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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玉》回64
……

 “柳逸安?”雲虛子聽珺蘭道出她要尋之人的名姓,猛然一驚,如同蛤蟆一般躍起,抖著三條長須問道,“可是在青州被玉劍門狄小子劈了的那個柳逸安?”

 珺蘭驚愕,慌忙問道:“道長識得我家夫君?”她胸懷坦蕩,既已把身心許與柳逸安,便無尋常女子的嬌羞矜持,稱他為夫君自覺未有絲毫不妥。

 “不對!不對!聽說那小子沒有妻室呵!”雲虛子皺著眉頭,繞著珺蘭轉悠,上下端詳道。

 珺蘭見雲虛子確識得柳逸安,隻覺大喜過望,焦灼說道:“我與他尚未拜堂。道長可知他下落?”

 “哦?那小子現在祁連,不過,好似他如今新歡在抱,渾然不記得什麽未婚妻子了!”雲虛子尚對柳逸安拒絕拜他為師有幾分著惱,更氣他出下這尋覓美貌道姑的難題,此時聞珺蘭問話便不懷好意的道,心中暗罵,“好小子,人心不足蛇吞象,守著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妻子,竟又去勾搭別家姑娘,老道卻要好好治治你!”

 “新歡?”珺蘭嬌軀一震,星眸泛起冷輝,然旋即隱匿,思及柳逸安果然尚在人間,刹那對新歡舊好之事渾然不在意,無比欣喜的朝雲虛子拜倒道:“道長大恩,沒齒難忘!”未曾自覺,杏目已是淚水潸然。

 珺蘭轉身欲離,卻被雲虛子攔住,聞他慍道:“丫頭,你哪裡去?”

 珺蘭輕拭去眼角淚痕,敬道:“晚輩這就往祁連去找尋他!”

 “祁連山野茫茫,你可知他在哪裡?”雲虛子撓了撓後頸,斜眼看天說道。

 珺蘭方才大喜難禁,一時失態,此時才想起這道長未曾明示柳逸安所在,當下赧然微笑道:“晚輩魯莽,還望道長告知!”

 “那你可答應拜我為師?”雲虛子轉身,咧咧嘴道。

 珺蘭一怔,雙黛顰蹙,深一欠身道:“柳郎既在人世,晚輩焉可入空門,還望道長體恤!”

 “我只要你拜我為師而已,又沒說讓你出家當女冠!”雲虛子慌忙擺手解釋道。

 “莫非道長不是仙家中人?”珺蘭覺得這道長所言匪夷所思,心中頓生疑念。

 雲虛子忽故作神秘的道:“丫頭,實不相瞞,老道是想收柳小子當我徒弟,無奈他被祁連派端木老兒的閨女迷住了,說什麽只有老道我找到一個跟那端木丫頭一般美貌的女徒,他方才肯拜我為師!老道我大江南北尋了個遍,如今方才尋到你,故而我收你為徒,只不過作作場面,待得把柳小子搶過來……”

 “無恥!”珺蘭聞言蛾眉倒豎,怒聲斥道。

 雲虛子聽得一哆嗦,癟癟嘴道:“丫頭,便是老道這樣作無恥了點,你也權當可憐可憐我,老道我想徒兒都快想瘋了……”說著說著兩團濁淚在他那雙老眼裡直打轉,仿佛馬上要滴將下來。

 “道長誤會了!”珺蘭訕訕一笑,忙擺手道,“晚輩方才是罵那個好色之徒,非是辱及道長!”

 雲虛子旋即破涕為笑,手舞足蹈的道:“那丫頭你是答應了?”

 “待得晚輩尋到柳郎,自會勸他拜道長為師,只是晚輩這拜師一事,便不必了!”珺蘭欠身道。

 “非也!非也!只有丫頭你也拜老道為師,方才將那柳小子栓的牢了!”雲虛子不住搖頭道,“莫非你不願?”

