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魏廷瑜的樣子,竇昭只能歎氣。
前世今生,他就很少有動腦筋的時候。
竇昭隻好道:“大家現在的心情都不好,這個時候商量婚期,只怕沒有什麽好言語。好在只是口頭上訂了個日子,沒有正式下請帖,不如把婚事往後拖一拖,等到兩家人都心平氣和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的確,母親請了姐姐回去商量布置新房的事,姐姐就為了博古架上是擺一對天青色汝窯花觚還是擺一對時新的粉彩梅瓶起脾氣來,還說婚期訂得太急,來不及準備,然後又抱怨他不應該和竇明定下大相國寺之約,要不然魏家和竇家早就退了親,她也可以幫他求娶汪家的汪清沅了。以至於現在她不得不出爾反爾,和竇家坐下來重新商定婚期,不僅和汪家的婚事再無可能,還枉費她千方百計地找人把自己的行蹤泄露出去……
想到這些,魏廷瑜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雖然不想退婚,但姐姐總是這樣挑三揀四的,他也很無奈。
把婚期往後拖一拖也好,這樣一來,也免得姐姐整天煩躁不安,拿他說事。
魏廷瑜笑著點頭應“好”。
竇昭見他一副無心無肺的樣子,忍不住搖頭,想囑咐他幾句“與其整天無所事事,不如請個師傅在家裡教授騎射,皇上向來注重秋圍,如果能取個好名次人,就可以進金吾衛、豐台大營了,令堂也不整日替你擔心了”之類的話,又想到前一世她鼓勵魏廷瑜參加秋圍,卻被魏廷瑜譏笑,說什麽“我弟弟好歹也是個侯爺,總不能和那些連世子資格都沒有的人一起爭金吾衛、旗手衛的小旗、總旗吧。”魏廷瑜聽了他姐姐的話,果然就這樣玩了大半輩子。
她把臨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請素蘭送了他出門。
素蘭卻回來稟道:“我把侯爺送到了垂花門,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廚房裡看看午膳好了沒有,卻看見侯爺跟著個婆子折了回來。我忙躲到了樹後,待他們走遠了,才派了個小丫鬟跟過去,那小丫鬟說,侯爺跟著那婆子進了五小姐的院子。”
竇昭抿了抿嘴,沒有作聲。
她是真心相信魏廷瑜沒有打竇明的主意,可她也真心相信,魏廷瑜不可能忍心拒絕竇明的眼淚。
可有些事,還真的要靠自己的機緣造化,別人跟他急也急不來。
※※※※※
回到槐樹胡同,五伯母正領著兩個兒媳婦送客。
竇昭定睛一看,送的竟然是蔡弼的太太、五伯母的親家、十堂嫂的母親。
她上前曲膝行禮打招呼。
蔡太太上前一步就攜了她的手:“哎喲,四小姐這也太客氣了。”一面說,還一面笑盈盈地打量著她,十分的熱情。
竇昭不動聲色,和蔡太太寒暄了兩句,和五伯母及兩位堂嫂一起送走了蔡太太。
郭氏就悄悄地對她道:“母親請了蔡太太過來商量和魏家退親的事。”
竇昭愕然。
父親知不知道這件事?
她想到前幾天自己和父親說,要找魏廷瑜問兩句話,父親還勸她,說什麽“心裡有事,說開了也好”之話的類,怎麽不過幾天的功夫,情況就全變了呢?
竇昭想問問父親,父親好像很忙,連著幾天都在宮裡值夜。
而蔡太太則頻繁往來於竇魏兩家之間。
竇昭很快就探到了消息。
魏家一開始不同意退婚,蔡太太找到了魏廷珍,魏廷珍說了一大堆話,不外乎是竇家早去幹什麽去了,把魏廷瑜拖了這幾年,婚事也被耽擱了,現在才說退婚,魏家的顏面往哪裡擱,也不同意。
五太太錯愕,隨即冷笑,對蔡太太道:“不就是想敲我們竇家一筆嗎?濟寧侯的事我們家還沒有和她理論,他們家反倒和我擺起譜來了!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先放一放,等到大家的氣都消了再說。”
蔡太太笑著應了。
宋墨那邊得了消息,知道竇魏兩家暫時不舉行婚禮,婚期待定,覺得竇家還是看重竇昭的,不由松了一口氣,加上得了竇昭的話,知道她自有主意,把心事放在了自己的事上。
他既然出了服,就得為自己謀個差事了。這樣父親就算是想諂害他,也沒那麽容易了。
皇上之前雖然提到了讓他旗手衛或是豐台大營,這兩處都是京都勳貴子弟想去的好地方。可對他來說,旗手衛的事太瑣碎了,豐台大營要住營,都不適合他現在的情況。最好是去金吾衛,既是天子近衛,有什麽事又可以隨時走開。
宋墨怕父親知道他的真正意圖,沒找三公主,也沒找顧玉,而是找到了汪淵,讓他服侍皇上的時候給皇上遞了個話,就說他已經除服了,已經遞了折子進宮叩謝之前母親祭祀時的賞賜。
皇上隨口就問了一句:“英國公續弦了沒有?”
