存野獸飛禽固有的野性，一切順應動物天性的行動，這是在青梵，“寵物”與“夥伴”根本差別。

　虎，終究聚嘯山林;鷹，必定翱翔長空。

　雖然頂著“寵物”的名頭，白虎岩鷹，各自領域的王者，脫離了青梵也可以生活得悠遊自在無比愜意而絕不仰賴“飼主”。所以，當柳青梵慢慢走出幽谷，走出山林，這一對幾乎直接可以當成“天命者”招牌標記的“寵物”身影，也很自然從視線中淡去。

　因為，在這個紛擾的紅塵世界裡面，不需要那樣多的天然、真誠、無拘無束。或者還可以有夥伴，但絕少了那一份自幼相伴相隨、共同成長的親密知心。

　不過，這一種人與天地間生靈溝通內心的愉悅，卻要一直延續下去。

　所以也就有了風司冥的小玄天狐。

　根本不用一本正經地解釋說明大道理，玄天狐的意義象征之類，連同一隻小小狐狸一起交給風司冥的，是當初忍心從他那裡奪走的、他錯失很久的童趣和爛漫天真。

　風司冥需要一點天真，還有童趣。雖然，自青梵常住到擎雲宮，這個孩子就有不止一次展露出他的孩童天性，可是從根本上，這種天性更多仍然是一種“被壓抑的爆發”。爭強好勝也好，少年老成也好，風司冥努力成為“太傅希望自己成為的那種優秀皇子”的時候，其實拋棄了很多孩子應有的單純歡樂。也許文中著力渲染得還是他的孩氣，也許生長在皇家的孩子天然就該早慧早熟，但回頭想想，真的可以麽?又真的忍心麽?被強行拿走一段應有孩童時光而直接接續上成人思維的生命，真的也能夠算完整，真的也可以發展順暢麽?由衷的惶惑彷徨，心志的脆弱一點，放手不管，任由時間流逝自然地磨合、彌補、修複，是不是真的也可以達到理想的完備效果，而不用擔心可能遺留下永恆心傷的創口?

　歷史可以跳躍式發展麽?這是一個值得討論的議題。答案麽，見仁見智。人的成長可以跳躍、可以間斷麽?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我卻是絕對唯一的“不能”。孩童、少年、青春……到心性完全成長成熟之前，不論缺失了哪一環都會留下一生的缺憾。精英教育，挫折教育，但不管哪種教育，最先的目的都是教導出完整的“人”，然後才有人才、有精英——“鋼筋鐵骨的皇帝自然經得起風雨，但鐵石心腸的君主絕不是朝廷與百姓之福”，反覆提出這一句，是青梵的堅持，也是眉毛在人之教育上的堅持。從完人到完美的帝王，儒家“內聖外王”和對自省自修的重視強調……比較成就一個偶像一樣的完美帝王，塑造一個完整而心性健康的風司冥，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所以讓風司冥得到一隻可愛的小狐狸——寵物總是很容易和孩童聯系在一起。或者這只是一種動物的本能，因為沒有居高臨下的敵意，也更少恃強凌弱的傷害。孩童，自然有遊戲，有遊戲便有玩伴。這種遊戲無關利益只有天性，是殫精竭慮的少年親王最好的放松，也是讓他得回一份自在天真的釋放。

　單從寵物的角度上，照顧寵物可以使人處事精細而耐心鎮定，教導寵物則培養出作為教導者的威嚴，而與寵物一起行動建立起來的夥伴式的信任，則是有利於團隊協作時候的彼此配合默契。忘記是從哪本書或是哪個權威那裡聽說，飼養、教導寵物可以很好地培養孩童的愛心、憐憫、責任感，團隊合作和領導意識;而且，有寵物陪伴也可以顯著減少人尤其是獨子的寂寞和疏離，是促進人成熟的很好方法。這種說法自有一定的道理，但跟寫出玄天狐的初衷組合到一起，卻構成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悖論:原本是為返還單純的遊戲以尋找最初本真，結果卻是通過遊戲促進了成長成熟。不過無論目的結果怎樣，風司冥與他的小狐狸在一起，溫馨自然的場景，總是源自真正安寧柔和的內心吧。

　在這裡， 小玄天狐是真正盡到了“寵物”的職責，跟青梵的鷹，還有虎都不相同。

　究其根本，是司冥和青梵，一個是真正的孩子，另一個卻只不過拘束於孩童的外殼。所以青梵會給予自己的“寵物”一切必要的野生訓練，使其獨立於自己，而絕非壓製天性、拘束府院的豢養。讓自然的靈物最終回歸自然，這種“但憑本來”的理性，是因為他的心智早已超出需要陪伴才能求得心安的年齡。

　當然，這也可以看成是一種真正的知悉，真正的關懷，是他無意流露的“大愛”——如果單是從這一點出發，青梵對風司冥的教導，其實也很有一點這樣的意味。不是說把娃娃的司冥跟那些撿回來的“小”寵物等同起來，而是……那種憐愛幼小的心態，那種可以一點點教養成優秀王者的喜悅和成就感，或者，恰恰觸類相通?

　其實，寵物也好玩伴也好，到最後，自己也很難說清。不過，拋開了利益牽絆，一個生命與另一個生命單純的情感相連，在這個總是充滿權謀算計，經常呈現出過分淡漠冰冷的紅塵世界裡，總可以增加一點溫暖亮色吧。

　再回頭看一看:所以說，女人家的心思，到底是柔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