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出來了麽,妾身多謝太子殿下掛!”清脆有如夜鶯吟啼的聲音從廳子的一邊響起,隔著厚厚的屏風,看不見後面的景色。
說話的正是神秘異常的紫衣,此時此刻,她依然神秘,像平常一樣隻隔著紗簾與客人見面。太子“趙桓”自三年前成親,為了報復致使蔡家逼死小月的朱佩玉,自成親起就沒有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相反還經常留戀青樓,與諸多美貌女子有過一腿。三年來,也光顧過紫衣不下二十次了,也熟悉她的習慣,以前倒不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畢竟大家都遵守著這據說是官家定下的規矩。
不過此刻擁有超越這個時代差不多一千年智慧學識的他卻疑惑不少,紫衣為什麽會把自己弄得如此神秘,就是她師姐李師師當年也沒有弄她這一套呀。難道她真的是抱著隻為吸引別人的目的。大家都知道,美女的神秘感對男人來說是一個致命的誘惑,就像“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那樣,對男人都是一種誘惑。
難道這個紫衣也是玩這一套?可這有必要麽,以她的才藝,就是相貌不是很好,隻要稍微過得去,在這個才藝盛行的宋代,天下她都大可去得,實在是沒有必要搞這神秘的一套。
趙桓雖然心裡懷疑,嘴上卻不敢讓人家看出來,連忙笑道:“紫衣姑娘的聲音一如前些日子那樣動聽,聞之有如仙樂,實在是令人振奮!”
紫衣隔著紗布嬌笑道:“太子殿下繆讚!紫衣深感榮幸。”
外面的四個男子連忙大拍馬屁說紫衣大家值得如此稱讚,大家都是男人,加上學識不淺,讚人的工夫還不會麽?特別是蔡攸,在官家身邊逢迎慣了,噓溜拍馬的工夫豈是一個棒字了得,順口就是一大堆讚死人不陪命的話。
最後由蔡一語道出眾多男人的心聲:“最可惜的是紫衣姑娘不使我們瞻仰一下你的絕世容顏,依我想,那肯定美若天仙賽嫦娥!”
不愧是讀書人,說的話一套一套,又不使人生厭,也不是粗鄙淺薄的市井之語;之中更是透露出一個信息:為了你的美麗著想,趕快出來揭開面紗讓我們看一看吧。
紫衣應對這種場面話也熟練了,輕輕幾句話就把話題岔了開去,之後柔聲問道:“太子殿下,據說官家打算讓您年後上朝習政了,是麽?”
“據說,你聽誰說的?”趙桓一愣,之前他甘願做個無能的太子,以政治才能而言,倒也算默默無聞,也不願多打聽朝廷的事,一心隻做太平儲君;不過三天前他才經歷了被廢的危機呀,就是現在太子的位子也岌岌可危,哪有上朝習政這有說。就是現在要奮發圖強,那也是今天早上起來之後才有的想法,要是沒有腦子裡那上千年後的學識,他還真沒有這個膽子要搞什麽力挽狂瀾救民於水火。
轉頭看看席間的四個朝中貴人,他們都是一臉肅然,雙耳都直直地豎立起來,生怕放過一個信息。難道真的有此事?趙桓心裡咯噔一聲,如果真是官家說出來的話,那麽,他是什麽意思,徽宗現今不過四五十歲,還算身強力壯,要太子上朝聽政,難道說他要禪位了?
