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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玉》回9 天生我材終無用
老頭見自己耍賴被那兩個女子窺破,老臉一紅,哂然笑道:“兩個丫頭還不簡單!”

 那個青衣女子不想自己輕聲耳語都被他聽了去,面露窘狀,那紅衣女子此時對她說道:“觀棋不語!”那青衣女子本覺尷尬,當下辯駁道:“那位前輩尚且不知舉手無回,卻是他輸了棋風在先!”

 老頭面色一怔,自己理屈也不好言語,便扭頭對柳逸安道:“這局就算我輸了,再來過!”

 柳逸安叫苦不迭:“晚輩腦力不濟,已經不能再下了!”臉上也裝出痛苦不已的表情。

 “不行!不行!”老頭此時像個孩童一樣吵鬧起來,“我說不下方可不下!”

 那老者一身武功驚世駭俗,偏偏性情又是如此古怪,客棧眾人都面面相覷。那青紅女子看見老頭賴皮模樣,也不覺莞爾。柳逸安聽見她們笑聲,心生一計,便笑著對老頭道:“小侄看這兩位姑娘棋藝高超,師伯如何不與她們對弈?”這老者琴藝高絕,棋藝卻是蹩腳,偏偏又癮大無儔。柳逸安見那兩個女子能觀棋局,此道功夫定然不俗,心中盤算如此既能免去與老頭下棋之苦,又能聆聽那兩個女子絕世妙音,何樂而不為?

 老頭聞言,看向那兩個女子。此時那個紅衣女子起身施禮道:“若是前輩有興致,小女子便忝與前輩下一局!”

 方才柳逸安與這老頭下棋時,卻是手下留情,每每可以一子定乾坤時便故作躊躇,臨末便走出一步臭棋放老頭一馬。那時這兩個女子聽得蹙眉不已,後來便知道是柳逸安故意為之。但是那個紅衣女子與老頭對弈時,卻不會曲意讓子,須臾便殺落他四五局。老頭情知不敵,便不願再與那女子下,回頭去尋柳逸安時卻沒有了他蹤影。

 柳逸安臥在屋頂之上,看著晚空明淨如玉,風卷雲舒,星辰明滅,時有樹影清舞,瑟瑟有聲。晚風有如美人玉手,輕盈拂過,此等舒適愜意實在是無法喧之於口。柳逸安合上雙眼,腦海中卻漸漸浮現一個女子的面龐,明眸似漆點,瓊鼻如刀削,欺霜賽雪的容顏上卻有淡然英氣更添嫵媚。

 “英妹!如今你卻在何方?”柳逸安如此稱呼那駱萬英,心中卻毫無邪念。此番變故,柳逸安已然對她情根深種,隻是自己害她離家流落,日後相見自己又待如何面對她?心中淒苦,喟然長歎,柳逸安睜眼想竭力忘卻那個女子,卻發現不過徒勞而已。

 『人生失意不得歡,

 常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終無用,

 千金散盡不複來!』

 柳逸安忽然聞得有吟唱之聲,驟然起身趨到簷邊一看,只見河邊拱橋之下,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正在那裡擊節而歌。柳逸安眼力明澈,視黑夜如白晝,此時看見那個男子雖然衣衫襤褸,形容邋遢,但是俊貌豐神,顧盼間自然而然顯出軒昂氣宇。柳逸安卻不知他為何潦倒至此,當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秘辛。

 那男子隻將這改過的四句詩歌反覆吟唱,抑揚頓挫,透露出不盡的淒涼慘惻,讓聞者如同身受。

 人生失意不得歡!柳逸安看向滿天星鬥,悵然若失。自己雖然出身於富貴之家,養尊處優,自命滿腹經綸,才華橫溢,但是父親卻不許他為官入世,壯志大猷無法成酬。每日無為碌碌,隻知流連歡場,倚紅偎翠,不過抑鬱難解,放浪形骸罷了。縱然高床軟枕,錦衣玉食,柳逸安卻隻得將平生意氣鬱積在心,這一個“歡”字卻是苦求不得。那男子星夜放歌,卻無意撥動了柳逸安的心弦,引發的愁苦便如長河大川,滔滔而來。

 “兄台!適才聽聞歌聲,似有不得釋懷的往事,卻讓小可感同身受!此處雖無金樽,卻有酒壇若乾,若是兄台不棄,便上來共飲幾杯如何?”柳逸安立於簷角,朗聲說道。那拱橋與這客棧相隔不止三百步,那男子卻聽得柳逸安的聲音清晰如在耳畔,臉上微一色變旋即恢復自然,放下手中竹棒起身道:“兄台盛情相邀,在下卻之不恭!”那男子說話時中氣充沛,聲傳百丈依舊鏗鏘無比,“隻是在下無兄台神技,那屋頂卻是上不去的!”

 柳逸安頓時面露慍色:“我看兄台精華內斂,一身武藝當是世間罕有。在下拳拳相請,兄台不領情便作罷!”

 那男子聞言身軀一顫,卻不知柳逸安何時看出他習有內功,低頭躬身道:“兄台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在下佩服之至!不瞞兄台,早年在下的確習有一些微末功夫傍身,隻是如今手足筋脈俱殘,已經形同廢人!”

