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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被念福惦記的崔大姑娘在被關了數日的小黑屋裡再次以死明志,“想讓我從這個家門出去,除非我死了。你們既毀了我的名聲,就合該養我一世!”
看著她抵在喉邊的利剪,歐陽康真恨不得幫她戳下去!
反倒是老太太表現得異常平靜,隻瞅了瞅崔琦是將剪刀背面對著脖子,就什麽話也不說的叫歐陽康回屋了。
“祖母!”
歐陽康簡直是快被崔琦逼瘋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女子發起瘋來,竟有這麽的可怕。當然,那些在背後推動她發瘋的人,更加可怕。
老太太回屋坐下,喝了口茶才悠悠問道,“你最近覺得怎樣?”
怎樣?毫不誇張的說,歐陽康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托生在這個世上!
那日崔琦在門外公然叫罵的時候,歐陽康已經是怒火中燒了,要不是老太太沉穩機變,迅速把表妹弄進來,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過眼下也不清白。雖然足不出戶,可家裡的下人們難道不會議論紛紛?那些別有用心的目光跟看不見的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刮著他的心。
在把崔琦暫時帶進府來之後,也不知是誰教唆的,她居然賴著不走了。每天飯照吃,覺照睡,只是一旦想動手把她送走,她立即尋死覓活的鬧得天翻地覆。
她的目的很明確,就要嫁給歐陽康。除非能給她更好的選擇。否則她就賴著不走。
老太太放下茶杯,看看孫子近來被折磨得形神消瘦的模樣也自心疼。可她知道,這是必須給他的教訓。
不過眼下看來。這教訓差不多是時候了。
於是老太太掃了賀嬤嬤一眼,賀嬤嬤會意的下去,不多時就跟幾個婆子一起,把身邊兩個大丫鬟茶花和牡丹都提上來了。
牡丹一臉驚恐,茶花也是懵然不知發生了何事。歐陽康雖在一旁看著,卻哪有心思理這倆丫頭的心情?
只聽老太太發話了,“你們兩個也都大了,眼下,我想選一個到大少爺院裡去伺候。你們誰願意去?”
原來竟是為了此事?
歐陽康聽得一愣,這節骨眼上祖母怎麽起這心思?
可牡丹素來藏不住心事,已露出幾分歡欣之意,可瞟一眼恢復鎮定自若的茶花,又不好意思表示願意,隻說,“聽憑老太太吩咐。”
“那你呢,茶花?”老太太問得平淡之極。
茶花想想,跟牡丹說了一樣的話。“聽憑老太太吩咐。”
“好。”老太太撚動著手中的佛珠,雲淡風輕的道,“那從明兒起,牡丹就去大少爺房中伺候。茶花賞一套銀頭面首飾,三日後與白宣完婚。”
什麽?
牡丹多年心願得償,歡喜不已。連連叩頭,“謝老太太恩典!”
可茶花卻臉色煞白。“老太太,您……”她哆嗦著話都說不清了。
老太太眼皮子都沒抬。仿佛在說一件天經地義之事,“我把牡丹給了大少爺,總要再給一個慶哥兒才公平。等你和白宣成了親,就不必過來了,一起到慶哥兒跟前去伺候吧。橫豎大少爺大了,也用不了這麽多人。”
茶花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老太太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她從前是看上了歐陽康,可看老太太沒有半點往他屋裡放人的意思,便另投靠了三太太,想著日後嫁個體面管事,或是鄉下財主,也能過得不錯。可要是嫁給白宣那個眼高手低的混帳東西,還能有什麽前途?
眼下去求三太太是不中用的,茶花沒時間多想,趕緊跪好連連磕頭不止,“老太太,奴婢方才說謊了,我想去服侍大少爺,求老太太開恩!”
比起嫁給白宣,做個通房丫頭或許還是更好的出路。
牡丹不高興了,誰願意還沒上崗就多個競爭對手?“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怎麽能一下子一變?咱們做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還由得你挑?”
“老太太,大少爺,我有一事要稟告!”命運關口,茶花為了自保,指認道,“表小姐那裡的剪刀是牡丹的,是她教唆表小姐尋死,賴著不走的!”
牡丹又驚又怒,可她還沒反駁,歐陽康先沉著臉發問了,“方才就我和老太太去看過表小姐,你怎知她是用剪刀尋短見?”
茶花一哽,忽地膝行上前抱住他雙膝,再不似平常清高,梨花帶雨般道,“求大少爺可憐!奴婢一直心中有您,見不得表小姐這麽敗壞您的名聲,才故意給了她剪子,想她死了就一了百了,是奴婢錯了,求大少爺體諒!”
歐陽康一腳將她踹開,怒火中燒,“都到這時候,你還哄我?真當我是傻子麽?”
要是她跟白宣沒什麽勾結,為什麽祖母偏拿她去許人?她又為何這樣害怕?
