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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玉》回51 風囂夜黯星躔血
青州四月,煙雨霏霏,西風漸起,漫卷花塵,疏枝颯颯,遍野蕭條,正是一川芳草,滿城飛絮之時。城郊一處山莊,掩映在如垂幔般的雲氣之中,淺堵重重,屋宇鱗次櫛比,朱門碧瓦,雕欄玉砌,頗見奢富。卻見那山莊正門書著“玉劍門”三字,兼具顏筋柳骨,煞是俊秀,卻隱有矜伐之氣,折去了幾分風韻。

 莊中正閣,一年四五十許的男子披衣坐在案前書寫,一時蹙眉思索,一時拊掌玩味,一時捋須微笑。忽有一婦人推門而入,款款行到書案旁,手中端著一青釉瓷碗,蒸蒸的冒著熱氣。那婦人將瓷碗放到一側,靜靜的在一旁看那男子所寫的文字,略略顰了顰道:“老爺,你還在為那邪門少年男女之事費心呢?”

 那男子從冥思中回神,忙將手中筆毫擱到硯上,扶過那婦人坐下,悠悠歎口氣道:“邪門隱匿江湖數十年,今魔功重現江湖,習練之人不過弱冠之齡,卻是不祥之兆。恐邪門死灰複燃,我已發出請帖邀各名山大派掌門,齊來青州商榷應對事宜!”

 這男子正是玉劍門門主狄滄瀾,那婦人便是狄滄瀾之妻,嶺南鍾家次女鍾棉玉。江湖五行之中,獨“火”之狄家,勢單力薄,故狄滄瀾借與“金”之鍾家聯姻來抬高江湖地位,未料收效寥寥。狄滄瀾苦心孤詣,經營玉劍門二十余年,在江湖中卻仍無與其他四家比肩的分量,常讓他飲恨長歎。

 此時那鍾棉玉聞言,淡淡道:“只不過出現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學的那魔功一些皮毛罷了,值得如此勞師動眾,更何況那少年如今已被老爺你誅殺,還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狄滄瀾面色微變,旋即笑道:“夫人未曾親睹那日戰況,又怎可斷言這少年隻學的一些皮毛?那少年年紀未長,一身武藝已是這般駭人,若是假以時日,定是中原武林一患。想三十年前少林寺之圍,中原武林正道十停去七方才將邪門妖孽殺盡,如今江湖人每每談及,尚心有余悸。這少年雖死,然屍體不知被何人盜去,恐是邪門同黨,若是如此,只怕江湖又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我邀請各大派掌門前來,襄盛舉,覓對策,也是未雨綢繆,防患未然。”

 “我總是覺得事有蹊蹺,若是邪門韜光養晦這許多年,又怎會縱容這初學魔功的少年在江湖妄為滋事?我竊以為是顏女俠的公子受妖人誤導,並不知曉個中情由……”鍾棉玉略有戚容的道。

 狄滄瀾聞言面泛慍色,聲調平平的道:“邪門之人傳他技藝,其心昭昭,便是他不知情,也只能錯殺,不可誤放!更何況,此子身為朝廷令賢之後,卻與欽犯賊寇勾搭一氣,單是此罪,我輩人人得而誅之。甚之,那姓沐的妖女所使拳法,與當日滅金陵梅家滿門的惡魔所使同出一轍,這其中陰陰暗暗,糾糾纏纏,又如何能容那對妖邪男女活在人世!”

 “便是如此,隻消將那少年先行擒獲便是,同為人父母,怎可妄傷他人孩兒性命!”當日顏昕茹上門問罪,被狄滄瀾擊傷,那般悲痛欲絕的模樣,已是讓鍾棉玉動了惻隱之心。

 狄滄瀾憤然而起,冷冷道:“夫人莫提此事,便是要提此事,且問川兒作了什麽?竟險些被那妖女毀去一雙手臂!當日我攜川兒往歲寒莊,不過求個公道,怎料那妖女咄咄逼人,囂張猖狂,卻是欺我狄家無人!”

