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還在繼續,既然在場上就得堅持。我咬著牙再次開始拚搶,可場上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
實話實說,裁判本來就不可能做到完全公正。今天的裁判有些偏向三(八)班,也是很正常的。
可剛才我們獲得的那記點球,卻成了天平上一塊沒辦法配平的砝碼,時刻提醒著裁判要對對方做出補償。從那之後,只要出現有爭議的球,判罰結果幾乎都有利於對方。
大喪帶著球被逼到了邊路,對面兩個人上來夾住他,他護球的時候下意識一抬手頂在了對方後衛的胸部。這個動作再正常不過了,對方的防守隊員也根本就沒有任何表示。
哨子響了,犯規!推人。
這都吹,那還怎麽踢?
五班的進攻頓時更加無力了,只能在外圍小打小鬧。
我個人的狀況也不好,體力經過中場休息並沒有太好的改觀,心理上又背負著罰丟點球的壓力,而且現在對方對我的盯防更加緊密了,根本不給我拿球的機會。
差不多還有15分鍾比賽就結束了,三(八)班的開始發動攻勢了。
對面的8號一個長傳開到五班的後場,球開得特別高,第一落點大家都沒爭到。球在地上彈了一下,宋江河扛開對方球員後把球拿住。
他一抬頭,發現對方竟然沒有龜縮半場,陣型破天荒的壓了上來,我方兩個接應他傳球的隊員——馬迪和李基國居然都有人防守。
大喪一看架勢不對,連忙跑過去接應。可對方一前一後上來兩個人把他夾得死死地。
就在宋江河遲疑的瞬間,和他搶長傳落點的對方球員直接上來搶他,他倉促之下隻好回傳門將。
偉哥大喊一聲,衝了出來,迎著來球直接就是一個大腳。
他歇了一整場,早都涼了,加上情況緊急,不免忙中出錯。球沒開起來,竟然直接踢到了對方9號球員腳下!位置就在禁區線上!
這個9號是對面唯一踢得有點模樣的球員,他估計也被這份突如其來的大禮給嚇傻了,居然原地愣了半秒。
要壞!五班後衛線上的幾個人一股腦兒向9號撲去。
9號調整了一步,他對自己的球技認識的很清楚,要是往前帶一步可能這球就沒了。所以蹬了一步直接擺腿射門!
球打上三路,速度還挺快。
偉哥當時為了接宋江河的回傳球,往外跑了兩大步。在這個位置上面對射門,他能封堵的角度大,但距離也就近了,留給他的反應時間非常短。
在這一瞬間,他下意識地雙手往上一托。
這臭小子今天的運氣還不錯,9號這腳射門打得太正,竟然被他給撲了出去。
偉哥看著自己的雙手,滿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大夥也被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這要是被偷一個,今天的比賽可就直接交代了。
賽後我才知道,這是三(八)班特有的進攻套路——大腳給對方後衛,然後出其不意的高位逼搶。他們比五班的一夥人腳底下還糙,是難以組織起有威脅的進攻的。可誰也不是傻子,踢得多了自然會去總結,揚長避短。
不是推進不上去嗎?大腳開過去。
長傳不準,前鋒停球差拿不到球怎麽辦?衝過去瘋搶對方拿了球的後衛,搶下來就是單刀。這個戰術展開時,他們的跑位簡直就跟橄欖球棄踢的時候差不多,就是一腦門往前衝,使勁搶。
這種打法的風險非常大,如果防守方的後衛視野好,出球快,很容易被打身後。但三(八)班的這一招,到比賽快結束的時候,才出其不意的用那麽幾次,不太怕你針對。而且他們的技術不好,可是體力和身體卻不落下風,逼搶起來特別凶猛。
退一萬步講,他們本來就是魚腩部隊,偷一個就賺了,根本不怕被再進一個。
上一場他們對一(十)班的時候就是在最後時刻用這招打進了一球。當時,三(八)班已經0:3落後了,瞎指導這個坑貨,以為大局已定拍拍屁股就先走了,愣是沒看到這個戰術。
對方時不時這麽一逼搶,後面不留人出球還不行,大喪不得不往回拉一拉,接應一下。五班的攻勢就更難組織了。
關鍵比賽,局面焦灼。罰丟點球的愧疚和自責不斷在我心裡起伏,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現在看來這不過是一場高中的足球比賽,根本無足輕重。
的確,這場球的輸贏對我今後的人生從實質上說可能並沒有什麽影響, 可是對於當時的我,那個翹課看球的我,足球比賽就是我生活的大半意義所在。罰丟點球,並將優勢拱手相讓簡直像天塌了一樣可怕。
劇烈運動產生的熱量在體內不斷匯集,我感到無法思考。意志力動搖造成我的體力直線下降,只能機械地做著往返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這時候估計伊布的奶奶在場上的作用都能比我大。
比賽此刻對我來說不再是樂趣而是成為了一種摧殘。
我方後場一個長傳打到禁區前沿,我積攢起最後一點力氣衝過去試圖卡住位置,對面的6號也跑過來防守。
兩人身體一對抗,我感到肩膀上一沉,整個人直接被撞翻在地。
我右腿的側面先著地,在地上劃出去老遠。這次不像點球的那次摔得那麽有準備,剛才磕破了的地方再次被蹂躪了一回,大腿上滿是血點子,膝蓋也疼得厲害。
對方6號的動作有些大,但這應該只是個合理衝撞,裁判也沒表示。
我艱難的爬了起來,覺得微微有點頭暈,試著跑了兩步,突然身體中仿佛有一根弦斷了。
我毫無征兆地就彎下腰吐了起來。剛才喝的一肚子涼水和午飯提前結束了消化道單程旅途,他們買了回程票原路返回,並順便帶上了新認識的朋友胃酸。
我像一座黃色的人肉噴泉,連吐了三大口。
雙方球員都看傻了,不知誰把球踢出了邊線,裁判跑了過來:“你怎麽樣?能堅持嗎?”
我雙眼空洞,身上的汗水,泥土,血和嘔吐物混合在一起,狼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