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頓飯辰光,校武各方事宜部署妥當。麃公拿起點將台商的令旗一揮,清亮的聲音隨之響起:“強兵能戰者,非是宋襄公三不經典者:敵軍無備不戰,敵軍半渡不戰,陣式未列不戰,此如趙括紙上談兵直流,人皆可嗤之。秦以銳士立國,以法治國,尚耕戰,輕孱弱,雖王族皆然。今日武校武考不過者,前考當不足論……”
見嬴政和成蛟都默然以對,麃公面露滿意之色,接著說道:“武校之根本者,一為知兵,二為矯勇善戰!明心見志!兩位公子皆是未及束發之年,為保公允,本次武考將以未冠少卒出陣以為標杆,考校兩陣,一陣騎射,一陣角觝!騎射以中靶多為勝,角觝以擊敗對手或被對手擊敗時長教勝負。”“好!!!”麃公此言一出,就激起了崇尚武風的老秦人的熱血,紛紛激昂高聲大吼。
“第一陣騎射考校,各方入場!”軍中司馬揮動令旗,高聲叫道。而後戰鼓聲轟隆隆響起,便見兩騎士身背長弓從南面入口處再次飛馬而入,這次兩騎兵不在行入校軍場中央,反而向校軍場南邊已被拉開木欄柵的開口處飛馳而去,待到出口就是一陣長嘶的馬聲,利落的停下的戰馬。
向前看去軍校場外場卻是一片寬闊的圈牆草地,約百來畝大小,騎射考校的就是騎兵在這個場地中繞圈跑三大圈,每跑一圈再進入軍校場射出十箭,以擊中軍校場中中靶多且第一個回程校軍場者為勝,在騎射中不允許有停頓,也就是現在所說的動態射擊,因為戰場上誰還會傻傻的站著給你射箭,這不是明擺著找死嗎?
這邊一紅一白的兩個騎兵剛勒定,便見一黑馬騎兵跟飛馬而到,馬上騎士長弓箭壺全黑甲胄黑布蒙面,只有兩隻眼睛熠熠生光,身材雖不高大,剽悍沉穩之勢卻全然不似麃公方才所說的“未冠少卒”氣象!而那紅白兩騎兵,老秦人卻瞧個分明,騎著棗紅色東胡駿馬的是成蛟,騎白色陰山良駒的是嬴政,這兩**卻也是各有所長不分伯仲。“各方到位!騎士上線——!”
號令一起,黑紅白三騎便走馬來到一道白灰線前一字排開,等候開始信號,只見前方軍中司馬揮動令旗呼嘯劈下,高聲叫道:
“起!”
在戰鼓隆隆大作,三騎便風馳電掣般飛了出去。駿馬展蹄,呼嘯呐喊便如雷鳴般驟然響起!校軍場之內三騎駿馬幾乎是並駕齊驅,飛出外場,遙遙可見黑色閃電已經領先兩馬之遙,其後便是一團火焰飛動,最後才是一片白雲。
嬴政並未著急追趕而是默默的在心裡計算著,騎射的規則說白也很簡單,射靶!軍校場中分別在兩端,前後一條直線總共豎立了十個箭靶,每個箭靶相隔兩個人左右的寬度,但是因為是要馬背上完成射擊,這就需要考驗射擊經驗了,距離角度等問題都需要考慮,同時因為是在靶子兩端各五個,這就要考慮中間的射擊間距問題,早了射不到,遲了就過了靶子。
在嬴政心裡默默的計算之際,成蛟卻已是飛馬上前率先開弓了,一連三箭射出,砰砰的三聲,遙遙呼喊從軍校場迭次傳出。
“紅騎成蛟,五箭三中!”話音剛落,緊隨成蛟其後而來的黑騎兵也是手掌搭箭,接著上弦、開弓,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也連射出三箭。“黑騎少卒,五箭四中!”
“胡馬飛龍!成蛟必勝!”卻是場外押注在成蛟身上的那些六國之人,看見成蛟開局如此利落,帶著興奮高聲叫嚷道,呐喊呼嘯成片。
“快看!白馬上前了!”場中一片驚呼。
只見嬴政面沉如水,身體隨著戰馬一起一伏間,在於成蛟的紅騎交錯而過之後,進入軍校場。嬴政目光直視前方,與箭靶直線正好有一定角度。就在嬴政策馬奔至距離最佳射擊位置百步之余,嬴政忽然動了。
只見嬴政左手緊握手中長弓,右手如風如電,驟然從背後箭壺中取出五支箭矢,接著上弦、開弓,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幾乎沒有瞄準,嬴政一聲低喝,心隨意動,箭頭微揚,五支箭矢猛然脫弦而出。咻!咻!咻!咻!咻!
“五箭齊發!!!這怎麽可能!!!”
場中一些以目力驕人而此刻自願做“斥候”者便高聲驚叫起來,接著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嬴政。而場中聽那些目力驕人的人的驚叫,竟是齊齊的一呆,為驚叫之人言語所震懾,其中尤以上過戰場的老秦人為最,不過馬上就回過神來大叫道:
“這不可能!如此距離之下,五箭齊發,他最多只能射中兩箭!”
