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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雷》第144章 天地之危(4)
方圓被羈押在官莊西頭,一間破爛的茅草屋內。

  也許是看到方圓身有殘疾,行動不便的緣故,秦軍對方圓的看管並不嚴密,李鶴趕到時,只看到門口一名軍卒,懷抱著長戟,懶洋洋地倚靠在土牆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

  李鶴推開搖搖欲墜的破爛柴門,一股濃重的霉氣撲面而來。茅屋只在後壁上齊著簷口處,高高地開了一扇極小的方窗,所以光線很暗。泥土地面上,長滿了綠苔,間或雜有灰白的霉斑,顯示這裡極度潮濕,而且很久無人居住。

  方圓背對著門,靜靜地坐在輪騎上,盯著那扇小窗,一動不動,即便李鶴進來,方圓仍然沒有回頭。

  輪椅後面的一塊青色石板上,擺著一碗粟米粥,粥面上,幾塊鹽漬的青菜幫子胡亂地擺放著。粟米粥早已沒了熱氣,現出淺淡的褐色。

  看那碗中所剩的米粥,便知道方圓並沒有吃上幾口。

  李鶴輕輕走到方圓身後,低聲喚道:“嶽父。”

  方圓疾速轉過頭,看到李鶴,眼中精光一閃,旋即又暗淡下來,輕聲嘀咕道:“方平總是不聽話,到底還是把你找來了。”

  李鶴一撩袍裾,跪下給方圓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蹲在方圓面前,看著方圓。

  短短幾個月的光景,方圓便憔悴了許多,原本清秀白皙,總是修理的清爽乾淨的面龐,布滿了灰白的胡茬,雙頰深陷,泛著青灰的顏色,一雙虎目,也因為缺少睡眠,變得赤紅。

  方圓自幼習武,身體的底子絕對優於常人,但這幾個月來,如山的壓力,極度的精神煎熬,無時無刻不在摧殘著方圓本已殘缺的身體,能保持著不倒下去,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李鶴看著方圓,心裡一陣陣淒楚,手撫著方圓早已經沒了知覺的雙腿,低聲說道:“小婿知道,嶽父大人不想我牽扯進來,但自古六親尚且同枝,更何況你我翁婿?天地舵出了這麽大的事,李鶴怎能不來?”

  方圓苦笑笑:“秦人驕橫,且貪得無厭,跟他們講道理,無異於與虎謀皮,即使你來了,又能怎樣?不過是往火坑裡多填一個人而已。”

  “如果不答應他們的條件,旦夕之間,天地舵便是大禍臨頭,這是毫無疑問的。如果答應他們的條件,天地舵損失也會極為慘重,而且,幫會內部各堂口意見不一,我雖為舵主,卻也不能一手遮天,面臨的阻力可想而知。”

  方圓長歎一聲:“唉!難啊!”

  李鶴想了想,問道:“嶽父,秦人有哪些要求?”

  “舵內所有的船隻,無論大小,盡數征用,五百石以上的大船,全部改為戰船,加入水師作戰;余下的小船,皆充作運兵船隻;舵內所有成人男丁,由軍隊選拔,視身體條件,或作腳夫,或作漿手,身體條件好的,則必須從軍,參與水師作戰。”

  李鶴一聽,秦人開出的這些條件,確實苛刻至極,刨去船民們賴以生存的船隻不說,單是參與對新楚水師作戰這一條,船民們是決計不會答應的。

  大楚雖亡,但國族認同暫時並沒有泯滅,這個時候讓天地舵船民參與對新楚水師的作戰,在一眾船民心裡,難以擺脫同室操戈的陰影。

  李鶴沉默片刻,又接著問道:“嶽父,不知在天地舵眾人心裡,能夠接受的條件又有哪些呢?”

  “秦人大軍壓境,急於跨過長江,要說天地舵一點態度都沒有,我也知道很難過關。我們可以接受的想法是,舵內各堂口,船隻無論大小,均拿出一半來,幫助秦軍運兵渡江,男丁隻做漿手,力夫,絕不參與打仗。”

  李鶴一聽,笑了,搖了搖頭,說道:“難怪一談即崩,雙方所求,差距太大啊。”

  方圓也苦笑笑,摩裟著油光水亮的輪椅扶手,說道:“可不是嘛,所以秦軍便將老夫扣在這裡囉。唉!他們以為,將方圓羈押在這軍營之中,可以逼迫天地舵就范,孰不知,很可能事與願違啊。”

  李鶴低頭不語,久久地沉思著。

  方圓看著李鶴,心知自己親自挑選的這位愛婿,少年沉穩,一貫就是極有主見的,他既然到了這裡,就絕不會懵懵懂懂,瞎打誤撞,此刻,在這位年輕人的心中,應該是有了一定的成算。

  方圓的手掌,輕輕地蓋上李鶴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笑了笑,問道:“李鶴,你可有什麽想法?說出來,咱們一起參詳。”

  李鶴抬起頭,輕聲說道:“嶽父,自從與芸娘成婚的那一天起,李鶴便將自己視為天地舵一分子,天地舵的興衰,與李鶴的榮辱息息相關。所以,無論李鶴說的對與不對,都請嶽父大人理解、海涵。”

