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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玉》回22 哪堪白璧染囂塵
一路上且行且住,都是沐、駱二女拿主意,柳逸安一個堂堂男兒被她們呼來喚去,偏偏錢財都掌在沐珺蘭手中,一時苦忍不敢發作。所幸的是,駱萬英已經不似先前一般對他疾言厲色,看他的眼神也已不似先前一般仇恨,算是柳逸安悲慘旅途中的唯一一絲慰藉。

 這一日行到青州城外一處喚作曹家鎮的小鎮,金烏西墜,夜色漸濃,三人找了鎮中一處客棧住下。一路上,除了銀兩,其他一乾衣物,二女買下的稀奇物事,寶劍,胭脂全都落在了柳逸安肩上,若不是他痛哭流涕,拚命討饒,沐珺蘭差點將一雙百斤重的石獅給買下來。

 二女坐到客棧之中嘀嘀咕咕的說了半天,才看到柳逸安扛著無數大小包裹,滿頭大汗的走進門來。柳逸安精疲力竭的跌落在木凳之上,一路上卻著實被這兩個狠毒的女子折騰的叫天不應,喊地不靈,心中嗟歎:“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我欺!”

 托她二人之福,柳逸安一路吃了些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差點被毒啞,不過好在他身強體健,皮糙肉厚,經過這煉獄般的考驗,如今便是麻得粘舌,甜的掉牙的東西也能夠一口咽下,如同無事一般。二女嘖嘖稱奇,差點合謀去藥店買一包砒霜熬湯給他喝。

 駱萬英見柳逸安確是誠心悔過,自己也兩次差點殺死他,心中確已不似先前一般恨他入骨。沐珺蘭古靈精怪,時常想出一些離奇的招數折磨柳逸安,駱萬英也不忘頻頻施以辣手,這一來一往,也如沐珺蘭一般淫賊淫賊的叫他,心中本來濃烈的化不開的仇恨終是一點點的淡去。可憐柳逸安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受盡這二女辣手百般蹂躪,常常深夜垂淚慟哭,一想到此去歲寒莊仍然路途漫漫,如何不讓他傷心欲絕。

 是夜,駱萬英思念雙親,輾轉難眠,便深夜披衣起床一個人來到客棧閣樓之上,仰望夜空,觸景傷懷。晚雲舒卷,星鬥明滅,時有夜風旋舞而過,衣襟撩起,秀發也隨之而舞,駱萬英感覺陰寒沁面,頓覺心中酸楚,雙目一閉,兩滴晨露般晶瑩的淚滴貼著如花美靨靜靜滑落……

 “駱小姐……”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她身後想起,駱萬英自然知道是誰,念及自己受盡這諸般痛楚,而那罪魁禍首便在自己身後,一時粉拳緊握,貝齒輕咬,又覺心中恨意滔天而來。

 “你來作甚麽?”駱萬英終是忍下心中怒火,她知道論武藝柳逸安遠甚於自己,若不是他心中歉疚,不閃不避,自己根本傷不了他分毫。她亦知自己此時若是想痛毆柳逸安,他定不會出手反抗,但是駱萬英卻覺心中被一絲似有似無的情感羈絆著,自己的怒火也在這束縛中漸漸消弭於無形,緊攥在一起的蔥蔥玉指終於無力的松開,對著身後那人淡淡的問道。

 柳逸安聽她話語依舊冰冷,暗歎一口氣道:“此去歲寒莊,我自然會供認自己所作下的所有惡事,只希望翠竹林那一節還希望駱小姐幫我圓謊掩過!”

 “哼!”駱萬英語氣更寒,“你倒是異想天開,我與你圓謊,便不成了那無中生有、搬弄是非之人!”

 “駱小姐只須如此說……”柳逸安慌忙把那日朱彤說與駱寅秋的言辭複述一遍。

 “你既然有膽量作,如何沒膽量承認!”駱萬英心中卻已動搖,她知若是柳逸安一概抵死不認自己又能奈何,實在不必如此低聲下氣哀求自己。

 柳逸安見駱萬英依舊不允,急促道:“那無妄大師卻是受我脅迫,實乃無辜,若是此事被揭破,於他名聲有損,還望駱小姐成全!”