 柳逸安知他所言不假,面色赧然:“卻是在下錯怪了兄台,此廂深表歉意,還望兄台勿要掛懷!”

 那男子也回禮道:“自是不敢!”卻見柳逸安從屋頂之上飛下,提住那男子雙臂複又飛回,這一下一上如同行雲流水,不過常人一個吐納之間。

 那男子見柳逸安身手卻是心折,口中連道:“兄台好功夫!”

 柳逸安與那男子席瓦而坐,微微一笑道:“雕蟲小技而已!在下嶽州柳逸安,表字無為,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天下能夠在片刻間往返這屋頂之人自然俯拾皆是,但是卻能夠做到像柳逸安此般飄逸瀟灑的卻是鳳毛麟角,那男子見柳逸安身懷絕技而不自恃,已經對他心生敬意,便拱手回道:“在下青州葉謹嵐,表字虛之,如今年值雙十!”

 柳逸安聽他姓名,便知曉他出身非富即貴,當下起身揖道:“葉兄卻要長我兩歲,先受小弟一拜!”

 葉謹嵐慌忙起身扶住,朗聲笑道:“愚兄這兩歲卻是癡長,忝而為之!”

 二人持手相視大笑,重新坐下之時柳逸安便問道:“剛才聽葉兄歌聲悲切,似有辛酸過往,可否告知小弟一二?”

 葉謹嵐聞言笑容斂去,目光滯澀,悠悠籲歎一聲便道出一段讓聞者聳然動容的舊事來。

 青州葉家原是名門望族,在泰嶽一帶頗有令名。兩年之前,葉家公子葉謹嵐風流俊逸,文武兼備,名列青州四秀之首。葉謹嵐胸懷抱負,進京應試,卻無端引發了一樁禍事。朝中大學士魏權與葉謹嵐之父葉儒昔年乃是同窗,葉謹嵐到了應天府便住在魏府之中,魏權對其關愛有加,視如己出。臨近科考前夕,魏權交與葉謹嵐一張字畫,上書“治國平匪”四字,征詢他見解,葉謹嵐當下便以後蜀遺將滋擾,江南流寇為禍切入主題,引經據典,侃侃道來,皆是真知灼見。魏權在旁傾聽,頻頻頷首,遇到葉謹嵐論斷有輕率或者偏激處,便一一加以指點。二人煮酒論道,同榻而眠,引為忘年之交。而那葉謹嵐在考場接到試題,震驚莫名,因為那試紙上所寫題目的綱領竟然便是治國平匪。葉謹嵐少年意氣,立即起身拂袖而去,而後更是跑到當地府衙擊鼓,痛陳魏權忘公徇私,舞弊弄權。那魏權惜他之才,好意助他,又豈知他會有此舉動,聽聞後怒發衝冠,痛斥葉謹嵐忘恩負義。然而魏權在朝中官居一品,位高權重,葉謹嵐想要告倒他,不過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而那魏權漏題與葉謹嵐,全因愛才之故,他為官剛正不阿,朝野口碑極佳,而且葉謹嵐不曾有什麽證據握在掌中,最後控訴魏權舞弊之罪不成,自己反因誣告之罪身陷囹圄。最後葉儒傾盡所有,疏通關節,最後才輕判葉謹嵐文面充軍。

 葉謹嵐說到此,撩開面龐亂發,赫然一道金印烙刻其上。他惻然笑道:“愚兄當時不懂世故,全憑心中血性行事,惹禍上身!”

 柳逸安此時已然義憤填膺,怒道:“葉兄為人剛直,胸懷磊落,同儕之中當數佼佼!可恨朝綱不治,官場昏暗,葉兄心系社稷,矢志報國,最後竟然落得如此慘淡下場!”

 “我因惡了魏權,加之犯科在身,今生今世已不奢望踏入仕途。發配途中,心中卻是坦然,我葉謹嵐既然不能以文定國,那便以武安邦,一心想在軍中有所作為。然而淮陽軍中接管我的管營卻是那魏權門生,剛到軍中便以怠慢之名杖脊三十,害我半月不能下地。後來因我在校場比武之中失手打傷一員校尉,被那管營杖責二百,手斷腳折,皮開肉綻,施刑之人看我氣息已絕,將我拋屍荒野。奈何天不亡我,早年恩師傳授的無上心法端的神奇無比,我當時百脈俱斷,在屍骨堆中風吹雨淋半月竟然已能起身行走。然而天下之大,再無我容身之所,我便化作乞丐模樣,潛回青州,不料父母已經哀勞成疾,雙雙撒手人寰。如今我孑然一身,心如死灰,便以乞討活命,苟延殘喘!”

 葉謹嵐說道悲慟之處,亂發在風中狂舞,雙目濁淚流淌,神情悲淒至極。柳逸安聽得目眥欲裂,十指哢哢作響,提起身下酒壇雙手一捧竟然將其碾成齏粉。

 “可恨!可恨!”柳逸安仰天長嘯,此時想起葉謹嵐所唱的四句詩,方才有刻骨銘心的領悟:

 “人生失意不盡歡!想葉兄身懷絕技,滿腹經綸,隻怪蒼天不仁,竟落得家破人亡,身殘心死!葉兄的際遇又豈是簡簡單單的‘失意’二字能夠說清道明的!”