老太太沉聲道,“拉她下去!堵著她的嘴看管起來,不許她亂說話,也不許她尋死。再把大少爺院裡的人帶上來!康兒,他們就由你親自發落。”
歐陽康眼中掠過一抹刺痛,可到底還是站了出來,走到白祥等八人面前,“你們皆是陪伴我多年的老人了,有些還是伺候過我娘的人。按說我這個做主子應該讓你們過得好一些,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常使得你們受委屈了。”
“大少爺這說得是什麽話?”蘭姑昂起頭來,“奴婢們服侍您本就是本份,怎麽還能提到委屈二字?”
歐陽康看著她,眼中終於露出一抹暖意,可再看旁邊目光閃爍的白宣。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憎厭之色。
“蘭姑你覺得不委屈,可我知道。有些人覺得委屈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不攔著。白宣,方才老太太已經作主,把茶花許配給你了,三日後你們完了婚,就到二弟房中去伺候吧。至於白叔和白嬸,就由三嬸做主安排吧。其他人,願意走的現在就站出來,我還會給你們尋個好去處,可過了今日。就不要再想了!”
沒人再敢站出來,只有白祥又震驚又難過的問,“大少爺,你要趕我們走?”
“什麽叫趕我們走?大少爺不過是讓我們換個地方孝敬主子而已!”白宣急了,生怕他爹把事弄黃了,扯著他的衣袖嘟囔。
“說得好。”老太太忽地一笑,“正好我還有一物,你們這就給三太太帶過去,也算是個見面禮吧。”
同在一個屋簷下住著。老太太那邊鬧那麽大的動靜,三太太怎麽可能不知道?
正想等著看那邊窩裡反,忽地有人來報,“白祥一家三口來了。說是還有老太太要送給您的禮物。”
三太太一怔,還以為是婆婆要拿什麽東西敲打自己,可等白宣歡天喜地的抱著一尊白玉觀音進來說要送給她時。三太太徹底傻眼了。
這尊觀音是老太太娘家給的陪嫁,料子極好。聽說已經在老太太家傳了幾代,一直供奉著。香火不斷,可比胡老板那當鋪裡的還要好。只是,這老太太怎麽就舍得送給自己了?還有,她又是怎麽知道自己要求一尊玉觀音的?
白宣不知道她心裡的百轉千回,只見她臉色古怪,還以為她不喜歡這尊觀音,忙道,“要是太太不喜歡,小的便替您砸了。反正老太太已經給了您,就任您撒氣。”
“胡說!”三太太陡然放下臉來,先把玉觀音妥妥的收好,才轉過臉來望著白宣,“你們一家是過來做什麽?”
白祥媳婦也很高興的上前請安,“老太太把茶花賞我們家阿宣了,說讓我們一家往後就在太太這裡做事。”
白宣急忙補了一句,“老太太說讓我跟著二少爺的!太太——”
他故意喊一聲又不說完,隻拿一副我已經立功,你快打賞我吧的表情看著三太太。誰料三太太挑眉一笑,“那好呀,長輩賜,不敢辭。這樣吧,茶花以後就負責慶哥兒那邊的漿洗,你就負責慶哥兒那邊挑水搬炭,你們小兩口也算有個照應了。至於你們兩個嘛——”
白宣已然聽得傻了。他做的好多事可都是三太太的吩咐。怎麽一下子就把他給炮灰了?
看三太太又把目光投入自己,白祥媳婦慌了,“太太,我們在大少爺那裡可都是做細活的,這些粗活可不是我們做的。”
白祥倒是硬氣,此時見妻兒慌張,反倒冷笑起來,“不過是換個地方孝敬主子而已,一樣都是奴仆,又有什麽做得做不得的?隨太太吩咐!”
看他這樣,三太太反而高看了一眼,“我記得你給大少爺把馬養得不錯, 往後還是乾這個吧。至於你媳婦,就讓她去廚房打個下手吧。”
橫豎余大娘管她要人,索性補上一個,一來堵了她的嘴,二來也算是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別把這家人逼急了鬧事,那就不好看了。
老太太把人送來,雖是敲打自己,可她又送了玉觀音,分明就有和解之意。她們婆媳雖素來不和,卻也沒有徹底撕破臉。
三太太佔了便宜,解了燃眉之急,自然也不在乎也給老太太留點面子。和歐陽康與念福的恩怨,也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至於老太太,在用雷霆手段收拾了孫子屋裡這些人之後,她坐下細細琢磨起來。
吳先生送來的消息已經確認是真的,那她一定要早做打算了。只是沈嬤嬤年老已不堪任用,青竹綠柳又年紀太小,眼下唯有墨雲蘭姑二人。只可惜這二人雖然忠心,卻一個憨,一個迂,非得有個伶俐的在一旁幫襯不可。
那是誰呢?老太太眼前浮起一張面孔,卻又很快的壓下去,因為那人,是絕不可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