 鍾棉玉便再也不言語,微微歎了一聲道:“老爺你沒有用早膳,還是先把這餛飩用了吧,不然都要涼了!”

 狄滄瀾面色稍緩,將案上字跡示與鍾棉玉看:“這是我為此次武林大會撰寫的檄文,夫人且過目,看看可好!隻待此事計定,便是我狄家大顯威名之時。”待她接過,狄滄瀾便從案下取出一雙銀紋琥珀箸,將那盛餛飩的瓷碗端到近前。

 鍾棉玉微有幾分不豫,道:“這餛飩是我親手端來的,老爺值得這麽小心麽?還是用調羹吃吧,用筷子很是不便。”

 “邪門之人心狠手辣,無孔不入,我也是不得已……”狄滄瀾尷尬一笑,還是用那琥珀箸在瓷碗中搗了搗,方才換過湯匙,小心的舀出餛飩來吃。

 鍾棉玉也不答話,將那所謂檄文又看了一遍,輕聲道:“老爺這文章,鼓舞人心,字字珠璣,委實妙極!”她將那宣紙放下,心中卻在道:“江湖三十年來一直未有邪門異動,只怕這武林大會是捕風捉影,徒勞無功。威名,威名……為這所謂威名操勞一世,卻是值與不值?”這番話卻不能說出口,便岔開話題道:“菁兒來信說回來給你賀壽,也不知現在上路了沒?”

 “這丫頭……”狄滄瀾聞言放下手中瓷碗,頗為得意的道,“一走便是好幾年,全當這個家不在了……”

 鍾棉玉暗自垂淚,低泣道:“也不知她這些年有沒有吃苦,過的好是不好?平素寫封家書都只有片言隻字,除了習武之事其他一字不提,也不知我這當娘的多麽記掛她!”

 “夫人莫要傷心,不是馬上就要見著了麽?”狄滄瀾慌忙起身撫慰道,“菁兒可惜是女兒身,否則以她的資質天分,玉劍門振興指日可待。”他忽而作痛心疾首狀道,“可惱川兒太不爭氣,為了一個女子荒廢武藝,不思進取!”

 鍾棉玉聞言止住哭泣道:“老爺莫氣,隻盼川兒與那駱家閨女完婚,便會回歸正途,立志發奮!”

 “但願如此!”狄滄瀾輕歎一聲。忽而他感覺頭腦一陣暈眩,一個趔趄跌到椅子上,口中斷續道:“夫人……我……頭好暈!”

 鍾棉玉慌忙將他扶住,關切問道,“可是當日所受內傷發作?”當日狄滄瀾雖以三招陵遲之劍“殺死”柳逸安,卻也被他強橫內力震傷,吃了無數靈丹妙藥依舊不能根治。

 “沒有什麽大礙,夫人扶我到房中稍事休息便可!”狄滄瀾強打精神道。

 “老爺還是勿要過於操勞!”鍾棉玉小心將他扶到房中,出來見那餛飩還剩半碗,便端起往廚房行去。

 這日午時,玉劍門舉派用飯。狄滄瀾腹痛嘔吐,未曾進食,鍾棉玉草草吃了點,便去正閣探視狄滄瀾傷勢,剛一走到床邊,便覺手足無力,一下軟倒在地上。狄滄瀾聞得響動,睜眼來看,慌忙起身將鍾棉玉扶起,急喚道:“夫人!夫人!”卻始終不見她醒轉,隱隱看出是中了迷藥之毒,便要運氣幫她驅毒,不料腹內真氣一動,便四處衝竄,平服不定,五髒六腑一陣劇痛。此時屋外響起一片哢嚓異響,極像剝皮拆骨一般,狄滄瀾猛驚,便欲下床去察看。

 正此時,房門被人猛然推開,狄滄瀾忍痛抬眼去看,卻見一黑衣長辮的少女,木無表情的走入,兩點瞳仁散發著如同赤焰一般的光芒,手中提著的一把卷口大刀上,殷紅的鮮血不斷的從刃口上流淌下。

