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誠治好崔老夫人的事,在清河已經傳開了,這等於給他的醫館打了活廣告,加上有張家當後台,自是沒人敢找麻煩,醫館很快步入正軌。
羅莎麗亞除了幫杜誠抓藥,根據病人情況開幾個小偏方,就沒有其他事情做了,閑著想起崔老夫人,決定再去看看。
崔老夫人的病其實就是飲食不當引起的上火,火從背上發出,加上天氣炎熱,汗液刺激,才會長起毒瘡。
崔老夫人口重,生病那些天讓她吃清淡的,已經是勉強為之了,多年的飲食習慣可不好改,羅莎麗亞只能在她食譜中加上一些消熱的,好起到中和作用。
去看崔老夫人,也等於是病情回訪,擔心老夫人繼續飲食不當,羅莎麗亞還從醫館的藥櫃裡找了一兩金銀花。
“金銀花是治熱症,可它是藥物不是食物,也能讓你中意?”杜誠開玩笑。
“食物,藥物,都是治病救人的,”羅莎麗亞卻很認真,“天氣這麽熱,你這也不賣點金銀花露?以前的藥店應該到夏季就擺上的。”
“金銀花露?怎麽做?有藥店賣?在哪兒?我怎麽沒見過?”杜誠疑問不斷。
是她說錯了,不是“以前”,是“以後”,不過這個問題可不好解釋,羅莎麗亞忙轉移他注意力,“金銀花露我也不會做,我只會煮蜜糖銀花露。”
“這兩者有什麽不同?”又是他不知道的學問,杜誠忙求教。
“金銀花露好保存,就是用蒸酒的方法熬製金銀花,使它在夏季也不會壞。”羅莎麗亞盡可能用唐朝人聽得懂的詞匯解釋“蒸餾”。
“用蒸酒的方法蒸藥?”杜誠沉吟,“那還得事先學會蒸酒,這個我可不會。”
“我也不會。”羅莎麗亞也沒辦法,她到哪去找蒸餾器?雖然從漢代就有蒸餾酒的記載,但在唐代,蒸餾之法並未盛行,就算會蒸酒的,也是不傳之秘,她要找古代蒸餾器,首先這花費上就吃不消。
“金銀花現熬現喝也可以啊。”又不是只有一條路,羅莎麗亞示意給杜誠看。
“只要把金銀花洗淨,和熬藥一樣,用砂鍋加水煎好,晾涼去渣。等喝的時候放入蜂蜜,攪拌均勻就可以了。”羅莎麗亞的做法真的很簡單。
“蜜糖銀花露可以補中益氣,潤肺止咳,清熱解毒,對咽喉痛,暑天生痱子、癤子,還有肺燥咳嗽都有效果。只要注意不在水太熱的時候加蜂蜜就行了。”羅莎麗亞介紹道。
“為什麽不能趁熱加蜂蜜?”杜誠不解。
“因為…會改變蜂蜜的一些藥性。”那是維生素C和活性酶,和古代人說話就是麻煩。
“蜂蜜入藥早有先例,沒聽說不許加熱啊?”
“入藥嘛,為了配合別的藥,只能這樣。不過不管是不是加熱過的,蜂蜜畢竟是野外采集的,一歲以下的孩子五髒太弱,未免水土不服,最好不要服用。”羅莎麗亞用簡單的意思來解釋肉毒杆菌和過敏反應,杜誠的診療包括兒科,這些他應該知道。
……
“羅姑娘,你過來了?”崔老夫人看見她挺開心。原本對羅莎麗亞的胡人血統,老夫人還是有些芥蒂,但知道她母親遠在“海外”,與突厥根本無關後,便不介意了。
而且從羅莎麗亞這兒,崔老夫人還能聽到不少海外的奇聞異事,比如“蛋黃樹”,不但果子的樣子象雞蛋,瓤的味道更像雞蛋黃。還有“面條樹”,其果實居然是細長形,最長的竟有一人多高,曬乾後就象乾面條,可以煮來吃,味道也和真正的面條差不多。更還有“酒樹”,“米樹”。
崔老夫人聽得津津有味,這簡直又是另一本《山海經》嘛。
喝著羅莎麗亞做的蜜糖銀花露,崔老夫人又問:“羅姑娘,你今天又有什麽新故事嗎?”
羅莎麗亞明白老夫人的日子有多閑,多無聊,她兒子已經長大,家境又好,不需要她再費心,而這年代的女人,生活娛樂活動又少得可憐,甚至想回娘家看看,也不能說走就走,還得娘家主動邀請才能去。
所以有個說話的伴,是難得的樂趣。
“在海外,原來是沒有飴糖的,人們想吃到甜味,就只能靠蜜蜂。”看到蜜糖銀花露,羅莎麗亞想到蜂蜜的故事,“在那時,蜂蜜可是非常珍貴的,被當成貢品,只有國王和皇親國戚才能吃到。而且,當時國王的玉璽上,都刻著一隻蜜蜂。”
“我們這兒可不用全靠蜜蜂,用谷物就能熬出糖來。”崔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又想起什麽,“羅姑娘,你現在就在杜郎中的醫館幫忙嗎?”