“沒有。”汪淵笑道:“英國公府如今就三個男丁,只怕是連個母蒼蠅也沒有。”
皇上哈哈大笑,下了朝,召宋墨去說話,賞了他一個金吾衛前衛右都指揮使不說,還賜了他表字“硯堂”道:“你父親只有你們兄弟兩人,你母親又早逝,你雖未及冠,但我還是賜你一個表字,你要爭氣,撐起英國公府的門庭才是。”
消息傳出來,宋宜春臉色鐵青。
他防著顧玉,防著三公主,甚至連寧德長公主那邊也早有安排,沒想到一向桀驁不馴的宋墨卻走了閹黨的路子,他忍不住鄙視道:“我看他遲早要做佞臣!”
就算是做佞臣,那也是以後的事。
陶器重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現在是世子爺打了您一個措手不及,順利地入了仕,接下來只怕要對付世子爺就更困難了。
他不由道:“國公爺,您看,現在是不是應該考慮世子爺的婚事了。我聽人說,自有了皇上的這句話,那些有女兒待字閨中的人家,就常常邀了世子爺去家裡做客……昨天,世子爺就是在長興侯家喝的酒……”
如果沒有汪淵之事,宋宜春肯定會對這種法嗤之以鼻,可現在,陶器重的話音未落,他已勃然大怒。
他自認與石祟蘭私交甚密,石家卻拒絕了他的求娶。現在卻打起了宋墨的主意……石家,真是不要臉!
宋宜春不禁道:“還有哪些人家請他去喝了酒的?”
陶器重報出了一大串的名字。
宋宜春倒吸了口冷氣,由惱變驚:“你快去打聽打聽,這幾家的小姐都是什麽品性。”
不能給宋墨娶庶女,這樣大面上過不去,更不能娶嫡長女,那樣內宅的事就完全掌握在了宋墨的手裡。最好是看上去父、兄都十分能乾,但性情懦弱,沒有什麽主見的……
宋宜春在心裡琢磨著。
顧玉卻問宋墨:“你到底有什麽打算?”
不知怎地,宋墨突然就想起了竇昭的話。
也許,竇昭是對的。
他既然對妻子沒有太多的期許,就以門第為重吧!
宋墨道:“除了宜景公主,還有哪位娘娘的公主在適婚的年紀?”
顧玉錯愕地望著宋墨:“你,你不會是想尚公主吧?”
宋墨看著有趣,調侃道:“如果公主不行,郡主也行啊!”
顧玉張了張嘴,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
宋墨笑著攬了顧玉的肩膀:“好了,好了,和你開玩笑的。我剛到金吾衛,有些事還沒有理順,現在不急著說這個事。看看我父親的反應再說。”然後問起金吾衛都指揮使高遠華來:“聽說他是你的表姐夫,這個人如何?”
顧玉撇了撇嘴,道:“什麽表姐夫,都不知道拐過幾個彎了。不過,他這個人挺會鑽營的,上次在會昌伯家喝酒,聽沈青說,他差點拜了汪淵做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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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家要晾著魏家,魏廷瑜恨竇明攪了她和汪夫人的交情,也不搭理竇家,轉眼間就四月底,要送端午節的節禮了。
田氏有些為難了——這節禮送還是不送呢?
“自然是要送的。”魏廷瑜一句話沒有說話,被魏廷珍瞪了一眼,道,“都要退婚了,有什麽好送的。到是汪家那邊,聽說汪夫人受了風寒,有些不好,你應該去看看才是。”
這段時間魏廷珍的火氣特別的大,他不敢多說,乖乖去延安侯家探病。
好在兩家常來常往,延安侯家也沒有放在心上。
魏廷瑜出了汪家的大門,在街上應景般地買了些雄黃酒、茶葉、粽子之類的,送到了靜安寺胡同。
竇昭陪著二太夫人去了三聖庵遊玩,竇世英奉詔進宮講筵,都不在家。
“五小姐呢?”
他來送禮,總得知會竇家的人一聲吧!
高升有些意外,但還是笑道:“五小姐和太太去了柳葉胡同。”
魏廷瑜微愣。
他聽竇明說,因為她母親不滿意竇昭進京後沒去給她的外祖母問安,在外祖母面前抱怨了幾句,外祖母心中不滿,當著外人的面說了幾句竇昭不是,惹怒了她父親,她母親如今被送到了竇家在宛平的田莊。
“嶽母,她老人家回來了?”他問高升。
魏廷瑜畢竟是竇家的姑爺,知道這些也有可能。
高升沒有多想,道:“王大人在雲南又立了大功,皇帝上嘉獎,蔭封了王家的大舅爺為世襲的千戶,王家大擺宴席,王家老夫人特意派人來請太太過去慶賀,老爺就接了七太太回來。”
原來如此。
魏廷瑜“哦”了一聲,讓隨從把禮單交給了高興,路上又反覆地叮囑隨從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魏廷珍,這才回了濟寧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