 “你是何人!”狄滄瀾掙扎起身,怒喝道,卻從那少女身影之外看到閣樓外的場景,頓時驚駭無比……

 ……

 弦月倒掛陰空,黃葉遍地翻飛。青州城外山道上,一個淡紅衣衫的女子負劍奔行,靚影過處,帶起星輝兩袖,複又灑落在木叢之中,恍如霜雪。聞得夜鶯婉轉啼哭,一聲一聲響徹寒夜,刺入雲霄,一陣寒風突至,頓將那啼聲隱沒了去。

 悲聞柳逸安死訊,珺蘭負傷帶病北行。路上趕往青州的武林人士絡繹不絕,珺蘭打尖時常能聽到有人談論武林大會之事,終於隱隱約約了解到柳逸安身亡之事梗概。

 “柳郎含冤受屈,可恨那狄滄瀾竟指鹿為馬,借此事向中原武林邀功,玷汙他聲名清白。我沐珺蘭不滅狄家,枉生為人!”一路來,追憶與柳逸安往事種種,珺蘭隻覺痛徹心肺,生不如死,此時隻想報仇雪恨,殺戮之心日重。

 朱彤用藥如神,珺蘭風疾已幾乎痊可,臂上傷勢也好去大半,只是傷口未完全愈合。至青州境,珺蘭購了把長劍,徑奔玉劍門而來。她從江湖人口中得知狄滄瀾當日歲寒莊外一戰,落下內傷,與顏昕茹一戰,又耗損元氣,故而打算鋌而走險,欲趁夜潛入玉劍門將狄滄瀾擊殺。奔行出密林,已隱約可見玉劍門莊園輪廓,荒林瑟瑟,陰風蕭蕭,道不出的詭異氛霓。

 “柳郎,都是嫣嫣害了你……”珺蘭摸了摸懷中那塊冰寒的玉佩,一時淚雨潸潸,“除非嫣嫣親眼見到你屍骸,不然哪怕尋遍三山五嶽,也要將你尋回……只是一日未尋見你,嫣嫣便要痛苦一日;一月未尋見你,嫣嫣便要痛苦一月;一年未尋見你,嫣嫣便要痛苦一年……柳郎你毋或那般狠心,莫要讓嫣嫣在痛苦中過一生一世!”

 睜開朦朧雙眼,已經行至玉劍門外,珺蘭只見莊門緊閉,牆瓦森森,哀風怒號,狂拂著敗葉在牆頭飛舞。有無比腥臭的氣味從門縫中瀉出,讓人嗅之難受直欲嘔吐。珺蘭心中一驚,縱身從門牆上躍入,卻只見玉劍門空曠的庭院中,百余具屍首橫陳豎擺,血流成溪,或是身首異處,或被開膛破肚,恐怖景象,讓人毛骨悚然。珺蘭頓時驚詫莫名,這般閻羅地府般的慘境,她已司空見慣,卻還是難免感覺後脊陣陣發涼。那些屍首雖死狀恐怖,但是面容安詳如寐,卻是在不知不覺被人一刀斬斃,連一聲呻吟都來不及發出。

 “是誰做的?”珺蘭一陣蹙眉,旋即想到那個黑衣少女,忽又搖頭,“如此迅速的殺盡玉劍門眾多身負武藝的弟子,非一人之力所能為!管他誰殺的,殺乾淨了便好!”如是思度,珺蘭粉靨上升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尋著那一路血跡走入一處高大的閣樓,卻見那欄杆之上,懸著一具被剮去皮發的屍首,遍體通紅仿佛剛產下的嬰孩,身上割傷縱橫錯布,目力無法分辨,竟是被人活活凌遲而死,血管中的鮮血依舊在涓涓流淌,從雙足滴下,在空中舞成兩條鮮血流蘇,被寒風吹得亂擺。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殺人者應是給柳郎報仇的!”珺蘭從懷中掏出那玉佩,睹物思人,心痛難禁,不住欷歔道,“柳郎,嫣嫣真沒用,不能手刃凶仇。你……如今卻在哪裡……”珺蘭一直懷抱著柳逸安未亡的絲絲憧憬,這憧憬毫無理由,毫無根據,然正是如此,使她不敢妄起輕生之念。