“是的。不過我也幫不上什麽忙,論照方子抓藥,伯母比我強多了,她抓的藥幾乎都不用再稱,保證斤兩,而且又快又準。”技不如人,羅莎麗亞不由歎氣。
崔老夫人心中一動:“這蜜糖銀花露真好喝,你這孩子,不但會做點心,連糖水也拿手,這些也都是海外的食物?”
“是我家傳的,金銀花可只有中原才有。”這可是傳統的中醫藥,“其實每到夏天,我自家的店就會賣蜜糖銀花露,綠豆湯,酸梅湯,檸檬…這些解暑的湯水。”先是杜誠,再是崔老夫人,總提這涼茶,羅莎麗亞又想家了,一時差點把這時代沒有的檸檬茶也說出來。
崔老夫人沒注意這個,“我記得你說過,在長安城,你自己就開過店,叫什麽太白居?”
羅莎麗亞點頭。
琴兒在旁乘機提議:“夫人,不如您也幫羅姑娘再開個太白居,就象三公子幫杜郎中那樣。”琴兒也有自個的小算盤,眼看老夫人越來越喜歡這位羅姑娘,要是把她留在身旁,豈不威脅她大丫環的地位。
崔老夫人本來是想留下羅莎麗亞,讓她為自家做點心,講故事,但聽了琴兒的話,又想到另一件事,自己出身世族,舉止行為不能有絲毫偏差,連出個門都要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可如果她幫羅莎麗亞開了太白居,一來這是答謝羅姑娘幫自己治病,顯得張家有恩必報。二來也等於在外面有了個去處,去查看自家的產業,店家又是個女老板,自然惹不了閑言閑語。
想到這些,崔老夫人點頭:“琴兒這主意不錯,羅姑娘,你就再開家太白居吧。”
羅莎麗亞從長安城出來到現在,當初賺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她可不想白吃人家陸氏母子的,能自己養活自己最好,既然老夫人願意投資,當然可以。
“那夫人,我們也按杜郎中和三公子的辦法,太白居有您的分紅。”高興是高興,她也不能白佔便宜。
“行,一言為定。”崔老夫人微笑,這點錢她也不在乎,但這姑娘不貪便宜的品行她很欣賞。
……
長安城,
迎春院,
陳惜光最近也很忙,但忙是有代價的。
今天,他終於讓人把二十匹絹(注1)搬起了院內。
“貝姨,這是你要的,我今天就是來帶走蘇莫麗的。”為了籌集這些錢,陳惜光可是想盡了辦法。(注2)
貝姨不由苦笑,她之所以要這個價錢,就是了解陳惜光人雖是三和齋的長子,但家產全有母親掌管,他應該拿不出這些錢的。
“貝姨?”陳惜光雖然拿出這些錢,但也怕她反悔。
錢是不少,但青春貌美的蘇莫麗幾年之內一定會為她帶來更多錢,可是,貝姨歎氣:“陳少爺,以後還希望你好好待麗麗。”雖然她是平康坊的人,但也講一個信字。
陳惜光大喜:“多謝貝姨!”
……
陳惜光將蘇莫麗帶到他在醴泉坊置辦的宅子。
“看,麗麗,這就是我們的家。”陳惜光興奮不已,這個宅院是他早就買下的,而今天,它終於迎來了黑發藍眸的女主人。
蘇莫麗嬌羞而幸福的點點頭,能在剛落入火坑就得救,這個男子,值得她用一生來報答。
……
在醴泉坊渡過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一夜,回到陳宅的陳惜光,迎接他的是母親嚴陣以待的架勢。
…奇…“你居然敢花二十匹絹的價錢,從迎春院買個胡女,還當成外室?!”沒給他狡辯的機會,陳夫人說明他的罪行。
…書…“這男人養個外室,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陳惜光不在乎, 他又沒花家裡的錢。
…網…“大驚小怪?你偷拿帳上的錢買了個身份不明的女子,還是小事?!”陳夫人被兒子不在乎的態度氣著了。
“什麽帳上的錢?”陳惜光才奇怪呢。
認為兒子在裝糊塗,陳夫人更氣:“那你二十匹絹的錢是哪兒來的?”這孩子花錢月月光,哪有什麽積蓄?
注1:唐朝流行的是“錢帛兼行”的貨幣制度,一匹絹大概是3千到1千文錢,以物價波動而變。
注2:貝姨要絹而不是銅錢,也是唐朝的特色。。《唐會要》曾正在規定:“公私交易,十貫錢以上,即須兼用匹段。”畢竟銅錢重,誰隨身攜帶那麽多,而當時金銀還沒普遍當貨幣兌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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