 “常使金樽空對月!空空如也的又豈是那區區酒樽,更是葉兄一片赤子之心!”

 “天生我材終無用,千金散盡不複來!”柳逸安忽然放聲大笑,“葉兄與小弟都是當世無用之人,今夜要來個不醉無歸!”

 柳逸安去摸身下酒壇,卻忘了自己剛才已經將其碾成碎片,便哂然笑道:“葉兄稍等,我這就去客棧之中拿幾壇好酒上來!”

 “兩位都是七尺男兒,卻都胸無大志,反而自鳴得意,真是恬不知恥!”柳逸安與葉謹嵐循聲忘去,只見屋脊之上,一道清麗的身影孑然而立,晚風吹拂,衣袂飄飄,群星照耀,容顏豔豔,清秀淡雅,仿佛雲端仙子。

 柳逸安心神略一恍惚,立時捧腹笑道:“我道是誰!小Z師侄,你也跑到這屋頂來看星星?”

 瑤Z白了他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放回到葉謹嵐身上。葉謹嵐自然不知道她是何人,但是剛才被她一頓數落,隻覺得句句都擊打在心坎之上,一時恍然失神,此時方才看清說話之人竟是一個身形仿佛十三四的女童,卻還是恭敬的施禮道:“這位小姑娘年紀雖幼,出語卻是不凡!”

 “姑娘便是姑娘,不用冠以一個小字!”柳逸安聽她所言,不覺莞爾,看來這個小丫頭是最介意旁人說她年幼的,此時卻聽得瑤Z正色說道,“我與你年齡相仿,不過你看不出來罷了!”

 葉謹嵐聞言也不覺笑道:“姑娘可知在下年紀?”

 “二十!”瑤Z也不顧二人驚愕,接著說道,“剛才你們所言我全都已經聽見了!”

 “那姑娘怎道你我年紀相仿?”葉謹嵐隻覺得這個女童特別有趣,也不去細問她是如何偷聽的他們說話。

 “本姑娘年方十八,和這個草包一樣大!”瑤Z說話間,還不忘怒視柳逸安,顯是對他在客棧中的淫褻舉動不齒。她也不等在屋頂上楞住的二人發問,扔下兩個酒壇就飛身躍下,身後留下余音嫋嫋:“葉公子一心隻想出將入相,不過醉心功名罷了!須知男兒頂天立地,不能惠及萬民,也可造福一方!似你等怨天尤人,碌碌無為,還以熱血男兒自居,真讓人笑掉大牙!”

 二人聞言如遭雷殛,想此番言語斷然不會是一個年僅十四的女童能夠說得出來的,心中已有幾分相信她已到二九之齡,卻驚訝於她身形如何這般弱小。二人看著腳下酒壇,胸中氣息湧動,先前的盎然酒意已經蕩然無存。柳逸安也一心想找琴仙問明究竟,便扶起葉謹嵐從屋脊上躍下。然而客棧之中已經找尋不到那祖孫二人的身影,柳逸安盤問小廝得知,卻是那瑤Z撒嬌不願與柳逸安同路,拖著那老頭出了客棧,要星夜趕路,卻是連飯錢都不曾給,說是讓那一起來的公子付帳。柳逸安奔出客棧,只見夜空星輝淡淡,哪裡還見得著他們人影,心頭隻覺得無比失落,緩緩走回客棧,卻見門前的葉謹嵐也是滿臉悵然。

 “店家,可有上好的客房?”柳逸安想此時自己追去,也定然追他們不著,隻得在這客棧之中住下, 至於那瑤Z為何急著避開自己卻是不得而知。

 那老板說道:“上好的客房都被今日來的那些漢子包了去,如今只剩二樓拐角的一間普通客房,不知兩位公子可願下榻?”

 “如此也好!”葉謹嵐見柳逸安面露不悅,當下拍著他肩膀說道:“我與賢弟相見恨晚,正想與你徹夜長談!”

 柳逸安聞言也笑道:“小弟怎可推辭?葉兄身形與我相仿,若蒙不棄,沐浴後就將我的衣裳拿去穿吧!”

 葉謹嵐低頭看自己形貌邋遢,衣衫襤褸,不覺尷尬笑道:“賢弟看我此般模樣,豈有嫌棄的道理?”

 柳逸安囑咐小廝準備些酒菜拿到房中,等了半天卻遲遲不見葉謹嵐歸來,此時聽見屋外喧嘩,便看門出去觀望。此時只見那個青衣女子那長劍指在一個錦衣公子喉頭,臉上酡紅,叱罵道:“無恥淫賊,竟然敢在屋外偷看!”

 柳逸安看那公子豐神如玉,寒眸若星,英俊絕倫,自己卻有似曾相識之感,此時看他轉過頭來,右頰上赫然有一方囚徒刺面的文印,卻正是沐浴未歸的葉謹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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