 “晚輩受道長大恩,如今更蒙垂愛,焉有辭受之理!”珺蘭莞爾一笑,盈盈拜倒,“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她隻盼這老道早日帶她找尋柳逸安,故而表面虛與委蛇,這拜師拜得一點誠心都沒有。

 “甚好,甚好!如今我們速上祁連,我搶我的徒兒,你奪你的夫君,兩全其美,兩全其美!”雲虛子樂得在山間上竄下跳,哈哈大笑不止,惹得一群猴頭前來圍觀,如不是珺蘭催促他快行,免不得被那幫猿猴扯住作了大王。

 回溪曲水,危峰深澗,飛羽遊鱗,芳草飛花。這山間卻是好一派怡人景色,珺蘭自無心賞看,恨不能插上雙翼飛到祁連去。

 出楚州境,上得通途。珺蘭與雲虛子一心趕路,故而腳程極快,三四日便趕至徐州。

 這日夜,珺蘭心緒難寧,久不成眠,便著衣走到客棧後的小院中,翻上屋脊沐風而坐。心中思及與柳逸安經歷的種種,可謂坎坷重重,自離歲寒莊這許久,她夜夜相思,眼淚都已哭得乾涸,如今得知那人果真無恙,心中欣喜如何能禁,忽又想到自己櫛風沐雨,嘗盡辛酸,而那人確軟玉溫香在抱,自享他的無邊豔福,只怕已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珺蘭思忖至此,不由咬牙切齒,恨恨然道:“當日我撮合你與英妹,已是作出何等讓步,弗料你見異思遷,喜新厭舊,且待見著你……”珺蘭忽悠悠歎了口氣道,“若是見到你,恐又被你三言兩語哄得沒了火氣,你真是不折不扣的壞人……”悲從中來,一時難已,兩行清淚依著臉頰潺潺流下……

 “徒兒!”珺蘭聞得院中呼喚,俯下身去看,卻見一張老臉鬼魅一般的出現在眼前,不由吃了一驚,過了片刻才低低喚了聲:“師父!”

 雲虛子把手中拂塵往後頸一插,眯著兩眼,癟著嘴發出嘖嘖之聲,搖頭晃腦道:“哎唷,哭得個可憐樣哦,為師我見了都心疼!只怕那柳小子現在身在窟、芙蓉帳,過他的顛倒快活日子,不曉得還有個女子夜夜垂淚,為他傷心欲絕喲!”說罷裝模作樣的去揩乾乾的眼角,邊拿余光去瞟珺蘭,邊故作悲傷的歎道:“我可憐的徒兒啊!”他心中卻是無限快意:“好你個小子,敢消遣老道我,老道我也消遣消遣你。嘿嘿,我沿路這麽一挑撥,到時看你如何收場!”唯恐被珺蘭看見他臉上猥瑣的笑意,慌忙扯下拂塵把臉擋住。

 珺蘭臉色微微一變,忽又舒緩下來,抱著雙膝在簷角上坐下,且見夜空清朗如凝碧,星月粲然,雲天茫茫無垠無際。她轉而朝向西面,從心底一遍一遍的喚道:“柳郎,柳郎,你現在真的把嫣嫣忘了麽?”任由晚風把兩鬢青絲拂起,現出如凝脂堆雪一般的臉龐,猶有依稀淚痕未曾乾卻。

 雲虛子見珺蘭似無動於衷,討了好大一個沒趣,悻悻然便欲翻下屋去。

 “師父,那個女子果真很美麽?”珺蘭忽回首,澀然一笑問道。

 “哦,那丫頭確是長得不錯,如果徒兒你沒這臉上疤痕……”雲虛子忽老臉一紅,直身咳嗽道,“咳,咳,出家之人,清心寡欲,世間女子皆如紅粉骷髏,無謂美醜,咳,咳,為師不知,不知!”

 珺蘭努嘴一哂,心中卻已知曉答案,默然回過頭去,再也無話。

 雲虛子忽噔噔跑到珺蘭身邊,蹲下問道:“徒兒你可是打算去找端木丫頭打架?是也!是也!由來爭風吃醋,免不得大打出手,為師定對你鼎力支持!”

