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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雷》第155章 董路離去
壽春,東門。

  李鶴戴著寬大的鬥笠,端坐馬上,注視著一輛輛該鎮油布的牛車,頂風冒雨,穿過黑洞洞的城門洞,進入城內。

  雨水不大,但足夠細密,李鶴身上的衣袍早已經濕透,棗紅馬的長鬃和毛發也因為被雨水浸潤,濕漉漉地貼住身體,顯得有些狼狽,只有間或一兩聲的輕嘶,和那陣陣清亮的響鼻,昭示出這匹良駿往日的神勇。

  這場久違的雨水,終於在十月初降臨,即便姍姍來遲,但綿綿密密的雨水,依舊深情滋潤著乾涸已久的大地,潮濕了人們因為焦渴而變得日益狂躁的心靈。

  對於農人來說,這並不是一場喜雨,秋季欠收,甚至無收已經成為定局,這預示著,從現在開始,一直到來年五月,大多數人將會在漫長的饑餓中,苦熬時日。民以食為天,沒有吃的,對於老百姓來說,就是天塌了。

  隨著這一場秋雨的降臨,楚郡各級官員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抓緊籌集良種了。莊稼不好,只是一季子,抓緊這難得的墒情,將越冬作物種下去,就等於播下了來年的希望。對於農人來說,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們就會苦苦等待,哪怕希望渺茫,也足以將他們牢牢地拴在土地上,而不會選擇流徙。

  所以千百年來,華夏大地上的農民,從來就不是純粹的無產者,非萬不得已,他們絕對舍不得拋棄自己的壇壇罐罐。

  深諳治政之道的白練,對此當然極為重視。為此,他使盡渾身解數,調動各種關系,四處募集良種,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一定要讓楚郡的大地,盡快綠起來,盡最大可能,將已呈洶湧之勢的流民人數降至最低。

  為了籌募良種,楚郡各衙門官員盡出,連李鶴這樣閑置已久的官員,也被白練派去泗州,接運一批泗水郡調撥過來的麥種。

  李鶴走時,尚且驕陽似火,來來回回一個多月,再返回壽春時,已是秋意漸深。瑟瑟秋風,裹著綿綿秋雨,打在臉上冰涼,似乎一夜之間,時令便已跨過秋天,來到了初冬。

  李鶴將拉著良種的車隊押運到司空衙門的庫房,交割完畢,便帶著楊岱和一眾侍衛,冒雨返回了李府。

  進得府門,被芳姑和瑤娘接著,來到東閣,脫下已經濕透的衣袍,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剛剛更衣出來,猴子便一頭鑽了進來,見著李鶴,拱了拱手。

  “公子回來啦?這一路上辛苦了。”

  自從大貴子遇害,猴子仿佛變了個人,臉上很少再有往日的那種嬉笑,整個人變得沉默了很多。

  李鶴也衝猴子揖了一揖,說道:“辛苦倒談不上,就是乏味,除了趕路,還是趕路。”

  猴子點點頭,說道:“公子回來的正好,董路急著要走呢,我好說歹說,就是勸不住,這家夥,強得像頭牛。沒辦法,我隻好跟他說,即使你要走,也得等公子回來,公子費了那麽大勁,把你救下來,你總不能不辭而別吧,這才總算穩住了他。”

  “這真是個怪人,終日極少說話,認準的事立馬就做,一刻不耽誤,誰勸都不聽。”

  “一碗飯養百樣人,不奇怪。人家這也是一種個性,咱們見怪不怪,多理解點吧。”

  李鶴笑著說道,又問:“他的身體恢復得怎樣了?”

  “我看著應該八九不離十了,這幾天早上,還跟著咱們一起操練呢。通過這幾天操練,我感覺這董路可不簡單。別的不說,單是那一身橫練的硬功夫,就絕不在佔越之下。我估計,這家夥以前在大楚軍中,可能是吃了性格的虧,要不然,就憑那一身好功夫,絕不會僅僅隻混了個百夫長。”

  “哦?”

  李鶴詫異地看了看猴子,問道“當真?”

  “當真!”

  李鶴想了想,說道:“你去把他找來,我跟他聊聊。”

  猴子應聲而去,不一會,就將董路帶了過來。

  一個多月未見,乍一看到李鶴,董路眼睛一亮,魁梧的身軀像半扇門板,肅立在門口,緊抱雙拳,大聲說道:“參見公子!”

  “快請進!”李鶴也笑容滿面地衝董路拱了拱手。

  等董路坐定,李鶴上下打量著他,問道:“身體恢復的如何?”

  董路又一抱拳,說道:“回公子話,完全好了!”

  李鶴點點頭,又問:“聽說你想走?”

  董路點頭。

  “必須要走嗎?”

  董路又點頭。

  李鶴看了看董路,試著問道:“不能留下來嗎?”

  董路的臉上,現出一絲躊躇,沉吟了一下,堅決地搖了搖頭,看向李鶴的雙眼,滿是慚愧。

  “鶴公子,我在這裡,會給你惹來麻煩。”

  “如果我不在乎呢?”李鶴眼中寒芒一閃。

  “可董路在乎!如果董路留下來,只要桓彝老狗在壽郢一天,我在公子這裡就連大門都走不出去,而且,公子還得日日擔心走漏風聲,這種日子,董路過不下去,所以,我必須得走!”