 “孽障!受死!”忽而聞得一聲暴喝響起,珺蘭回眸去看,卻見一長眉僧人,手持一禪杖直面打來,風生雲起,沉穩威猛。珺蘭輕叱一聲,從背上拔出長劍往那禪杖上一絞,便將那千鈞力度卸到一旁,聞得一聲喧豗巨響,庭中石板竟被那禪杖砸出一二尺見方的深坑,塵土飛揚,那石縫中的鮮血正瀅洄無處流淌,此時瀉溜著都往那石坑匯聚而去,霎時將其注滿。

 那僧人收杖退立,見這庭院中屍骨成堆,血流成溪,頓時眉梢怒指,目眥欲裂,一遍一遍的悲吟佛號,忽猛然抬頭,雙睛兩道厲電般的目光直射珺蘭面門:“刀疤?你便是那日逃脫的邪魔女子!老衲今日要斬妖除魔,還人間淨土!”喝罷揮舞著那禪杖橫掃而來,風聲呼呼,力道無儔,卷帶著排山倒海一般的凶猛氣勢。

 珺蘭右手有傷,便將長劍交持左手,劍芒圈著那杖頭且繞且退,冷冰冰的道:“人不是我殺的,老和尚你莫找錯了人!”

 “鐵證如山,豈容你狡辯!”那老僧禪杖疾戳而出,如同狂龍噴火一般暴進數尺,破了珺蘭劍勢,徑往她肩頭砸去。

 珺蘭揮劍來格,竟被震得連退十數步,喉頭一陣甜澀,拚命忍住方才沒有吐出鮮血,心中已是大怒,怒喝道:“老禿驢休要欺人太甚!”玉臂一振,漫天紅霞卷出,只見劍鋒,不見劍柄,宛如一匹火紅的綃緞,獵獵襲來。她生平未嘗遭遇敵手,此時爭強好勝心起,也懶得與那僧人分辯,真氣運轉,一出手便是驚鴻劍喙式之雪岫噙雲,如同百花競放,千蕾吐蕊,絢麗多姿,讓人目不暇接。

 那老僧不閃不避,暴喝一聲,卻見他渾身真氣充盈,百衲衣如同順風扯滿的桅帆,須眉在勁氣中飄曳,手中禪杖舞出無數漩渦,便如洶湧的海潮往那劍幕上呼嘯而去。須臾間,長劍禪杖已撞擊無數次,然人耳聽來,宛如一聲。珺蘭倒飛開去,拄著長劍在地上犁出一道丈余的劍痕,方才堪堪立穩,終是將一口鮮血咳了出來。

 那老僧並未罷手,右腳在地上一踏,雙手握持那禪杖飛速刺來,便如一支離弦的利箭,杖是箭頭,人是箭羽,遽忽飛馳,庭中鮮血被那勁風吹拂,瞬間乾涸了去。

 珺蘭雙眸一寒,將長劍交還右手,忍痛握定,自下而上朝刺往那杖尖,一匹華麗詭奧的劍氣瀉注而出,那劍芒末端忽開忽合,似吞似吐,發出一陣一陣尖厲的鳴叫,正是喙式之霜天唳月,只是珺蘭此時內外具創,已不能將此招威力發揮到極至。

 兩道罡風碰觸刹那,鳴聲嘎然而止,珺蘭手中長劍自劍鋒至劍柄,齊齊裂成兩半,右手虎口應時開裂,臂上傷口也迸發開來,疼痛難以抵擋。

 “妖女!還不束手就擒,不然休怪老衲破戒!”那老僧見眼前這女子所作所為令人發指,毫無人性可言,心中已生將其擊斃之念。

 珺蘭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右掌,星眸一黯,將劍柄丟至一旁,丹田中內息悉數提出,便見她玲瓏軀體之外,宛如紅梅白雪同時飄飛一般,兩股真氣消長,氣勢愈來愈盛,稱著這庭院中陰森恐怖的景象,如同夜叉羅刹一般駭人。