 “那禿驢跟你狼狽為奸,蛇鼠一窩,不是什麽好人!”駱萬英狠狠說罷,拂袖下樓而去,柳逸安卻是不知她究竟允是不允,一時心中忐忑,下樓追去,忽然看見沐珺蘭面色沉悒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己,頓時驚惶道:“我和駱小姐在此商量要事,蘭妹你不要誤會!”

 “我尚未發問,你便出言解釋,不是心虛是什麽!”沐珺蘭說罷櫻口一扁,秀足一跺,轉身便走,拋下一句言語:“我已經誤會了!”

 柳逸安百口莫辯,眼見二人從不同方向走遠,一時不知該追哪一個才好……

 翌日清晨,一行三人都是閉口不語,沐、駱二女也是遠遠避開,柳逸安遠遠的落在後面,心頭的包袱卻遠比肩頭的包袱來得沉重。

 兩側蒼松勁柏直刺雲天,青翠如碧,道旁山泉汩汩,清脆有如玉石清鳴,素白仿佛白練飄卷。百木爭春,千岩競秀,山間恨紫怨紅鋪地,鶯飛兔走,蟲鳥和鳴,時已仲春,滿山遍野的芳菲奪目撲鼻。三人各懷心思,不欲道與人知,如此形同陌路,春華風景疾過,腳程卻是比往常快了一倍不止。

 三人行至正午,都覺饑餓難當,忽見前方古木青枝之中,隱有炊煙嫋嫋升起,沐珺蘭與柳逸安皆感勞累,加快腳步往那房舍走去,忽然看見駱萬英本已陰沉的面色如墜冰窟,美目中殺氣蒸騰而起,額上青筋竟已鼓起,手中長劍疾出,錚錚之音動人心魄。沐珺蘭與柳逸安四目相對,同時猜到那房舍中所住的是何人。

 咚咚之聲響起,一個肥胖婦人聽得有人敲門,慌忙推開柴扉,看見兩個俊美的白衣公子站在屋前,皆是一臉的肅殺氣色。那婦人隻覺得心底一涼,差點蹲坐在地,口中顫顫的道:“兩位公子可是要些吃食麽?”忽然見那兩位白衣公子身後閃出一人,卻是一個美貌出眾的妙齡女子,滿臉怒容,面容上淡淡的英武之氣終被過重的煞氣所掩蓋,讓人膽寒。

 “這位姑娘好生面善啊!”那婦人諂笑著說道,此話一出,似有所憶,霎時肌肉僵硬,渾身疲軟,看見她手中霍霍長劍,道了一聲“媽呀”回身便跑。

 沐珺蘭哪容她走,一腳踏住,踢到房中,只見其本來臃腫的面容此時已經血肉模糊,五官不辨,沐珺蘭這兩腳顯然使了極重的力度。內間有人聽見喧嘩,便高聲喊道:“婆娘!可是有客麽?”不見那婦人答應,從簾子裡伸出頭來,只見一道冰冷的劍刃倏地劃至,架在他長如鹿頸的脖子上。

 待那漢子看清持劍的姑娘乃是數日前被他們迷昏賣到熙春閣的那個單身女子時,一時魂飛膽喪,跌倒在地。

 “我去找繩子先把他們綁起來,再慢慢的消遣他們!”沐珺蘭說話時雙目現出一絲狠毒之色,讓那夫婦二人不寒而栗。

 駱萬英目露凶光,手中長劍顫抖不止,將眼前這二人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息她心中怒氣。

 片刻後,沐珺蘭從裡屋中走出,手中不但拿出兩段粗如兒臂的麻繩,更是掂著兩把明晃晃的尖刀,如雪的白刃寒光四濺。沐珺蘭看見這二人,雙目中更添戾氣,憤怒的喝道:“你們做的無本營生恐怕不單是拐賣女子吧!這兩把剔骨刀拆的可是人骨,剁的可是人肉!”