而嬴政在射出一手五箭連珠之後,並未調轉馬頭,在那些“斥候”一副見鬼的表情下,身體後仰,躺於馬背上,目光微微向左一撇,右手中已經不知什麽時候又多了五支箭矢,因為策馬奔馳的緣故,此時嬴政已經剛好過了左邊進來的第一個靶子,然而嬴政沒有停頓,弓拉滿月,長弓揚起,隨著一聲悶哼,五支箭矢脫弦而出,發出了咻咻的破空聲。
“白騎嬴政,五箭五中——!”
這時軍校場中傳出了剛剛嬴政先前五箭的結果,緊接著便是軍校場左邊傳來砰砰的幾聲響,隨著話音落點而響起。在眾人屏息注目下,箭矢劃破長空,化為一道黑影,達到最高點後開始降低,從第一個箭靶上空快速掠過,接著一往無前,第二個,第三個...
報靶之人沉默了幾息後,在高聲喊道:“白騎嬴政,五箭再中其三——!”
頓時場中一片沉靜落針可聞,隻余調轉馬頭向軍校場外場飛馳而去嬴政的馬蹄聲,眾人看著馬身上那並不高大雄峻反而帶著文弱書生氣質模樣的嬴政,心下一陣敬佩,不少老秦人更是目光炯炯的盯著嬴政遠去的身影。
“嘩——!”眾人回過神來,整個軍校場就是滿場嘩然,呼嘯聲如風掠過林海般雜亂。要知道戰國時期的中原各國箭術高超者只有楚國的養由基,不過此人早就化為黃土了,其後中原各國的箭術一直落後於犬戎和匈奴,而五箭齊發五中這在犬戎和匈奴中也是極其罕見的,他們可是生長在馬背上的民族都少見,這長公子嬴政真乃神人也!
“黑騎少卒,六箭五中!”
“紅騎成蛟,六箭五中!”
“白騎嬴政,五箭三中!”
在場中眾人再次的驚呼聲中,嬴政再次五箭齊發射中三箭,就待嬴政要再次上演剛剛的表演時!在場外的眾人驟然發出了一聲充滿恐慌的驚呼聲,只見嬴政身下的白馬竟然飛躍跨過一道土梁,而後前蹄高抬人立而起,嬴政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甩了出去,手中長弓和箭矢更是散落在地。
在場的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嬴政卻是如落葉般飄落在馬背上飛馳而去了,隻留下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看著嬴政遠遠飛馳的身影,老秦人們全部默然,目光中滿是欣賞之色。而那些六國使節商旅心下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這一陣騎射如果沒有這個插曲的話嬴政絕對搖搖領先,取得這次的騎射的勝利。
到時候他們的下的賭注可是全部要打水漂了,接下來的一大圈,也是最後的第三大圈,嬴政也許是因為摔落下馬,手被影響,只是連射了五箭兩中,而成蛟和那黑騎少卒全部六箭六中。“騎射結束!騎兵入場下馬!”隨著軍中司馬揮動令旗宣告了這陣騎射的結束,成蛟和黑騎少卒早早的在軍校場中點將台前等候,嬴政這時才跑完第三圈,然後猶如天邊的白雲飄然入場。及至點將台前勒定下馬, 眾人才看清嬴政現在的模樣,全身盔甲早已被鮮血染邊,臉背後的長弓手把出也是血跡斑斑,不過嬴政還一臉的淡然冷峻。
麃公站在點將台上,看著下面一臉冷淡堅毅的嬴政,不由的拂面而笑,心中對於嬴政的好感卻是多加了幾分,若是有如此少年來當秦國國君,卻是秦國之幸,也是天下百姓之大幸,顯然嬴政前面的表現已經贏得了這位一直在秦國朝政上,不顯山露水的大將軍的認可。
麃公眼含笑意,面露肅容的問道:“公子政可否心服!?若無中途落馬,這場騎射說不定是公子笑道最後!”
“大丈夫行事,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再多的借口也不是理由!”嬴政聲音清冷,冷靜的回答道。
“好!好!!好!!!”麃公大笑著說道:“公子不愧為嬴氏血脈,性格磊落,膽識過人啊!”
周圍的老秦人一聽麃公稱讚嬴政,卻是滿臉的驚奇之色,要知道在場的老秦人可是有不少是有耕戰爵位的,其中就不乏在麃公的手底下做過士兵的,他們可是知道,麃公也是老秦人,而且對於手底下的士兵可是要求嚴苛的,不要說讚賞的,平時少受怎嘛就不錯了,因此他們對於嬴政也是滿臉的好奇之色。不過,麃公可不會知道哪些老秦人的想法,接著開口定論:
“一陣騎射:黑騎少卒十七箭十五中,成蛟十七箭十四中,嬴政二十箭十三中;成蛟勝出!下一陣,角觝!”ps:明天在一章結束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