雖然說如果按照歷史的齒輪,徽宗確實是禪位給他這個倒霉的儲君,但那是金兵圍困汴京的時候,那時候誰到知道抵抗不了強大的金人,因此他那些兄弟,也就是對帝位有著渴望的對手,並沒有出來爭搶。現在竟然有消息說要他老人家聽政了,那麽,後世那些宮廷小說告訴他,這是非常殘酷的一件事。
趙桓感到脖子一陣冰寒,雖說宋代對於親王控制得很好,並沒有出現過兄弟間為爭帝位而互相殘殺的奪嫡事件,當然,太祖與太宗那件“斧聲燭影”隻能當作是糊塗帳,誰也說不清楚。
可細數前面七八位皇帝,登基前哪個不是做了長期儲君並且隨君學習很長的為君之道,但看看他趙桓,前面的十多年都白白浪費掉了,能力不說,連基本的勢力都沒有。別人當儲君不說,他做得可是非常窩囊,覬覦他位子的也大有人在,看看他那些陰奉陽違的兄弟吧,搞不好也給他來個血腥奪嫡!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一登基,絕對玩完!現在竟然還說要禪位為太子,那麽,這個“太子”是誰呢?難道是重新立後的太子?這不是給那些皇子更多的希望麽?
“有這種事,你們到底是聽誰說的?”趙桓聲音有點發顫,腦海裡想象出來的確實自己被人一刀劈成兩半的景象,而前面一步之遙就是那象征天下的龍椅!
“表妹夫,你不用興奮成話都說不出來,哈哈,這事大家都在說了!”蔡一如之前那樣無禮。
趙桓絕望地看向蔡攸,他是皇帝近臣,消息應該可以說是靈通可靠。
在趙桓絕望地眼神裡,蔡攸也是一股高興勁兒地道:“這倒不錯,蔡某告訴諸位一個秘密,官家確實有意禪位給太子的意思,據官家說是覺得累了,做皇帝也做了不少年,該是鍛煉年輕人的時候了!”
“鍛煉個屁!”趙桓徹底絕望了,內心裡咒罵著,早不說遲不說禪位,偏偏自己變聰明的時候說這事,這下子可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去了!早說也不要緊呀,那時候自己還糊塗,稀裡糊塗死掉也就算了;遲點也可以,那時候金國威壓過來了,估計也沒人興起與自己競爭的興趣!
“那真是恭喜太子殿下了!”其他諸人齊口同聲祝賀道。
趙桓隻能苦笑,無奈地苦笑,此時此刻,對一點都沒有準備的他他來說,沒有什麽好賀喜的,相反,這還是一家比較糟糕的事!
這時候紫衣響起她那特意的嗓子,清脆地問道:“太子殿下,如果有朝一日,您真的成為九五之尊的話,您會采取什麽樣的方式施政呢?”這話問得可有考較的意思了。
其他四個在朝為官的人也豎起耳朵,畢竟以後太子真的登基的話,他們還是階下之臣呢,當然得了解他的施政意圖,雖然說太子之位已經不安穩,但畢竟現在還沒有掉下來嘛。
趙桓心中一凜,紫衣的問題看似輕描淡寫自然而然,可仔細一尋思,還真有點蹊蹺:她不是沒有絲毫見識的女子,這種關乎國家大事又敏感異常的問題就是私下底提問也覺得突然,她竟然會在眾多朝臣面前提問,這不得不讓他懷疑她的目的。畢竟現在坐著龍椅的還是當今官家,這問題仔細一追究,還有點誅心的味道了,一個回答不好,大家都得栽船!
心思急轉,趙桓想好了答案,忙笑道:“紫衣姑娘這問題問得好,現今天下在官家的治理下可以說得上是太平盛世,看看我們汴京的繁華,你就知道此話不假了吧。那麽,還需要我做什麽變化?如果是我,我只需要沿著官家的路走下去就行了!”
眾人聞言大失所望,趙桓的回答可謂客套,滴水不進,不管這話是否真心,都讓人挑不出毛病,畢竟這話裡頭可是極力稱讚當今官家的,難道還有人敢說官家的不是?
紫衣不甘心地問道:“太子殿下真的是這樣認為的麽?”
趙桓聞言心裡冷笑一翻,這個紫衣果然有問題,說的話可謂句句誅心,如果他真要一接話,一個不對,就有廢棄身死的可能!雖然還不明白她的來頭,但是很顯然,今天的她並沒有站在自己這一邊!
