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呂八娘即將邁出院門,謝三急忙吩咐手下攔住她,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呂八娘看到院子外面屍橫遍地,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門中央。
謝三被她堵在院子內,又不知道如何勸她,只能吩咐手下:“你們先帶她去衙門。”
他的話音剛落,呂八娘一下軟倒在地,雙目無神地注視遠方,似抽走了魂魄的破布娃娃,再也哭不出聲音。
謝三微微皺眉。他的手下們回頭看他,眼神仿佛在說,她站都站不起來,我們幾個大老爺們,難道上前抱她嗎?謝三一時犯難,看著呂八娘慘白的側臉,不免心生同情。
不多會兒,李縣丞吩咐完手下,折回院子門口,這才打破靜默,對著呂八娘說:“你都看到了,你家已經這樣了,你一個女子也做不了主。你有什麽親戚,不如說與我聽,我派人送你過去。”
呂八娘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她扶著門框,顫巍巍站起身,踉蹌往前走,嘴裡嘟囔:“父親在哪裡,我要去見父親,父親……”她的眼淚嘩嘩而下。
莫名其妙的,謝三的心狠狠一揪,仿佛看到年幼的何歡與呂八娘一樣,為父親之死哭泣。他急忙掩下情緒,就見呂八娘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暈了過去。
眾人上前,李縣丞朝謝三看去,等待他的指示。
若不是周圍有太多的人,謝三不介意抱她上馬車,畢竟男女之防總比不上性命重要。可有些事兒,一旦落人口舌,以後恐難脫身。他一本正經地吩咐李縣丞:“先找兩個婦人送呂小姐去衙門,讓大夫診治一番,晚些再細問她昨夜的情況。”
李縣丞的手下馬上雇了車子,又找婦人送呂八娘上馬車。待馬車緩緩前行,謝三隱約聽到她的哭叫聲。他隻當沒聽到。要求李縣丞帶他去其他被害人家裡查看情況。
謝三原本以為,通過對屍體的勘察,能初步判斷這些人家遇劫的先後。可惜,也不知道是劫匪的動作太迅速。還是屍體經過日曬,加速了腐爛,無論是他,還是精於查案的陳五,又或者是衙門的仵作,都無法判斷他們的遇害時間。
另一方面,李縣丞派去尋找更夫和值夜衙役的人回來匯報,衙差什麽都沒看到,而更夫被殺了,屍體還是溫熱的。
一聽這話。謝三朝李縣丞看去,赫然發現他的隨從少了一人。他沉著臉質問,那人去了哪裡。李縣丞茫然地搖頭,很快便發現,那人失蹤了。
原本。李縣丞還覺得謝三為尋私仇,太過小題大做,可當他發現,失蹤那人跟隨他一年多,他愈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謝三雖然氣惱,卻並不驚訝。若是賊匪在衙門內沒有內應,怎麽可能打開城門。避開夜間巡邏的衙差。
一行人無言地折返縣衙,忽然間,謝三驚叫一聲:“快回衙門,呂八娘可能有危險。”他的話音未落,馬兒已經往衙門方向衝去。
衙門口,林捕頭迎上謝三。謝三無暇與他打招呼。徑直入了後衙,詢問路過的丫鬟,呂八娘被安置在何處。
他循著指示走向某個房間,尚未行至台階下,就聽到呂八娘帶著哭腔的懇求:“我已經沒事了。我必須回去安排父親、母親和姨娘的後事。”
謝三止住腳步,抬頭看去,就見呂八娘站在大門後,欲推開攔著她的丫鬟。他看不到她的臉,只見她纖細的手臂正奮力推搡擋在門口的丫鬟。
“我雖然是女子,但為人子女,怎麽能不理父母的後事,怎麽能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呂八娘的聲音在柔弱中又帶著剛強。
謝三步上台階,沉聲說:“你把昨夜的經過詳詳細細說給我聽,我派人送你回去。”
聽到他的聲音,丫鬟們低頭退下。
呂八娘深吸一口,擦去臉上的淚痕,上前對著謝三行過禮,這才說道:“謝三爺,先前小女子已經說得很清楚。小女本在屋子內看書,子時剛過,二哥突然來了,二話不說拉我去水井那邊,讓我蹲在水桶中,不要發出聲音。我不知道發生何事,一直等到天亮,大聲呼救卻沒人理會,直到您和李大人來了,我才離開水井。”
“這麽說來,你在水井中呆了一天兩夜?”謝三詢問,低頭審視呂八娘。雖然他們一個人在門內,一個人在門外,但如此近的距離,他發現她與何歡幾乎一般高,她們低著頭的模樣也很相似,就連頭髮都同樣烏黑發亮。
聽到呂八娘點頭稱是,謝三煩躁地搖頭,甩開腦海中的念頭。他一直覺得,什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過是文人的臆想,此刻他總算知道,原來他也會如此思念一個女人,莫名其妙就會想到她。
呂八娘見謝三不說話,悄悄抬起含淚的眼眸看他一眼,又慌忙垂下眼瞼,低聲說:“謝三爺,小女已經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您了。”
“你二哥就沒說什麽話嗎?”謝三追問。
呂八娘一邊搖頭一邊說:“二哥隻說家裡出了事,讓我先在水井中躲上一躲。我追問他發生了何事,他只是拉著我往外走。我心中奇怪,又問他為何讓我躲在水井中。我雖然一再追問他緣由,他卻隻說,他只有我一個妹妹,他絕不會害我。”說到這,她的眼淚再次落下,屈膝跪在謝三腳邊,哀聲懇求:“謝三爺,您也有父母親人,將心比心,請您允許我回家為他們收屍,求您了。”她重重磕了一個頭。
謝三無意為難她。他本想讓李縣丞送她回呂家,可發生了剛才的事,他無法信任衙門的任何人,遂朝身後的林捕頭看去。
林捕頭知其意,說道:“三爺,借一步說話。”
謝三隨林捕頭走到一旁,問道:“什麽事?”