  說到這,董路一捶自己的大腿,重重呼出一口粗氣,嘶聲說道:“董路身遭此劫,余生如果不報此仇,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見董路去意已決,李鶴又問:“既然如此,你可想好去處?”

  董路朝西一指。

  李鶴眼神一凝:“北氓山?”

  董路點點頭,說道:“在那北氓山中,有一處山嶺,叫氣死猴,嶺上有一處山寨,喚作青龍寨,這青龍寨的寨主,便是我大兄董瑾。”

  “胞兄嗎?是否可靠?”李鶴又問道。

  董路點頭說道:“是董路一母同胎的胞兄,公子無需擔心。我們兄弟,自幼喪母,由父親拉扯成人,父親是大戶人家的護院,所以我與大兄便從小習武。後來,大兄因為失手殺人,遁入北氓山避禍,投了青龍寨。幾年下來,因為為人豪爽,身手好,被推舉為寨主。”

  “做了寨主之後,大兄曾下山來接父親和我,可無奈父親生性耿直,不齒為匪,不但自己堅決不去,還嚴令我此生決不能步兄長後塵。所以,父親辭世以後,我便從了軍。原指望在軍中拚著不怕死,便能博一份好點的前程,以慰老父在天之靈,沒想到,最終,董路還是有違老父遺訓,上山為匪了。”

  說到這,董路低下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李鶴看著董路落寞的神情,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們這一生,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十年,但其間的風雲變幻,卻大多非為人力所能左右,很多的變化,更是始料不及,除了調整適應,我們還真沒有太多的好辦法。”

  “我倒覺得,既然身逢亂世,我們就不能拘泥於一定之規,在對很多事物的認知上,就必須做出改變,像你這樣被逼為匪,只要不恃強凌弱,不做那些為非作歹、喪盡天良之事,便是善莫大焉!這樣的匪,較之官場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肚子裡男盜女娼的官吏,你說說,哪個更像是匪呢?”

  董路晶亮的眼睛,看向李鶴。李鶴不知道董路的心結是否已經打開,但看著那一雙微微泛紅的眼圈,李鶴心裡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對董路還是很有觸動的。

  翌日。

  壽春古城,西門往外五十裡的官道上,李鶴戴著鬥笠,與同樣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董路,依依惜別。

  秋雨依舊不緊不慢地下著,官道的路面已經變得泥濘,李鶴站在泥水窩裡,雨水打在鬥笠上,又順著闊大的簷口,往下滴著,在眼前形成一道雨簾。

  透過雨簾,李鶴看著臉色依然有些蒼白的董路,“呵呵”一笑,朗聲說道:“董兄,李鶴就送你到這了,今日一別,從此山高水長,希望你我還有重新聚首的那一天。”

  董路的嘴唇翕動著,看著李鶴,眼中含著晶瑩的淚光。

  囁嚅了半晌,董路毅然摘下鬥笠,撩起衣袍下擺,雙膝一彎,重重的跪在泥濘的路面上,濺起泥水一片。

  “公子,這幾個月在府上,蒙公子延請名醫給我治療,蒙風雷營弟兄精心照顧,硬生生將董路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董路這條命,是你給的,是風雷營的弟兄們給的。更不要說公子為了我,還得罪了桓彝老狗,折了大貴子兄弟。這一切,董路連個謝字都沒說過。”

  “不說,不代表心裡沒有。董路雖然口拙,但心裡明白,此恩深重,董路窮盡一生,恐怕也難以報答了。”

  “董路此去,絕非忘恩負義,實在是因為心中執念日甚, 攪得董路寢食難安,更不想公子因為董路身陷兩難。待董路了卻心願,定然返回公子身邊,環侍左右,終生追隨。”

  董路雖然說得模糊,但他準備幹什麽,李鶴心裡一清二楚。

  看著眼前跪伏在泥濘之中,任憑風吹雨打的董路,聽著董路的語聲哽咽,李鶴心中惻然。

  李鶴彎下腰,強行將董路拉了起來,給他重新戴好鬥笠,注視著董路滿是雨水的臉,緩緩說道:“李鶴所為,出自本心,力之所及,我對任何人都會如此,不止是你。所以,往後再不要說什麽報恩之類的話,無端辱了兄弟情誼。”

  “你心中的執念,我很清楚,對董兄磊落丈夫,快意恩仇的作法,李鶴深為感佩!希望董兄行事之前,多方籌劃,謀定而後動,決不能輕舉妄動,因為,你面對的是官吏。而且,即便你報了仇,後續還要準備接受極其猛烈的報復,因為,官員被殺,在任何時候,都是影響極其惡劣的重大事件。”

  “所以,這事一定要算上我一個!一旦董兄準備動手,希望告知李鶴一聲,多一個人,一定會多一分力量。”

  說到這,李鶴朝身邊的楊岱一伸手,楊岱將一隻精美的皮囊遞到李鶴手中。

  “此去北氓山,雖說路途不算遙遠,但你身體初愈,一路之上,切切不可過度儉省,這些散碎金銀,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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