 駱萬英與柳逸安聞言更是目瞪發指,隻覺得這夫婦二人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直讓人心膽俱裂!

 沐珺蘭將二人用麻繩牢牢困縛,雙刀在他二人眼前一現,冷冷說道:“今日我便用你們殺人的刀來結果你們,想來你們死也瞑目!”

 那婦人雖然驚恐不已,嘴上還是破口罵道:“天殺的!有膽就一刀往老娘心窩裡扎來!”

 “一刀殺了你,豈不太便宜了!”沐珺蘭本來秀美的面容此時變得扭曲,饒是柳逸安見到也渾身寒不能當,又聽得那個婦人汙言穢語不斷脫口而出,沐珺蘭柳眉纏結,將手中尖刀遞給駱萬英道:“妹妹,你先把這個婆娘的舌頭割了再說!”

 駱萬英接過那把尖銳的短刀時卻顫抖不止,雙目中閃現驚恐之色。她自幼養尊處優,卻連一隻雞都未殺過,當初傷柳逸安,卻是在痛恨狂怒之下,失心喪智之時,心中雖然對這個肥胖的婦人恨極,殺她尚有些躊躇,更何況要生生將她舌頭割下。

 那個婦人此時已經喪心病狂,歇斯底裡得咆哮道:“臭婆娘!當初老娘應該把你剁了做肉末下面的!”

 駱萬英此時才猛然想起當初吃過這瘦漢煮過的一碗湯面,驚叫著將手中尖刀扔下,跑到屋外乾嘔起來,恨不得將自己的腸胃都掏出來洗淨。

 沐珺蘭秀眉一蹙,將手中尖刀一剜,便伸入那婦人張大的口中,一截鮮紅的舌頭彈跳而出,落到地上還抖動不止。那婦人此時痛得慘嚎狂叫,只因舌尖已斷,聲音便如同宰殺的牲畜一般尖厲,鮮血從口中洶湧而出,灑落一地。那漢子暴喝道:“要殺便殺,一刀給個痛快!”雙目狠狠的瞪著眉目猙獰的沐珺蘭。

 “你眼睛瞪得太大了!”沐珺蘭清嘯一聲,手中剔骨刀順腕而轉,那漢子本來圓瞪的眼睛此時已經只剩下兩個空洞洞的血窟窿。

 柳逸安嚇得連退四五步,隻覺得眼前的沐珺蘭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刁蠻可人的少女,而是一個凶殘嗜血的惡魔,他驚恐,他無措,眼見沐珺蘭面上浮現的絲絲興奮神情,隻覺得自己身陷萬劫不複之地,腥臭的血氣在天地間蔓延,無休無止,無窮無盡。柳逸安此時的恐懼絲毫不在那絕望等死的夫婦之下,耳中那淒厲至極的哀號聲一陣陣的猛扎在他的胸口,隻覺生不如死。

 他也曾聽聞匪寇的凶狠,也曾聽聞苛刑的殘虐,卻寧肯欺騙自己眼前皆是霧花水月一般的錯覺,也不願將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惡魔與他心中苦戀的貪頑女子聯系到一處。

 “我今日便為慘死在你二人手下的冤魂,被你二人推進火坑的女子好好的清算這筆血帳!”沐珺蘭仿佛被烈焰層層包裹,搖曳的赤紅光芒中那閃耀的雙眸仿佛妖瞳一般,攜著血煞光芒,透著死亡氣息。只見她手中尖刀一舞,點點寒芒幻化梅花八瓣,雪芒落,血影現,她竟然將那地上抽搐嗥叫的二人的手足齊腕跺去。

 “住手!”柳逸安看見那一片潑染開的鮮血直欲蒙蔽雙眼,終於經受不住這痛苦的煎熬,怒吼出聲。

 沐珺蘭提刀回眸,便見柳逸安一掌挾卷大風而來,狠狠的落在自己面頰之上,本來猩紅的雙眼方才漸漸清澈,待得看清面目痙攣的柳逸安怒目注視自己,齒頰一甜,鮮血從唇邊流落,點點滴到手中那本已淋漓的刀刃之上。