 珺蘭忍俊不禁,心道這道長如此為老不尊,若將來果真收了柳郎為徒,這二人沆瀣一氣,也不知要生出什麽事來,當下笑而不答。

 雲虛子自言自語道:“是也!是也!那端木蒼定不肯放柳小子離山,到時便只能手底下見真章。嗯,嗯,未雨綢繆,徒兒,徒兒,來來來,為師教你武藝!”

 珺蘭見他一驚一乍,煞有介事,頓哭笑不得,起身說道:“現下已是深夜,師父還是早些去休憩吧,授藝之事,來日方長!”珺蘭此時隻想一個人靜靜呆著,無奈這老道如此喋喋不休。

 “那端木丫頭武藝不俗,為師怕徒兒日後遇著她,相鬥起來吃了虧去!”雲虛子心血來潮,此時卻是非要傳授珺蘭武藝不可,一面嚷嚷道,“為師不倦,為師精神得很,這就將為師自創的清英劍法傳授與你!”

 珺蘭見這老道絮絮叨叨,好生煩惱,沉著臉色道:“師父不知,徒兒因……因遭逢異變,真氣亦寒亦炎,奇詭不常,若使凡鐵兵刃,不消一刻便會裂成碎片,故而習不得劍法!”

 “哦?”雲虛子聞言愕然,將背上長劍解下擲與珺蘭,道,“無妨,徒兒你使為師這兵刃即可!”

 珺蘭再也無法推脫,將那長劍拔出劍鞘一看,寒芒森森,冷光歷歷,那劍古樸而沉重,卻是奇鋒寶刃。珺蘭並起右手食中二指,緩緩從劍柄撫到劍鋒,已是有了幾分喜愛,卻仍小心的對雲虛子道:“徒兒還是怕毀了師父這口寶劍!”

 “這口寶劍,跟了為師三十五載,可斷金碎玉,裂石開碑,無論殺人還是屠豬,砍瓜還是切菜,都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利器,焉會輕易的毀了去。徒兒不信,自去院中舞將起來!”雲虛子捋須大笑,洋洋得意的道。

 珺蘭再也無話,掂了掂那長劍,便從屋脊上躍下,渾身赤白真氣卷起,獵獵生風。她星眸一寒,便將驚鴻劍一路風卷雲舒般施展出來。雲虛子見珺蘭所施真氣,與那日見柳逸安和芸蘿對敵時極是相似,然她劍招清奇,步法嫻熟,卻是勝過柳逸安不止一籌,不由得拊掌大聲喝彩,忽而心道:“這丫頭資質亦是不俗,較之柳小子恐不遑多讓,到時我把這對小娃娃都收到門下……哈哈,羨煞端木蒼那老鬼,哈哈!”雲虛子自作他的好夢,忽而聞得哐啷一響,繼而是丁丁呤呤之聲一片。

 珺蘭初使那長劍,隻覺得心應手,渾然如意,將腹中真氣運轉到十成,驚鴻劍喙式“寒沼啄豸”、“雪岫噙雲”、“霜天唳月”依次使出,尚未覺得手中鋒刃有何異樣,不由心中一喜,繼而使出翼式“沙汀晾翅”、“風崖斂羽”,再使那“凝池剪影”時,忽見一道璺痕從劍柄處蔓延開來,繼而遍及整個劍身,珺蘭收斂真氣已是不及,只見無數金鐵碎屑恍如天女散花一般灑落開來,在這小院的石地鋪落一層。

 雲虛子初還目瞪口呆,待得醒悟過來,便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飛身從那屋脊上鋪下,趴到那劍屑灑落之處,涕汜橫流的號啕大哭道:“我的劍,我的劍!”