“三爺,雖然好些人都失蹤了,但陸安的手下。衙門的衙差,其中可能還有細作。在下擔心,若是倭賊殺個回馬槍,與他們裡應外合……”
“那你的意思?”
“在下覺得。不如讓陸安帶著他的手下回鎮江府,衙門的衙差也需仔細排查。”
謝三也曾這麽想過,他之所以留下陸安等人,只因他不知道賊匪的實力,怕衙門的蝦兵蟹將壓根無法禦敵。他皺著眉頭說:“若是陸安走了,我怕人手不夠。此刻百姓們尚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何事,若是他們得悉死了那麽多人,其中不乏他們的親人,恐怕會激起民憤。賊匪若是在這時折返,陵城便會腹背受敵。”
“在下也是這麽想的。”林捕頭點頭。“所以在下想與謝三爺商量,不如從薊州調派些人手過來。在下的兄弟跟隨在下多年,都是忠心可靠的人。除此之外,沈大爺前些日子在薊州城外組織了不少百姓守衛夏收。此時夏收差不多結束了,大家又是鄉裡鄉親。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們或許願意來陵城幫忙。只是呂縣令和沈大爺那邊,需要謝三爺出面說一聲。”
“此事恐怕不妥。”謝三搖頭,“薊州與陵城離得很近,若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恰好是薊州,豈不是正中下懷?”
林捕頭微微一怔,急忙說:“是我考慮不周。”片刻。他又愁容滿面地說:“在下聽陸安說,守禦所大半的士兵都在前幾年調去西北了,而附近的城池,不止薊州、陵城,還有恆安,淮遠等等。它們都靠近水邊,只怕都是倭賊的目標,我們防不勝防。”
“這麽說來,先派人給它們送個信吧。”謝三沉吟。
林捕頭點頭稱是,又道:“這是倭賊第一次入城搶劫。以後只怕他們的膽子會越來越大。”
謝三一直懷疑,賊匪的首要目標壓根不是搶劫錢財。他對林捕頭說:“賊人的目標不是糧食,以後不可能只在夏收、秋收兩季上岸。我們這樣被動地防禦,總不是長久之策。我對附近的地形不熟,不知道林捕頭能否細說一番?”
林捕頭隨手折了一個樹枝,彎腰在地上邊畫邊解釋:“三爺應該已經知道,陵城就在長江邊上,再往後就是入海口……”
一旁,呂八娘依舊跪在地上,沒人叫她起身,她不敢妄動,只能遠遠看著謝三和林捕頭。她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只見他們一臉正色地商議著什麽。她悄悄揉了揉疼痛的膝蓋,目光落在謝三的側臉。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呂八娘覺得,自己的雙腿快失去知覺的時候,謝三終於想起了她。
“你怎麽還跪著。”謝三蹙眉。
“三爺, 小女想回家替父母收屍,求您成全。”呂八娘鄭重地磕頭。
“你起來吧,我找人送你回去。對了,你家還有什麽親戚?我讓李縣丞派人通知他們過來接你。”
呂八娘緩緩搖頭,慢慢站起身。大概是她跪得太久,她才直起腰,就覺得雙腿一軟,眼見就要摔倒。她本以為謝三會扶她,卻見他壓根沒有看自己。她慌忙扶住門框,這才勉強穩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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