 “你敢打我!”沐珺蘭瞠目回視,卻見柳逸安渾身真氣膨脹,衣衫狂舞,又是一掌仿佛巨飆頓作驟卷而至,絲毫不留情的將她打翻在地。

 沐珺蘭眼眶中的淚水終於洶湧而下,唇邊血液流落,點點滴滴打在前襟之上,她掙扎著起身,哭泣著奪門而出。柳逸安牙齒咬破下唇,滿面淚水和血水匯合,神情慘惻至極,他撿起地上的尖刀,飛快的抹過那二人咽喉,才見得他們躁跳的身軀逐漸趨於安靜……

 柳逸安踉蹌出門,旁邊駱萬英還在嘔吐不止,翻湧的胃水酸汁流淌一地,沐珺蘭遠遠的站在屋前,簫瑟的寒風中傳來她斷人心腸的哭泣聲。柳逸安闔起雙眼,剪斷的淚水傾瀉而來,仿佛奔流瀑布,他隻覺得渾身如受煎熬,痛苦和憤怒在扭曲的面容上逐漸交替,他緩緩的向沐珺蘭走去,見她轉身看來,眼下淚痕,唇邊血跡,觸目驚心,神情哀婉而淒惻……

 “沐姑娘……”柳逸安費力的張開雙唇,聲調哀慟至極的對著沐珺蘭說道,“我柳逸安為人逾閑蕩檢,夠不上你說的行止端正四字;我生性貪杯好色,更不會對你一心一意。更何況我柳家一門清白,我柳逸安絕不會娶你這凶殘勝豺狼,狠毒如蛇蠍的女子為妻!”

 沐珺蘭聞言隻覺山崩地裂,她呆立半晌,痛哭著對柳逸安喝道:“我凶殘,我狠毒!我再凶殘狠毒也不及他們二人萬一!”

 “他們該死,你一刀殺了他們便罷,卻如此滅絕人性的折磨他們作甚!”柳逸安隻覺渾身氣力急速的流瀉而出,經絡中的血液幾欲凍結。

 “哼!”沐珺蘭咬牙叱道,“無辜死在他們手上的人何止千百,我今日所作不過給那些冤魂怨靈一點公道罷了……”

 “住口!”哀莫大於心死,柳逸安此時便處在這極哀之中,心中那個欲與之白頭偕老的女子的美麗身影漸漸歪曲,沉淪,湮滅……他將手中那飲飽鮮血的尖刀丟到沐珺蘭足下,嘶啞道:“我柳逸安自認平生沒有作對不住你之事,若是你心中有恨,剜眼割舌, 砍手刖足悉聽尊便!”

 駱萬英聽得二人言語,起身跑過來對柳逸安喝罵道:“你憑什麽這樣對蘭姐姐!”

 “憑什麽!憑什麽!”柳逸安已經披頭散發,目裂牙呲,他揮手推開駱萬英咆哮道,“你進屋去看看!”

 駱萬英聞言進屋去看,只聽到一聲尖叫,她從屋中狂奔而出,又伏到簷角去嘔吐,終究再也吐不出一點東西,氣血不濟,昏厥在地。

 沐珺蘭止住哭泣,決絕的站立起身,蹣跚著走到柳逸安身邊問道:“你果真這麽絕情!”

 柳逸安將臉側到一邊,一個字一個字的艱難說道:“我柳逸安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見你一面!”

 “好!好!”沐珺蘭聞言大笑起來,聲音淒厲更勝夜梟啼哭,跌倒後掙扎爬起,一次回頭都沒有的消失在山野盡頭……

 柳逸安渾身戰栗,望向沐珺蘭的背影,已經只剩下風中飄散的淚滴,仿佛寒夜之中流星劃過蒼穹的尾穗,一點一點,一絲一絲消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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