 珺蘭持著手中半截劍柄,頓時手足無措,卻見雲虛子哭得愈來愈大聲,勸都勸不住,客棧中已熟睡的房客皆被吵醒,點燈著衣來看。珺蘭冷汗涔涔,不願留在此處陪雲虛子一起丟醜,縱身一躍,便從客棧樓上敞開的窗戶上翻了進去。

 珺蘭入得自己房間,躺在榻上側耳去聽,聞得院中罵罵咧咧之聲漸而漸小,也聽不見雲虛子哭聲,不由長籲一口氣道:“也不知這道長如何為人師長的!”然經由雲虛子如此一攪和,珺蘭心中愁思也減去不少,抿嘴搖頭直笑,吹滅床頭燭火便甜甜睡去……

 次日清晨,珺蘭穿衣下樓,便見雲虛子板著臉,一個人坐在樓下,皺紋遍布的臉上陰一陣,晴一陣。

 “師父!”珺蘭縮了縮玉項,掩嘴莞爾,悄悄走到雲虛子身邊輕聲喚道。

 “劍!劍!三十五載啊……”雲虛子看見珺蘭,鼻翼又是一陣翕動,哭喪著臉喃喃道。

 “昨夜徒兒說過的,師父自不信!”珺蘭見雲虛子確跟那劍感情彌篤,心中亦覺過意不去,怯怯勸道,“還望師父節哀順變!”

 “唉!昨夜見徒兒你真氣強勁,為師……為師欣喜得緊啊……”雲虛子嘴上雖如是說,卻仍抽噎不止,忽而他猛然一震,扭頭對珺蘭道,“為師方才想起,這世間有一方寶劍,卻是徒兒你一定能夠使得的!想你我師徒一場,為師便去取了那劍給徒兒你當見面禮!”

 珺蘭腆然,這雲道長卻是太過殷勤,正待謝過雲虛子好意,忽被他拉住朝門外急奔去:“快走!快走!為師先帶你去取劍,隨後再上祁連!”

 ……

 崆峒,素有西來第一山之稱,兼具南疆之明秀與北國之雄威。峰林聳峙,危崖突兀,幽壑縱橫,涵洞遍布,彈箏月石雙峽雄奇,涇水胭脂繞山縈回,可謂山水相映,相得益彰。立於山麓,只見整個山體崔嵬如同雞首,正昂昂而鳴。

 馬鬃山南,雷聲峰上。此處素有“魚脊、鼇背、鶴膝、蜂腰”之稱,足見奇險突兀,峰上丹石嶙峋,下臨深淵絕澗,岩壁陡峭,怪石嶙峋,似有雷聲隱隱,從腳下峽谷轟鳴而過。峰頂一處依山而建的道觀,數十青衣道士手持利劍守在那觀門之前,將一白須道人與一紅衣女子阻攔在外。那眾道人中有一清臒的老道執劍上前,戰戰兢兢的道:“師叔,這辟邪觀中囚禁的乃是凶邪之物,為前朝異教妖人所使,數百年來派中立有明訓,不得擅入,還請師叔你勿要為難!”

 “一派胡言!區區一把劍,竟把它看的跟魔神妖邪一般!”雲虛子吹須鼓腮道,“速速讓開,不然老道把你們一些個徒子徒孫從這雷聲峰下扔下去!”

 “師父,既是派中禁忌,便不可強求,我們還是速速趕往祁連要緊!”珺蘭見狀慌忙勸道,她本無心雲虛子所說的什麽寶劍,隻盼能早日尋得柳逸安,無奈這老道性情偏執,竟非要帶她上崆峒來取劍不可。

 雲虛子瞪了她一眼,小聲說道:“徒兒不知,那寶劍乃是數百年前異教教主所使的兵器,他自負武藝,上崆峒前來挑戰證道,交手時將老道的祖師爺誤斬於劍下。本來比武較技,生死各安天命,然那時崆峒弟子卻倚仗人多勢眾,竟欲殺那異人為掌門報仇。弗料此人武藝之高,已臻化境,從中台山頂一直殺到廣成泉,雖最後力竭而死,卻將崆峒弟子殺了十之七八,整個後峽都被染成血紅。事後那幫不成器的東西唯恐事情傳出,折損了堂堂武林大派的聲名,便散布神鬼之說,故弄玄虛的把那異人的兵刃鎖在這破觀之中。否則,試想一個數百人的泱泱崆峒,竟被一人一劍幾乎殺絕,此事傳出日後焉可立足於武林?只是這般掩耳盜鈴,世間信以為真的又有幾人,加之異教尋仇不斷,崆峒自此衰微,再也不複當年之盛,也隻數十年前方才重現起色!”