  方圓點點頭,連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有任何顧慮,但說無妨。”

  李鶴看了看門外,輕聲說道:“嶽父可知,就在最近,對岸派了大批人員潛入我天地舵,鼓噪船民抗拒秦軍征船。”

  方圓點點頭,說道:“我略有耳聞。”

  “嶽父大人可知,現在的天地舵內,早已是暗流湧動,在李鶴看來,只要有一部分船民聽信了新楚的蠱惑,暴力抗秦,轉眼之間,便會惹來殺身之禍,而且,一旦血光出現,其示范效應將是極其惡劣的,它會激起更多的怒火,進而導致更大范圍的抵抗。屆時,局面將會迅速失去控制,這種情況,才是天地舵真正的災難。”

  “新楚這樣的做法,在李鶴看來,極其令人不齒!這是什麽行為?這是拿我天地舵上萬人眾做人肉盾牌啊,力不及人,便打無辜百姓的主意,其心可誅!”

  方圓兩道劍眉緊鎖,雙手緊緊扣住輪椅的扶手,關節暴起。

  李鶴繼續說道:“針對眼下這種危局,小婿以為,嶽父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必須趕緊出去,返回天地舵,遏製這股暗流,以防局面崩塌。”

  方圓霍然抬頭,看著李鶴,問道:“我現在哪裡能走得了?秦人焉能放我脫身?”

  “事在人為,小婿自當盡力與蒙武交涉。”

  李鶴想了想,又看了看方圓,試探的口氣問道:“小婿以為,天地舵的條件,必須適時作出一些調整了。嶽父大人,人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明知事不可為,依然逆勢抗拒,固守己見,絕不是智者所為,倘若因此而招來無妄之災,如何對得起天地舵百年基業?又如何對得起那些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跟著您的上萬老弱婦孺啊?”

  李鶴的話,宛若一記重錘,重重地敲擊著方圓的心扉,他靠在輪椅背上,閉著眼睛,久久地沉思著。

  良久,方圓才睜開眼,看著李鶴,低聲問道:“李鶴,依你之見,將來對岸會成就一個什麽樣的氣候?”

  李鶴心裡清楚,這裡才是天地舵最後的一絲顧慮,若要方圓接受自己的想法,就必須將他和天地舵眾人心中,最後的這份患得患失徹底粉碎。

  李鶴搖了搖頭,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嶽父啊,大楚坐擁三千裡江山,八百余年經營,最後在秦軍的鐵蹄之下,不到一年時間,便轟然倒塌。新楚初立,宛如新生嬰兒,以一嬰兒之力,搏一成年精壯,恰如螳臂當車,結果可想而知。壽郢之鑒不遠,新楚絕難成事!”

  “嶽父大人,小婿一直認為,生逢亂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明曉天下大勢。現在的大勢是,六國已去其五,惟獨剩下一個齊國,在東海之濱苟延殘喘,依我看也是去日無多。既然咱們明知道秦人一統天下已成定局,又何苦抱殘守缺?普通百姓愚忠故國是一種精神,尚且令人感佩,但您不同,在您身上,系著上萬人的生計和性命,系著天地舵的百年基業,一個錯誤的判斷,便可能血流成河,您不得不謹慎啊。”

  說到這,李鶴輕輕地撫了撫方圓的雙腿,喃喃低語:“小婿知道,作出一些轉變,對您來說,是一種痛苦,甚至要背上罵名。但隨著時間推移,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理解您今日之決定,畢竟,對於大多數普通百姓來說,天大地大,活下來最大啊。”

  方圓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李鶴,沉吟良久,才歎了口氣,說道:“唉!老夫承認,你說的很有道理,也相信你的判斷!因為,過去的事實一再證明,你的判斷總是很準確,但不知,你打算給秦人開出什麽樣的條件?”

  “很簡單, 天地舵大小船隻,無償提供給秦軍運兵之用,但如果有損毀,由秦軍負責出資修繕。秦軍看上的,能充作戰船的大型船隻,由秦軍出資買斷。天地舵青壯,可以隨軍充作漿手、力夫,但絕不當兵,絕不參與對新楚作戰,如有人員傷亡,戰後,秦軍必須按照軍卒同等待遇,善加撫恤。”

  聽完李鶴的話,方圓一直緊鎖的雙眉,瞬間展開,臉上的凝重之色,也緩解了不少。

  “果能如此,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以這個說法,老夫回到舵內,面對各堂口時,壓力也會小了很多,但是,老夫還有一絲疑慮。”

  看起來,方圓仍然有些顧慮,他將信將疑地看了李鶴一眼,問道:“這個條件,你認為秦人能接受?”

  李鶴淡淡一笑,說道:“自古說服人,無外乎四點,動之以情,說之以理,曉之以義,誘之以利。”

  “動之以情方面,我做不到,但有人能做到,而且已經在做了;誘之以利方面,其實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對於時下的秦軍來說,將人馬運過長江去,就是最大的利益,只要我們把可資使用的船隻拿出來,就足以顯示誠意了;剩下的說之以理和曉之以義,容小婿慢慢和蒙武去談。秦軍雖然驕橫,但作為領軍大將,蒙武的眼界自是不同,一個‘理’字和一個‘義’字,應該能打動他的心扉,讓他作出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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