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找打,又編排我的不是,我敢嗎?”田勝利直接彈了姚長海腦殼一下。
田勝利拍著膝蓋喊冤道,“天地良心啊!我對你姐是絕無二心的。”
“那為什麽長青才會這麽‘勤快’讓人心疼。”姚長山挑了挑又黑又濃地眉毛唉聲歎氣道。
“這原因還用我說。”田勝利深吸一口氣看了眾人一眼道。
此話一出口在場的人都沉默了,還不就是殷秀芹生了……還一次生了倆,怎麽就不分給她一個。
為了不妨礙姚長山一家高興,這一個多月來,姚長青很少進姚爺爺家,問候只在大街門口叫:“爹、娘,我回來了。”
“爹、娘,我上班了。”
不然姚長青進去,他們不知是收起笑容,還是板著臉,本該高興的事,鬧得他們不自在,她也不自在,所以減少了去的次數。
田勝利手指輕刮著玻璃杯口悠悠道,“長青這是心理苦啊!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不停的收拾屋子,讓自己忙碌起來。”
“因為心理鬱結,長青這也算是排減方式的一種,好把自己給累的麻木了。”劉姥爺盤膝而坐在青石台上,妮兒穿著夾襖夾褲,就乖乖的坐在他的膝蓋上。
“姥爺說的對,就是這個理兒,鬱結於心。”田勝利重重地點頭道。“這樣發泄出來,總比鬱悶在心的好,心病難醫!”
“姐夫,別說我做弟弟的說你,以前不住在一起,看不出來。現在我真的覺得你有很多的問題呀!”姚長海沒大沒小地說道。
姚長海接著說道,“以前我姐多溫柔的一個人啊!現在怎麽變成母老虎了,凶悍地我都認不出來了。”
“咦……你這麽說可有點兒過了啊!”姚長山趕緊說道,一副和事老的架勢。“咱家雖說是陽盛陰衰,可女孩子都是寶貝,長青從小就厲害,和男孩子打架。那從來是輸人不輸陣的。為這事。咱娘可從小沒少揍她,真是比男孩子都淘。”
“那也不像現在這樣!”姚長海說道,小時候因為艱苦。孩子們有孩子們的門道,就到大山裡找吃的,為了幾口吃的和同村的孩子們打架那是常有的事。
雖然他和姐姐經常臉上掛彩,可吃的從來沒有讓人搶走過。因為他們更慘!
“是不像現在,這個勝利也有責任的。”姚爺爺說道。
姚長山看著田姑爺道。“怪你,這個人好的,都成了軟骨頭了,一點兒男子漢。一家之主的威嚴都沒了。這女人啊!該管的時候,就得狠狠的管住才行,得拿出你男子漢的氣概來。”
“唉……”田勝利重重地長歎一聲。
“你這是什麽聲音啊!”姚爺爺抬眼問道。
“是啊!我承認我的責任很大。我承認。”田勝利點頭承認道,然而這話鋒一轉道。“不過,爹,太姥爺、大舅哥、小舅子。都不太明白長青有多麽可憐。”
他抿了下嘴又道,“你們都有孩子,小舅子,別嫌哥說話難聽,那怕我們有個如妮兒這般的孩子也好!”
“姐夫!”姚長海懦懦地叫道。
田勝利擺擺手道,“有孩子的人老是說,沒孩子不算是什麽大事。又不想以前似的,老了得靠孩子來養。而且也不像以前似的,咱們村的孤寡老人大隊兜著底呢!以前只要把孩子生出來,有的吃、有的喝,不怎麽花錢,小孩子也能自己長大。現在的小孩子比咱那會兒要求可多了。反而無子女是有福氣什麽的。可這話都是讓我們撕心裂肺的話,爹!”
田勝利仰起頭,把眼淚給逼了回去,哽咽道,“我們真想有自己的孩子,真的,很想,非常的渴望。可是怎麽也不行。
每次吃藥失敗的時候,我真是很難在旁邊,看長青受挫的樣子,我是個男人,還可以挺得住。可是長青看著自己始終懷不上,最少,兩、三個月以淚洗面。
我看了十多年了,我的心就是堅硬如石也早就化了,怎麽還能硬的起來,我沒有骨頭。”
田勝利接著說道,“長青這樣,是為了排減心裡的不痛快,她實在太想要個孩子了。得不到滿足,而性情大變。”
田勝利長歎一聲道,“長青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聽得在場的大男人心裡酸酸的。
姚長海道,“在可憐,該管住的還是得管得住才行啊!”