 “崆峒自古便為武林砥柱,未曾料到也作這般宵小之事!”珺蘭聞言不由一驚,卻又見雲虛子侃侃道來,仿佛置身崆峒之外,更覺錯愕。

 雲虛子繼續說道:“為師少時曾盜出過那劍,見其竟是玄金打就,有兩百余斤重。因其太過笨重,缺乏仙靈之氣,為師心中不喜,便將其原樣放回。玄金出自冰川火山之地,所製兵器,定能經受寒炎之氣!那玄金極其罕見,所製兵刃更是絕無僅有,這幫賊道人自己使不動,便將這劍封藏起來,委實是暴殄天物!”

 雲虛子吹須瞪眼,忽而毫無征兆的揮出雙掌,凜冽掌罡席卷而出,那幫守門的道人見狀駭得魂不附體,紛紛閃避,卻猶蜷縮在門前不肯退去。直到雲虛子大吼一聲:“一幫子小雜毛,再不閃開,老道我要殺人了!”眾道士被震得雙耳發聵,方才嚇得屁滾尿流的四散逃開。

 雲虛子擺出一張冷臉,抓住那觀門上如同兒臂一般的鎖鏈,信手一扯便扯將下來,再一腳將那厚重的木門踹開來,便見一陣陰風颼颼的從門裡卷將出來,朝著峰谷呼嘯而去。珺蘭見門裡黑暗的如同墨汁一般,見不得半絲光線,不由有了幾分心悸,聞得雲虛子在裡面呼喚,方才小心翼翼的從門檻上跨入。甫一入那觀中,便覺冰寒刺骨,仿佛冰窖一般,加之陰風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珺蘭怯怯喚道:“師父!師父!”聞得雲虛子答應,一路辨聲行了百五十步,便隱約見一處高台,正中嵌著一把黑黝黝的長劍,數十根貼著符文的鐵鏈將那劍身緊緊纏繞住,仿佛鎖銬著什麽邪魔妖孽一般。

 “這幫蠢材,光有這份自欺欺人的本事!”雲虛子罵罵咧咧,將那鎖鏈一陣拉拽,便把那劍從石台中拔將出來,遙遙擲與珺蘭:“徒兒,你且試試看,要是連它都受不住你真氣,那為師隻好改教你拳法了!”

 “好沉!”珺蘭接過那劍,踉踉蹌蹌退了好幾步,方才立穩,那老道道這劍有兩百斤重,確無虛假。趁著觀中微弱的光線,珺蘭只見那劍通體烏黑,古拙醜陋,劍柄處雕著一頭無角的惡龍,兩顆尖銳的獠牙充作護手的遮擋。“這般粗蠻的兵刃,怪不得這老道不肯用!”珺蘭一見,心中便生嫌棄,“且看我把它震裂,否則提著這劍下山,被崆峒弟子阻攔,不知會耽擱到何時!”思罷便盡提丹田之氣,紅光白芒頓將這幽晦的道觀照得無比陰森詭異,仿佛幽冥地府一般。門外那些膽小的道士正在偷窺,見狀紛紛怪叫一聲:“邪魔出世,天下大亂!邪魔出世,天下大亂!”頓抱頭鼠竄,亂作一團。