 “幽冥劫!果真是幽冥劫!世間容不得你!”那老僧怒吼一聲,單臂將那禪杖夾到腋下,劃出一道奇異的弧線,徑往珺蘭脖頸砸來。

 珺蘭卻是不懼,蒼星落、碧潮生、晚雲散、夜風清、孤月耀、海天平,一路暮訣毫無凝滯的施展出來,竟將那老僧迫到牆根,如視他手中八尺禪杖為無物。然經過方才打鬥,珺蘭氣海受損,真氣已然不濟,暮訣使完,再無法施展出晨訣來,連連咳出幾口鮮血。

 “這便是那殺害梅家滿門之人的拳法!”那老僧面上浮現驚詫神色,不過瞬間回復平靜,闔目低誦道:“我佛慈悲,請恕無苦殺生之罪!”再一睜眼,雙睛暴鼓,禪杖高擎,直往猶在嘔血的珺蘭天靈砸來。

 正值珺蘭命懸一線之際,忽而從一旁撲出兩道人影,一人架住老僧禪杖,一人將珺蘭從杖下搶出。

 “無苦大師這伏魔杖法果真入大乘之境,不負自達摩祖師以降‘少林杖法第一人’之稱!”那救下珺蘭之人此時侃然說道,聲音悅耳動聽,堪比午夜黃鶯,竟是一女子。夜光中,可見其紗巾蒙面,一身紫紅衣裙,輕如流嵐。

 無苦插杖入地,怒道:“你等是何人?”

 “藉藉無名之徒,不敢汙了大師法聽!”那女子微一欠身道,“不過請大師高抬貴手,容小女子帶走這位負傷的姑娘!”

 “這妖女身負一百多條人命在身,老衲豈容她走!”無苦再把禪杖插入石地尺許,那鋪地的青石霎時碎裂開來,紋路密如蛛網,卻被勁氣牽製,未有半塊凹凸。

 那女子嫣然一笑,柔聲道:“小女子本便未奢望大師放人,不過先禮後兵,也不失了小女子身為晚輩的禮數!”轉而對那架住無悲禪杖之人道,“邊羽,你便陪大師過上幾招,記住!不要玩的太過火,無論大師傷了還是你傷了,總是不好的!”語調俏皮,頓時氣得無苦面色醬紫。

 “得令!”那邊羽拱手答道,從背上解下一長一短兩杆銀槍,冷聲冷語的對無苦道:“請!”如同木偶一般,不見半絲表情。

 無苦震怒,從地上拔出那禪杖,舞成風車一般,朝邊羽襲來,電光火石間,二人交手已百余招,隻聞得劈劈啪啪一陣鞭炮般的響聲,竟是勝負難解、優劣不分。一黑二白三條光影如同鬼魅一般旋舞,無論力與速,那邊羽與無苦竟拚個不相伯仲。須臾過後,玉劍門內牆拆地陷,瓦飛磚走,被二人毀成廢墟一片。

 珺蘭靜立,平服腹中亂氣,觀場中打鬥,一時心驚,這邊羽武力之強,縱她無病無傷與之相鬥,恐也難等閑取勝。那紫衣女子微一蹙眉,似是頗為不耐,悄無聲息的溜到二人戰圈內,趁槍杖難解難分之時,紅袖一舞,一支軟劍疾刺而出,應聲命中無苦後脊。

 無苦悶哼一聲,橫杖疾退,口中訥訥罵道:“無恥之徒,暗箭傷人!”那劍傷顯是不輕,無苦倚在禪杖上方才立住,額頭冷汗涔涔。方才與珺蘭一番搏殺,無苦雖勝,然元氣損耗頗巨,與那邊羽激戰身法已然遲滯,方才會中那女子偷襲。

 “大師所言差矣!天下爭鬥,便只有勝與敗,沒有明與暗!”那女子收劍回立,巧笑道,“大師如今負傷在身,自行覓處調養吧,小女子便不挽留了!”

