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宮廷壽宴吃到月上三杆才結束。李宣幾乎沒有喝酒,只是象征性地沾沾唇,隨意吃了一點果品菜蔬,好不容易熬到宴散,才跟隨在出宮的人流中向宮外走去。
大紅色的宮門,發出沉悶的聲響,關上了。
李宣心情舒暢地向自己在燕京的“府第”行去,這燕京城雖大,但道路和城市布局不像現代社會城市那麽複雜,不是東西走向,就是南北走向,故而他在來的時候,很清晰地記下了回家的路。
此時,已經是11月初了,夜晚的風很是陰冷。
在宴會上,他從朱瞻基口中知道了張皇后壽辰提前以及會試殿試提前的前因後果。原來,張皇后很是迷信道家之言,坤寧宮屢屢有道士出入其中,與她講長生道法和陰陽之術。有一個終南山來的道士提出,今年是她的“命眼”之年,會有禍災。為了解除禍災,道士提出,要她提前舉辦壽辰,而且,要提前舉行全國科舉會試殿試,借讀書人雲集帝都的“文氣”來消弭災氣……
李宣邊想邊走,不知不覺中,行出了數百米。身後,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李侍讀!”
李宣回頭一看,朱瞻佑一臉酒意,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馬後有數十名帶刀的侍衛跟隨。
他躬身下去,“臣李宣,見過燕王殿下!”
朱瞻佑陰鷲的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翻身下馬,扶起了李宣,道,“李侍讀,才學過人,今日一舉成名,獲得了父皇的賞識,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宣淡淡一笑,謙道,“殿下過譽了,李宣才疏學淺,是皇上厚愛!”
“呵呵,李學士過謙了。對了,侍讀初來燕京,可有了住處?如果沒有,本王倒有一處宅院……”朱瞻佑說著,有些陰森的眼神在李宣身上閃動著。
李宣眉頭不經意地一皺,他不喜歡這個燕王。不是因為朱瞻佑在殿上與他為難了一場,也不是因為他是朱瞻基的對頭,而是個人的感覺和喜好。他的這種陰森森的氣質,讓李宣感到很不舒服。
“多謝殿下關心,李宣已經讓家人在燕京買下了一所宅院了。”李宣搖了搖頭。
“哦,是這樣。那好,本王就告辭了,改日再請侍讀到我府上小酌一番,也好請教一下侍讀的才學。”朱瞻佑有些失望地翻身上馬,打馬馳去,侍衛們急急跑步跟隨而去。
李宣望著朱瞻佑遠去的背影,心頭微微有些不安。他知道,他作為朱瞻基的侍讀近臣,入得燕京來,從這一刻起,就注定要成為朱瞻佑的敵人了。凡是朱瞻基的敵人,自然都是他的敵人。
當然,看朱瞻佑的樣子,似乎也有拉攏他的意圖。但李宣絕非是那種朝秦暮楚的人,既然選擇了朱瞻基,就會殫精竭慮地輔佐他,與他一起走到底,哪怕前路有風有雨荊棘遍地。這是一個做人的原則和道德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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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散去,德宗皇帝也是大醉,在太監和侍衛的護衛下去了禦書房安歇,朱瞻基和諸位皇子、公主也紛紛告辭離去。原本熱鬧的大殿中,就剩下張皇后和朱瞻靈以及幾個宮女太監。
“靈兒,今晚你就別回宮了,就在母后這裡歇了吧,咱們娘倆也好說說話。”張皇后和藹地牽起朱瞻靈的小手,出大殿,向坤寧宮的寢殿行去。
一陣陰冷的風吹過,打了個旋旋,卷起了幾片散落在地的梧桐樹葉,飄悠著又落了下來。
張皇后感到身邊的朱瞻靈身子微微有些顫抖,憐惜地說,“你這個傻丫頭,天這麽涼了,也不知道加些衣服。”
“母后,靈兒不冷呢。”朱瞻靈笑道,依偎在張皇后身邊,調皮地吐著舌頭。
“靈兒,跟母后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那個李宣?”張皇后寵溺地為她梳理了一下額前的一縷亂發,“本宮看你今晚,眼睛就沒離開過他的身上。”
“母后,哪裡有啊,我不過是看他才學過人,希望他能盡展才學為皇兄和父皇效力而已。”朱瞻靈面色一紅,俏臉情不自禁地垂了下去,腳尖輕輕踢了踢地上的一片枯葉。
張皇后呵呵笑了一聲,“怎麽,靈兒,跟母后還害羞呢?”說罷,張皇后扳過朱瞻靈的肩膀,深深地凝望著她似喜似嗔的俏臉,“靈兒,這個李宣才貌雙全,氣度沉穩,本宮也挺喜歡他。你馬上就要年滿17歲了,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了,如果你喜歡這個李宣,母后讓你父皇等會試完了給你賜婚!”