 待珺蘭真氣灌入劍中,便見那長劍竟將寒炎之氣悉數汲取,幽幽的泛著冷冷光芒,劍芒幻變成邪異的紫黑,見不到半分赤白之色,而那沉重的劍身此時亦變得輕若無物。珺蘭將之舞動起來,縱橫捭闔,收發自若,竟如臂使指,全無半分費力之感。

 “這劍,果真不是尋常之物!”珺蘭舞了半個時辰許,仍未見那劍有絲毫變化,便凝息收劍而立,拿手一觸劍身,冰冷質地猶如方從石台中取出一般。珺蘭本道自幼習練劍術,日後只能荒廢,然今日得此兵刃,竟可承載自己詭異真氣,不由對這劍由惡轉喜。

 “哈哈!徒兒,如今方知為師所言不虛,喏!這邪螭便贈與你!”雲虛子亦是眉開眼笑,拊掌說道,“徒兒,為師起先打算,只是借你幫我奪得柳小子承我衣缽,如今看你根骨資質無一不佳,亦想真真正正的收你作為弟子,你可願意!”

 “徒兒如何不願!”珺蘭必恭必敬的答道,卻是偷偷白了那老道一眼,心中嘀咕道,“我若是說不願,不免你又拿柳郎要挾我!”

 雲虛子聞言亢聲大笑:“天可憐見,老道尋尋覓覓一生,終在行將就木之時尋得兩塊曠世瑰寶,何幸,何幸!”

 “師父,師父!”珺蘭打斷他笑聲道,“方才那些道士想是去通風報信了,此時不走,待會便走不脫了!”

 “幾個小雜毛,攔不住老道我的!”雲虛子抖眉顫須,趾高氣揚的道。

 珺蘭暗裡罵了一聲,驚忙勸道:“師父武藝出神入化,自是不懼,但是徒兒技藝微末,待會打鬥起來恐有所損傷!”

 “是也!是也!”雲虛子作恍然大悟狀道,“我們還是快些下山!”

 ……

 待得崆峒掌門一輩的老道匆匆趕來雷聲峰時,已是人去觀空,只有房檁上十數根鐵鏈在陰風中嘩嘩作響。

 ……

 “小子,早些說,豈不少受這些苦楚!”雲虛子松開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祁連弟子,兔死狐悲的道,“你看你,被老道我打成這副樣子,好生可憐,這裡有幾粒七星丹,拿去服下罷!”

 那弟子初還哼哼唧唧不止,聞得七星丹三字,霎時換上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奪過那幾顆藥丸一路朝山上跑去,奔跑時一邊呼痛一邊大笑道:“七星丹,七星丹,一百兩一顆,一百兩一顆!發財了,發財了!”

 “江州,江州!”雲虛子掐指一算,豁然道,“不知不覺,又過去九年光陰了!”

 “師父,事不宜遲,我們速速趕往江州去罷!”珺蘭得知柳逸安去向,不覺心急如焚的道。

 雲虛子胡亂應著,嘴上喃喃道:“端木老兒自己窩在家裡,隻讓他女兒去江州,這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忽見珺蘭氣鼓鼓的行遠,忙忙喚了聲:“徒兒!不急,不急,還早,還早!”一路追趕過去。

 ……

 珺蘭與雲虛子行到祁連山下,便被派中弟子阻攔住。

 “兀那小子,難道不認得老道是崆峒雲虛麽?”這老道氣勢洶洶的衝那守山的弟子斥罵道。

 那弟子恭敬作揖道:“掌門曾明令,天下人誰都可以上山,獨獨道長不行!”

 “呔!”雲虛子聞言火冒三丈,揮掌便打。

 “道長且慢!”忽而聞得一串雄渾吼聲響起,三個服飾各異的老者從山崖上飛落,飄然立到雲虛子身前,為首一人略一施禮道:“掌門夫人近日身體違和,正在山中靜養,不容外人打擾,還望道長海涵!”

 “我自見端木蒼,又沒說要見他家婆娘!”雲虛子怒衝衝的收掌,衝那老者吼道。

 那老者面色一沉,卻還是不動聲色答道:“師兄照顧師妹身側,無暇分身!”