“紫衣姑娘這話可有意思了,難道不是這樣麽?”現今的趙桓可不是以前的那個昏庸之輩了,回答的話也頗有水平,也是個陷阱,隻要紫衣的回答一個不對,嘿嘿,明天官家就會知道這事了吧?但他又不能表露自己的精明,隻好裝出如以前一樣的茫然,昏昏然地反問。
紫衣咯咯嬌笑:“紫衣是婦道人家,見識淺薄,哪裡懂這些問題。好了,我們今天不談正事,隻說風月,怎麽樣?”
“好!隻說風月,隻說風月!”其他四人轟然響應。
趙桓默然,這個紫衣,也不簡單。
“不如紫衣給大家彈一首曲吧。”
紫衣的聲音依舊撩人心思,趙桓卻沒有了以前的興奮,那個一心只知道玩樂的太子趙桓已經一去不複返,坐在這裡的是一個全新的趙桓。看著蔡家兄弟那興奮的表情,趙桓內心裡歎息,他們作為國家的重臣,依然沒有意識到危機的到來,還沉醉在中華上國的自豪裡,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
汴京一如趙桓所說,繁華安定,但京都外的世界已經變了天,過度的搜刮使得民不聊生,加上各種天災,大宋的人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但作為國家的上層,並沒有為他們排憂解困,相反還繼續剝削壓榨著他們,長此以往,怎麽能不亡國呢!
趙桓不認為自己是個很偉大的人,沒有立志做一個偉大君王的意思,腦子裡那些民主共和的思想此時此刻的他也並不讚同,畢竟還是做一個帝王過癮呀;何況後世那些思想家也說了,生產關系必須適應生產力,以宋朝的生產力,談什麽資產共和民主共和!
社會制度的變遷,需要一個過程。
“太子殿下,在想著什麽呢?”
旁邊的一個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趙桓,抬頭一看,此時大家陷於娛樂的場景,在紫衣那美如仙音的琴聲中,五人都出離了座位,圍在了一起;趙桓因為默然沉思,漸漸落在了一角。
剛才問他話的就是高仁,他那胖胖地臉上微微笑著,眯著一雙小眼,時不時閃現著一絲精光;趙桓心裡一凜,這死胖子也不是簡單的人啊!
趙桓微笑道:“高兄認為我在想什麽呢?”
“難道不是想上朝聽政的事?”高仁那招牌式的微笑露了出來,像是在算計著什麽。
“如果我說不是呢?”趙桓半真半假地道,聽政的事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並不值得他花費太多的時間精力去處理,他現在需要的是實力,需要想出一個能獲得籌碼的辦法。
高仁不為所動,微微一笑,神秘地道:“也許太子殿下有可以用到小臣的地方呢!”
“什麽意思?”
“太子殿下以為呢?”
趙桓恨不得對高仁那眯著的小眼報以老拳,高仁的樣子就好像看穿他一樣,令他很是不舒服;不過內心裡也讚歎高仁是個聰明人物,很不簡單,畢竟他老爹也在政治高層裡摸爬滾打了十幾二十年呀,言傳身教之下,他的兒子又豈是易與之輩。
但趙桓還是很疑惑高仁的意思,什麽叫“有用到他的地方”?這個是在向自己宣示他的忠心麽?趙桓心裡一動,高仁也算是個有實力的人物了,掌管著一支禁軍,如果得到他的支持,實力確實大增,加上他又是高俅的兒子,兒子都站過來了,老子還有唱反調的可能?而高俅更是手握實權!
可這樣一來又容易使高家勢大,容易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權衡利弊,一時又拿以說清楚了。再說了,高仁的話模凌兩可,一時間吃不準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是觀察觀察再說了,用不用他,還很難說;那個秦檜也是,一樣吃不準要不要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