“不,我不要他!”朱瞻靈羞急道,掙脫了張皇后的雙手。
“哦?不喜歡他?那也沒事,我看楊士奇家的楊雲,也挺不錯,平日裡對你也甚是仰慕,這樣吧,我明日讓你父皇直接為你賜婚便是。”張皇后微微一笑,拍了拍朱瞻靈的肩膀。
朱瞻靈面色一變,尖聲道,“不,不,母后,靈兒不嫁,靈兒要一輩子留在宮中守在父皇和母后身邊。”
張皇后展顏一笑,“傻孩子,女兒家大了怎麽能不出嫁呢?你雖然是皇室公主,但也不能有悖於人倫大道的。”
“不,我就是不嫁。”朱瞻靈激動地幾乎要蹦起來。
“哈哈,靈兒,本宮看來,你不是不想嫁,是心中早就有人了。是不是李宣?”張皇后大笑起來。
“母后!”朱瞻靈突然眼圈一紅,跪倒在地,“靈兒懇求母后,讓靈兒一輩子守在母后身邊吧。”
張皇后大驚,俯身扶起她,“靈兒,你這是作甚?有什麽苦衷,跟母后還不能說嗎?”
朱瞻靈一肚子壓抑起來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遠遠侍立在一側的宮女太監們惶然不知所雲,又不敢靠近,只能旁觀著。
“母后,靈兒是喜歡李宣,可是,可是他已經有了心愛的女子了,靈兒好難過,好痛苦……”朱瞻靈倒在張皇后懷裡泣不成聲。
“不哭了,靈兒。你乃我新明公主,什麽樣的女子能比得上你?你且說說,他這心愛女子是何許之人?”張皇后沉聲道。
“是,是,是金陵的秦淮八豔之一柳如是……”朱瞻靈抽泣著,支支吾吾斷斷續續地將李宣與柳如是的“故事”說了一遍。
“傻孩子,我當是一個什麽樣的奇女子,不過是個歌妓而已。這有什麽打緊,給她找個主嫁了就是了,難道,堂堂一個新明公主還比不上一個歌妓?”張皇后心頭一松,笑道,“靈兒,不哭了,乖,母后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不,母后,李宣與柳如是情深似海,情比金堅,我不願意拆散他們——如果那樣的話,他,他一定會恨死我的。”朱瞻靈急急抬起梨花帶雨的臉來,連連搖頭。
“他敢!”張皇后冷哼一聲, “就這樣定了,等會試和殿試過了,本宮就讓你父皇賜婚。我想,依他的才學,通過會試和殿試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母后!”朱瞻靈扯著張皇后的衣襟,“靈兒求母后了,靈兒的事情,讓靈兒自己去解決行嗎?我會讓他喜歡我的。”
“哎——你這傻孩子。”張皇后無奈地伸出保養得極好的纖纖手指,輕輕戳了戳朱瞻靈的額頭。
“起風了,走吧,我們進殿去。”張皇后拉著朱瞻靈進寢殿而去。
風,呼呼地刮了起來。呼嘯凜冽的西北風,席卷著整個籠罩在清冷月色中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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