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豆子、豆秧都進了青儲窖。莊戶們又把地深翻過一遍，他們還準備把豆根挖出，焚燒後再還田。我知道豆根富含氮元素，可以肥地，就製止了他們，讓他們把豆子埋深一點，這樣種菜地力的問題就不大了。

　　整理好這些事，青儲窖也敷土封好，全莊上陣扎竹架，播種種菜。中秋都是在緊張的播種中渡過的。

　　中秋我給先生送了節禮，先生不在家，范勇也在工地上忙碌，只有嬸娘一個人在家，抓住我拉起家常。

　　“子瞻，你搞的那些東西，你先生很是關心，你要多多留心。一定要搞成，搞成了，你先生說，就會上報朝廷推廣，朝廷會有封賞下來的。”

　　“好的，嬸娘放心，現在都還好，雞、牛、羊都在長大，過幾日我送幾隻雞來給先生、嬸娘嘗嘗。”

　　“這倒不用，你成事開頭難，先養好再說。”

　　“不妨事的，嬸娘。都是些半大的小公雞，留著也浪費飼料，正好給先生補身子。”

　　“你這孩子就是懂事，不像少伯，有了官身，連家都不回了。”嬸娘抱怨道。

　　“勇哥，也算出來做事了，工部小吏，現在正在做北平城，肯定很忙的。再說了，將來工程完工了，陛下遷都過來，這就是大功一件。升官職不難的，有這個功勞打底，勇哥能混出來。”

　　“借你這孩子的吉言。對，這是大功，也是好事。說好事，有件關於你的好事，英國公從安南回信啦，聽你先生說，還是願意成就你和二小姐的好事的，但言語中也有點嫌棄你現在沒有官身。”

　　“這事啊，隨緣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回到。

　　“你先生，倒是態度堅決，回信言辭激烈，再說了，這事連萬歲都知道的。他英國公如果不同意，一個嫌貧的帽子就戴上了。”

　　同嬸娘拉了許久的家常，還被留了飯，還不見先生回來。知道今天是見不到了，就告辭出來，坐上馬車回到莊子上。

　　回來不久，管家來回事情，匯報道:“少爺，大棚架子已經搭好，播種也完成了，上凍前出苗是沒問題的。白絹也已經掛上桐油，晾曬幹了。”

　　“好，先把白絹收進庫房，等下凍前再裝上去。還有支應莊戶們，用稻草編織草簾子，越多越好。”

　　“好的，少爺。”

　　月余之後，北方冷空氣南下，晚間已經十度以下了，錢管家組織莊戶將刷了桐油的白絹蓋在竹架上，到此大棚完工。種植的菜都已經出苗了，豆角、黃瓜都已經開始爬蔓，看來過不久就可以開花了。

　　大棚裡可以看見婦人們在忙碌著松土、追肥，男人則在牲口院定期組織堆肥。這段時間錢管家高價收購了許多牲口，現在牛已經有幾十頭，一頭蒙古來的健壯公牛，這是種牛;其它的都是母牛，有黃牛也有肉牛，因為舍養的原故，已經有幾頭母牛發情，懷上了小牛。估計等到明年春天這些母牛都會懷上小牛的。

　　羊也有百來隻，散養在院子的一邊。阿三、阿四帶著一幫莊子上的壯勞力在管，按照曹竹青的要求，每天清理牛舍和羊圈，把糞便鏟出送去堆肥，再將乾淨的土埔在圈內。

　　雞的種群也在擴大，已經有幾十隻老母雞專職孵蛋了。看來每個月增加百隻小雞的目標指日可待。

　　蛆房現在已經由原來的三間，擴大到五間，就是這樣，每天也不足供應全村的雞食用，錢管家匯報說，準備再擴大兩間，曹竹青大手一揮，

擴大五間，這玩意可以拌在青儲料裡，牛羊也很喜歡的。在後世，肉牛養殖廠都會喂骨粉，曹竹青沒這條件，先用蛆乾來補充吧。　　一切都在欣欣向榮的發展著，我每天都會帶著小紅視察全莊，當然重點的牲口院和大棚。我的知識暫時只有這兩處有幫助，牲口院裡，我已經改變很多阿三和阿四的養殖習慣了。蒙古人侍弄牲口是好手，但他們只會散養;曹家現在施行的舍養，所有的都不同，蒙古人到了冬日會遷到冬季牧場，一般在背風的山後或土丘後，這個秋天特意留下來的，至於草料夠不夠吃，他們不是管的，不然也不會稍微大一點的雪，他們就喊:白災來了！現在我將科學的養殖方法告訴他們，他們學習的很快，不愧是蒙古人。

　　這幾日，入冬前存的草料將將用盡了，錢管家來報，說準備打開青儲窖了。看著錢管家匆忙的背影，我知道現在已經缺人了，缺管理人了。大棚還好說，已經分給各家莊戶管理，誰家地裡的就誰家管理，而且農活真沒什麽好說的，莊戶們都很上心。