“小舅子,我會管住的,別老是說我了,你們就多擔待一些吧!”田勝利拜托道。
以往都是姚長青表現著對孩子的渴望,這是田姑父第一次清楚的表達對孩子的期盼。
“妹婿,我會提醒你嫂子,大侄子注意的。”姚長山拍拍他的肩頭道。
“謝謝,謝謝你們體諒。”田勝利起身謝道,“這段日子娘、三嫂和弟妹,嬸子經常來跟長青聊天,其實住在一起長青好很多了。以往很長時間才能緩過勁兒來。”
夜晚更深,姚長青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當家的,你說我是不是也找點兒事做,比如去咱村的小學校聽課。”
她又不傻,家裡人這段時間找她,是沒話找話說,怎麽會猜不出家裡人的想法。
“好的,好的,讀書嘛!總歸是好的,學校也熱熱鬧鬧的。”田勝利是舉雙手讚成道,“你是咱家的大王,還問我幹什麽?”
“那也得跟你商量、商量,你可是當家的,戶主上可寫著你的大名。”姚長青說道。
“我是當家的。”田勝利輕笑道。
“笑什麽?你不是嗎?”黑暗中姚長青挑眉道。
田勝利聞聲趕緊道,“是,我是當家的,可你是大王啊!”說著還豎起了大拇指,這黑燈瞎火的看不見。特地抓著她的手,讓她摸摸。
姚長青摩挲著他的大拇指,悠悠道,“其實,說實話,我更想去廟裡求求佛祖、菩薩,賜予我們一個孩子。想在廟裡住上一段時間。來個日夜祈禱,也許老天顯靈呢!”
“咳咳……你瘋了,現在啥情況你不知道啊!你想挨批鬥不成。”嚇得田勝利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回握著她的手安撫道,“長青啊!別這樣。別抱幻想了,咱倆都三十有六了,已經不行了。不能生了。”
“還有四十歲生孩子的。”姚長青辯解道。
既然話題說開了,田勝利索性說道。“那些人是極個別的,是特別的人。”他接著勸道,“就當我們倆都是與子女無緣的人,乾脆放棄吧!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放棄希望嗎?唉……太執著了。會生病的。咱們倆不能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啊!這小輩們兒不都是我們的孩子啊!我們要高高興興的,還要使勁兒的愉快的開始生活。”
好半天姚長青才長歎一聲道,“知道了!聽你的。”
田勝利躺下摟著她道。“這才乖嘛!睡覺,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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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就到了麥收時節。莊戶人家苦老苦作艱難了一年,盼的就是這個日子,怕得也是這個日子。
現在這年月,除了極少數的人,怕是人人都在吃苦受委屈。
學校關門,工廠停產,幹部批鬥靠邊站。
唯獨莊戶人家不敢放下他們手中的活兒,因為沒人去管他們的饑苦艱難,可他們依然要用加倍的血汗生產糧食,去維護這亂紛紛的世道。
除了農民,似乎人人都關心著國家大事,關心著國家的命運和前途。只有莊稼人,眼巴巴的望著黃土地,關心著莊稼。
姚灣村今年的年景又不錯,過了五月端午,麥子泛黃,田裡密密匝匝的麥壟,真是十裡翻金,十裡飄香,麥子的清香。
眼看著要麥收,村裡老少都開始忙活起來,最忙的還要算大隊長姚長海,他要比別人多操十分的心,裡裡外外要靠他去支應。
麥收季節,上面下來的人也格外的多,這個工作組剛走,那個檢查團又到,下面來,除了吃喝,就是站在田間地頭,在莊稼人面前耍耍威風指指點點。
吃喝到不怕,盤龍湖的魚,青蘭山上的飛禽走獸,不用費糧食,光是肉就‘砸死’他們,砸得他們是吃人嘴短,對姚灣村讚不絕口,是好話不斷。
五月末,天剛剛擦黑,吃完晚飯,姚長海一家坐在院子裡納涼,山風襲來,吹散了一些夏日裡的燥熱。
鍾長征看著來村裡的如走馬觀花的各色人馬是已經無力驚歎了,頗為感慨道,“真是不到農村,恐怕用遠不知道幹部和群眾的關系是這般模樣。”他看著姚長海問道,“前兩年也這樣!”
“前兩年?”姚長海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爸, 話不用說明白的,前兩年都忙著爭權奪利,上行下效,今年是塵埃落定,這不……”鍾小貓諷刺道,“在這年月裡,大小頭頭兒們能抖威風的地方,也只剩下農村了,鄉下人老實巴交的,蓋因莊稼人還沒生出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膽子。”
“你小子,怎麽還是這麽暴力。”鍾長征不客氣地拍了他一巴掌。
“爸,在下面,人家講究的是明火執仗,直來直去,一言不合打起來的都有。不是你們在上面講的是陰謀詭計,黑的很!陰死人不償命。”鍾小貓冷哼道。
“你可真是越說越沒譜了。”鍾長征不好意思地乾笑道。
“怕什麽?自己人,實話也不讓人說了。”鍾小貓看向劉姥爺道,“對吧!太姥爺。”
“呵呵……”劉姥爺是呵呵直笑,這小子,可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倒不失真性情,不過沒傻到不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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