 “那我要見姓柳的那小子!”雲虛子受不了這百般推搪,心中已是火大。

 “師侄如今不在山上!”那老者依舊不卑不亢答道。

 “他如今在哪裡?”

 “無可奉告!”

 “嗚哇哇!惹老道我生氣了,你們可知什麽後果!”雲虛子氣得眉發直豎,拔出長劍,擺開架勢就要尋那三個老者廝打。他背上那劍,卻是從他如今崆峒的掌門師弟那裡偷盜得來的。

 “師侄果真不在山上!”那老者亦掩住門戶,冷聲道,“若道長要動手,我師兄弟三人定當奉陪,只是道長無理在先,休怪我們以眾欺寡!”

 “無恥之尤!”雲虛子啐了一口,然終未與那三人動手。當年仇行海十個弟子中除季、顧、端木三人,另有七徒,這三個老者各為其一,武藝修為俱皆登堂入室。雲虛子自忖若應付其中一人他自是綽綽有余,然同時敵對三人,殊非易事。忿忿然罵了數聲,雲虛子便朝珺蘭使眼色,轉身朝山下行去。

 “師父,柳郎他……”未料千裡迢迢趕來,卻不能入山尋人,珺蘭不覺鼻頭一酸,兩顆清淚便滴落下來。

 “這幾個老東西道柳小子不在山上,想必不是說謊,我們另外想辦法探得他下落!”雲虛子悄聲對珺蘭說道。

 珺蘭心中甚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一步一回頭的隨雲虛子行往山下。

 行至山麓,忽遭遇一個下山購置雜物的祁連弟子,雲虛子大喜,一把將其揪住,大聲問道:“呃!你可知曉柳逸安那小子如上哪裡去了?”

 那弟子大駭失色,支支吾吾道:“晚輩……晚輩不知!”端木蒼曾明令門下,不可向雲虛子泄漏柳逸安行蹤,違者嚴懲不怠。這弟子自不敢說實話,然在雲虛子一通慘絕人寰的逼供手段下,還是痛哭流涕的說了出來。

 ……

 二人一路馬不停蹄,趕往江州,夜間投宿時雲虛子便指點珺蘭劍法。其他諸事,略去不表。

 他們到江州時,卻是在柳逸安與芸蘿抵達的前二日。珺蘭與雲虛子在城中分路尋找,自是尋柳逸安不到。

 這日二人猶在街市中打聽, 雲虛子忽而聽路人言及,在菁英棋社有一位懸百兩金求奕的老者,形容相貌像極了自己一位故人,慌忙拉過珺蘭前往尋找。未料趕到棋社時,內裡冷冷清清,那老者已是不見。詢問那棋社中人,道是那老者被一雙身著白衣的俊俏男女拉走,雲虛子與珺蘭聞言,互望一眼,異口同聲的道:“柳……!”一路打聽,很快便尋到那三人落腳的客棧。

 珺蘭思及便要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人,心中悲喜交集,心中千絲萬縷糾纏,腳下不自主的慢下來,待得行到那客棧門前,見大堂之中,雲虛子不停打趣的那個白衣女子,冰肌雪膚,芳容花貌,領如蝤蠐,齒如瓠犀,確是人間絕無的尤物。而那女子身側,坐著一個鬢發雪白的少年,五官容貌竟是那般熟悉,仿佛拓印在心田之上一般,而他看著那白衣女子的眼神,分明洋溢著異樣的神采。數月不見,已是恍如隔世,珺蘭見得自己魂縈夢繞的那人,如此真切的出現在眼前,驀然覺得四肢乏力,倚在那客棧門上,淚水決堤而下:“是他麽?怎地頭髮眉毛都白了?真的是他麽?是他麽?我不是作夢吧?”

 無聲哭泣了良久,珺蘭方才失神的呼喚道:“柳郎……”

 這一聲,空空嫋嫋,聽在柳逸安耳中,竟如同隔了千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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