 “這妖女已是天下公敵,爾等能保她一時,卻護不了她一世!”無苦忍痛怒道。

 “不勞大師掛懷!”那女子施禮道。

 無苦聞言,猛啐一口,從牆上翻出,未有一句多言。

 那邊羽濃眉緊鎖,架槍沉聲道:“少主,方才……”

 那女子咯咯笑出聲,打斷他話語道:“我不過看你們一時半會難有勝負,等的無趣,才下手幫你一幫。下回讓你打個過癮便是……”宛如孩童一般天真無邪。

 那邊羽也不多言,拱手退立一旁。

 珺蘭傷勢稍緩,方才她一直靜觀其變,此時見無苦敗走,便咳嗽著問那女子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救我?”

 那女子拱手一禮道:“沐姑娘既問,小女子自當坦言相告。敝派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亟須像沐妹妹這般武藝高強的能人異士加盟,還望妹妹迂尊降貴,襄助敝派成就大事!”這女子話語之中,稱謂愈見親昵,然她言辭柔婉,竟讓人毫無厭惡之感。

 “莫非姑娘欲以這救命之恩相挾,迫我聽從貴派使喚?”珺蘭不卑不亢道,“他日貴派有難,我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會報今日活命之恩。小女子無才,卻也不甘居於人下,就此別過,有緣再會!”說罷她馬馬虎虎包扎好手上傷口,轉身便離。

 “沐姑娘,方才無苦所言,你也聽見。自此日後,全武林都認定你為殺害狄家滿門之人,天下雖大,再無你容身之所。更何況本派禮賢,絕不會勉強姑娘作不願作之事!”那女子面有薄怒,抑聲說道。

 珺蘭轉身,語氣稍緩道:“狄家既已伏誅,我再無事掛心,自此當全心全意找尋夫婿,更無心留作它用。我非忘恩之人,還望姑娘莫要強求!”

 “柳逸安已死,妹妹上哪裡去尋?”那女子微微合起雙目,語調也變得柔緩,“陵遲劍,葅醢刀,中者無生,妹妹難道未曾聽聞?”

 “我的心告訴我,柳郎還活著……”珺蘭言語哽咽,徑從院牆上翻越出去。

 “天下竟有這般癡情的女子!”那女子漫嗟道。

 邊羽上前道:“少主,怎不留她?”

 “她既無心助我,留她何用?”那女子面色驟冷,徐徐道,“邊羽,你速去跟上她,隨時隨地將她行藏透露給各大門派,務必逼得她走投無路,但切記要保她毫發無傷!”

 “得令!”那邊羽拱手道,黑影一閃,竟已不見,片刻後,才有一絲徐風將地上黃葉刮起。

 那女子轉身面向黑黝黝的屋宇喚道:“南宮,衛商!”

 便見兩道人影從樓閣欄杆上翻下,行到那女子身前單膝跪下:“屬下在!”

 “狄家滿門既非沐珺蘭所殺,你們可探知死因?”

 二人中一白發少年跪步上前,道:“狄家上下,一百三十七人,無一活口,死亡應是在三個時辰以前。狄滄瀾被千刀萬剮而死,屬下探其氣海有異,似是身中某種奇異劇毒。其余人眾皆是誤食迷藥後被人殺死, 屬下無能,無法察明這兩種毒藥。”

 “狄滄瀾為人謹小慎微,飲食必用銀紋琥珀探視,方才服用,怎會中毒?”那女子不由疑惑問道,低頭暗忖片刻便對那少年道:“南宮,你速速毀去所有屍首,另製造些假象,讓江湖人篤信殺人者便是沐珺蘭!”

 “得令!”南宮轉身入閣。

 “衛商!”那女子轉而問另一獨臂男子道,“西邊之事進展如何?”

 那男子道:“少林果然中計,月前已遣禪宗俗家弟子燕雲、古傑並關押在戒律院的智見前往興慶!”

 “很好!少林連智見都放出來了,看來真是下了血本。”那女子面泛微微笑意,淡淡道:“你速去宋邊接應,確保紫鑒無失!”

 那男子得令而去。

 紫衣女子環視這院中橫七豎八的屍首,默默道:“滅玉劍門者,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動手,膽量和手段無一不讓人折服。日後要是得遇此人,定要將其招至麾下,哪怕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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