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櫃壁後是一個斜著向下的通道，這地道潮濕陰暗，不過沒走幾步就能看到遠端傳來的火光。

　　下頭寒氣凜洌，比地面溫度低了很多，而且這裡有一種奇特的熏香，吸入鼻腔裡讓人大腦昏昏欲睡。

　　朱翟強打精神，順著火光小心前行。

　　轉角之後，前方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密室，密室中部最醒目位置佇立了一具白色雕塑。

　　這雕塑約莫有常人小臂長，被固定在石桌上，在橘黃光暈下流露出一股難辨正邪的魔性。

　　雕塑腦袋是一個羊頭，雙角彎曲，隻是頭部有許多頭髮，羊頭以下是赤裸的女人身體，胸臀的凸起曼妙雕刻得栩栩如生。

　　羊頭女身體被一條長蛇束縛在一根柱子上，手腳和胸腹都蛇身給纏住，那蛇頭卻是陷入了她腦袋後面的頭髮裡，以至於讓人難以分辨，到底是她自己纏住了自己，還是這頭蛇咬破了她的腦袋鑽了進去。

　　隻是面對這羊頭蛇女時朱翟產生一種奇特的恍惚感，仿佛對方並不是死物，而是攜帶了某種奇特的邪異意志。

　　蛇身似乎抖動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羊頭蛇身女沒動分毫。

　　朱翟四下看去，除去石台上面的白色石雕，四角均有一個石燈柱，上面有一種奇特的熒光石，這裡的光就由它提供。

　　黑暗濕潤的地窖裡，邪神雕塑是聖潔的白色，四角的熒光石散發出黃銅色光暈，白與黑在黃銅光影裡構成了一種古怪鮮明配色，仿佛象征墮入黑暗的神靈，又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掙扎在光明與黑暗的混沌泥濘中。

　　最強的波動來自羊頭蛇身女。

　　朱翟小心翼翼將手觸碰到她身上，手指尖傳來一種熟悉的金屬冷冽觸感，偏偏它身體又如同橡膠一樣柔軟，仿佛是某種活著肉體。

　　是這尊金屬雕塑引動了等位序列。

　　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要不要讓伯納德進來辨認一下?

　　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伯納德必須在外警戒。

　　奧斯丁夫人有很大的問題，也不知道她還有什麽樣的身份，如果和她產生了正面衝突，那麽迷霧城之行又要多生波瀾。

　　眼下不宜樹敵過多。

　　突然朱翟一拍腦袋――自己怎麽那麽蠢，明明有一件超級利器，卻老是忘了用?

　　“荒蕪，能鑒別一下這種金屬到底是什麽東西嗎?”

　　荒蕪的機械聲回答:“請您授權，讓荒蕪可以直接調用您的身體感知數據分析成分。”

　　“授權允許。”

　　“鑒定比對中，請稍等……”

　　“顏色對比……材質對比……堅韌度對比……親和度對比……力量輻射對比……”

　　“經過核查，該物品為‘空妖枯骨’，為空妖肉體的一部分，具有極高活性和很強傳染性，請職員千萬小心，避免被其本體發現。”

　　朱翟問道:“空妖是什麽?”

　　“抱歉，權限不足。”

　　荒蕪回答一如既往讓人沒轍:“請您率先提升權限，見習職員權限有限，信息提取率不足。”

　　朱翟給弄得百爪撓心，簡直是臨門一腳不讓踹，這誰頂得住啊。

　　危險，傳染，這兩個關鍵詞讓他很在意。

　　“荒蕪，這件‘空妖枯骨’有什麽用途?”

　　“空妖使徒祭祀所用，為空妖降臨而做準備，本身是一種空妖剝離本體而出的幼年體。”

　　朱翟心裡一凜。

　　這奧斯丁夫人居然是空妖使徒，光是聽名字就不對勁。

　　之前他聽阿什莉和奧卡茲對話時就明白了，帝尚一族作為神眷，信仰的“萬星之主”這位神祗。

　　如果說奧斯丁夫人也信仰“萬星之主”，那麽根本沒必要將其藏在這麽隱秘的地下室裡，生怕被人發現。

　　奧卡茲來迷霧城的任務之一就是設立“神廟”，將“萬星之主”的光輝降落在迷霧城裡，是一種神靈信仰的覆蓋。

　　如此說來，奧斯丁夫人信仰的應該是另一尊神靈，和“萬星之主”絕不是同一位。

　　朱翟擔憂之余也發現了機會。

　　黑原帝國不是鐵板一塊，這裡有“萬星之主”的信徒，也有逐如羊頭蛇身女這樣的異端使徒，那麽自己就有做生意的機會。

　　“既然發現了你的秘密，不敲一筆就未免太可惜了……”

　　朱翟自言自語:“大家反正做的事都是見不得人，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拉一把自己人，沒問題吧?”

　　他將目光投向眼前的空妖枯骨，眼裡泛光。

　　……

　　奧斯丁夫人撐著洋傘，信步抵達一處狹窄的小房子外。

　　女仆很知趣地進去敲門:“愛德華?波拿馬，奧斯丁夫人有請。”

　　門一下子被打開，裡頭幾個年輕人眼睛直愣愣看著外頭，見到來者真是迷霧城裡最具有話題性的女人，頓時一個個吹響口哨。

　　其中一個人影立馬跑出來，一邊跑一邊用手梳理頭髮:“我來了，我來了……”

　　愛德華?波拿馬欣喜若狂。

　　原本奧斯丁夫人已經好些天沒有理睬自己的邀約，對自己依舊是彬彬有禮，可總是有一種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

　　幾個朋友都說，別做夢了，奧斯丁夫人根本不缺男伴，和你約會隻是圖個新鮮罷了，你不要陷入太深。

　　愛德華依舊堅持，他永遠記得奧斯丁夫人對著自己微笑的樣子，就像是夜空中最溫柔的月光。

　　這就是他這一生遇到的，最美麗，最讓人難以忘懷的女神！

　　果然，她來找我了！

　　愛德華興衝衝跑過去，一路上他百種念頭在腦子裡閃過，我的頭髮有沒有亂?我的胡子今天有刮乾淨嗎?我身上有沒有汗水味道，我這一身穿得合適嗎?衣服上有沒有油汙?

　　“夫人，您，您好。”

　　面對這位女神，愛德華說話總是不利索。

　　奧斯丁夫人撐著傘，露出習慣性的笑:“愛德華，你今天氣色看起來不錯。”

　　“有嗎?”

　　愛德華有些太高興，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

　　奧斯丁夫人用手給他理了理領口，讓愛德華立刻身體站得筆直，甚至想要踮起腳――奧斯丁夫人比他要高，倆人站得太近，看起來總顯得愛德華很可憐。

　　“看起來你精神不錯，那麽我也可以放心和你說說話了。”

　　愛德華心跳加劇，絞盡腦汁尋找得體的詞匯:“是的，夫人，您的氣色也一如既往，美豔動人。”

　　“愛德華。”

　　奧斯丁夫人看著他說:“你知道，我有一位愛人。”

　　愛德華有些局促:“是的，是的，夫人，我聽說過。”

　　“他是一位帝國的軍官，神眷一族，同時也是帝國最年輕的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