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全篇第一個意象,也是文中最為特殊的意象。出現在首章的青鳥,混合了中西兩種文化寓意:幸福的象征,來自遠方的信使。
有“比利時的莎士比亞”之稱的莫裡斯·梅特林克(1862——1949),在他的代表作,六幕夢幻劇《青鳥》中,把青鳥作為幸福的體現者,找到青鳥即能獲得幸福。在劇作裡,兩個一路尋找青鳥的孩子最後發現青鳥即是自家籠子裡的藍色斑鳩——這寓意著人們苦苦追求的幸福其實就在自己身邊。在西方,青鳥是幸福的象征,當君無痕說“我的夢中有那隻青鳥”,無疑是取了這一種含意。
不過,東方,或者說漢族文化傳統中,青鳥卻是另一種寓意。“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在中國神話傳說中,青鳥是西王母的侍鳥,《山海經•;西次三經》:“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是山也,廣員百裡。”郭璞注:“三青鳥主為西王母取食者,別自棲息於此山也。”《大荒西經》:“有西王母之山……有三青鳥,赤首黑目,一名曰大穎,一名曰少穎,一名曰青鳥。”《海內北經》:“西王母梯幾而戴勝,其南有三青鳥,為西王母取食。在昆侖墟北。”關於西王母的神話傳說很多,其中西王母與周天子情愛的故事,王母思念周天子時命青鳥傳音,因此青鳥被人們視為傳訊的信使。李白《寄遠》詩:“三鳥別王母,銜書來見過。”這裡的“三鳥”即是“三青鳥”也就是“青鳥”,銜書見過則正說明信使身份。當君無痕追逐著夢中的青鳥跌入陌生的異世界,如何不是聽從了這位冥冥中的使者所傳遞的“請隨我來”的強烈信息呢?
而最妙的是,無論中國還是西方,青鳥都相關著幸福、愛情。“夢中尋青鳥”,君無痕追尋的青鳥意味著什麽,而放出這隻神奇“青鳥”的人——又究竟是用什麽力量引導誘惑了個性穩定而沉靜的君無痕呢?或者,只是因為青鳥,是代表了我們心中一切無法放棄的美好吧?
最後是個關於顏色的小問題。青鳥,名字就說明了顏色:“青”。但,無論是在梅特林克的劇中還是在西王母的神話裡,青,似乎都更接近於藍。因為那隻幸福的青鳥——斑鳩是藍色,而西王母的神話裡,天鳥所擁有的“天之色青”,也更容易讓人想到明淨的藍。而日常生活中,也經常有年長者將“藍”、“綠”混淆使用。雖然在自己心裡,最愛的“青”便是古埃及人奉為太陽寶石的橄欖石,那種色譜上偏近於黃色的明亮色彩,比普通的“綠”更能激發起生命力量的撥動。只是根據文化傳統和習慣,不得不承認也許在更多人心理,“青”偏向藍色。藍色的斑鳩——或者事實上是藍、綠、灰調合出來的顏色,而中國瓷文化中最經典的“雨過天青”,雨後天空的色彩,那是一種充滿了水汽潤澤的寧靜。這一份寧靜、通透、水汽溫潤,或許就是在所有被描繪得極盡優美的色彩中獨獨偏愛“青”,乃至以“青”為筆下主人公姓名、服色、標志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