　　牲口院，現在基本上的阿三、阿四負責，他們倆乾活行，但協調、指揮就差的遠了，這個需要錢管家協調。蛆房不妨在那些婦人裡找一個能乾的出來管事，剩下的讓管家抓總。但是老錢還要負責府裡的事，我覺得應該找他談談，看看他還能不能頂住，而且現在家裡銀錢的管理也馬虎不得，馬上大棚菜開賣，要一個得力的人來管理帳目，其實我比較屬意，讓老錢來管帳。

　　晚飯後，我讓小紅把錢管家叫來。

　　“老錢，最近莊子裡各項工作，我們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沒什麽疏落的。”

　　這段時間裡，我已經熟悉了明朝的事情，對錢管家的稱呼也就改成老錢了，錢管家更喜歡我這樣稱呼他，說透著親近，真是的！

　　“少爺，現在各個事項，我前面都同您匯報了，牛舍那邊......”

　　老錢在絮絮叨叨說著各項事情的進展。等他差不多說完，我打斷他的話。

　　“老錢，現在家裡各項事情非常的多，我看你一天跑跑顛顛忙個不停，是不是太辛苦啦?”

　　老錢很明顯，沒察覺我會問這個，“不忙，老奴感覺自己滿身是勁，看著牛羊一天天長大、雞一天天的變多，特別是大棚，這個家興旺起來了，老奴高興啊。”

　　“我這裡有個意見，你別介意，我看家裡各項大事越來越多，你有點忙不過來了，這些事就你一個人在管，怕有照顧不到的，再說你年紀也有點大了，每日這麽辛勞，我也於心不忍。”

　　老錢的臉色微變，我接著說:“我想每件事都要有個負責，全盤你來抓總，你覺得怎麽樣?另外，大棚菜快能上市了，到時銀錢往來也需要專人來管，我想再請個帳房先生。”

　　聽到這，老錢的臉色放松下來，可能覺得不是要下他的權，所以沒了壓力。

　　“少爺，事情是越來越多了，老奴也覺得每一項都要有個負責的人，不然老奴壓力大，就怕誤了少爺的事情。”

　　“好，這樣我們就想到一塊去了。你先說說，家裡有合適的人沒有，如果沒有，我們再到外面去請。”

　　“那我先說說，少爺聽聽合適不。蛆房那邊現在已經有六個人了，實際因為都是婦人在勞做，特別是蛆房好熱，婦人們穿得都很少，老奴也不方便經常過去。婦人們現在是田家屋裡的在帶頭，我覺著她可以當蛆房的管事。”

　　“好，就定她了。我隻定個大方向，你來安排具體的工作。蛆房給定下明確的產量目標，製訂好獎罰政策，多了獎，少了罰。連續出現差錯就換管事的人。”

　　“好的，少爺，我會按您說的辦的。”

　　“再說說，雞舍的事兒。”

　　“雞舍也都婦人們在弄，帶頭的是老王家大丫頭。她就可以管事的。”

　　“王家大丫頭，是姑娘?”

　　“不是，她嫁給莊子上的侯家，因為大家叫習慣了，而且她還沒養娃，所以還叫她王家大丫頭。”

　　“雞舍的目標，是產蛋的數量、小雞的數量和每個月能出肉雞的數量，還是你來訂目標，我們按目標來管理。”

　　後世見多的kpi考核，這個難不住我。

　　“好的，我再說牛羊，這塊阿三、阿四在負責，少爺也經常過去，其實這塊一直是老奴在管理，阿三是個韃子，也不認字，我覺著，還是老奴來管。”

　　“好，你辦事，我更放心，就先你管著。牛羊的目標是小牛小羊的出生數量，不但要多，還不能死，這個要讓阿三他們多多留意。”

　　“大棚......”

　　錢管家準備說大棚的事，我打斷他。“大棚先放一放，說說帳房的事兒，這兩個事情，我想放一個人來管。”

　　“少爺，您知道。老奴管個事兒還行，記帳原來那點收支我還弄得來，現在府上的花銷越來越大了，就是少爺不提，我也準備同少爺講要請一個帳房先生了。不過這個帳房，最好請您先生，范縣令給找一個，這樣也托底不是;再說了，這十裡八鄉的，讀書的人都少，想請一時半會兒也請不到。”

　　“這樣啊，你說的也在理。那明日我修書一封，請先生幫我物色一名帳房先生。”

　　“這樣最好，有范縣令在，這個人錯不了。”

　　過了幾日，一天下午，一個文士打扮的人來到莊子上求見，說了受范縣令所拖還當帳房的。

　　錢管家通報我之後，我讓管家把人請到客廳，準備在那面試他。

　　客廳裡，這個自稱張勇的人落座，小紅上了茶，隨後又將先生的介紹信遞給我。我打開掃了一下，大致上說:張勇，老帳房，原來是英國公家田莊的管事，因不願離開北平，沒同英國公府一起遷去南京，一直在北平幫商家打理帳目。為人方正，嚴謹，過往帳目無論大小分毫不差，曾到縣上幫忙處理事情，能力很強。另外，張勇也是讀書人，因洪武年間因事被罷了官，所以無意官場。不過學問是好的，讓我有疑難也可以向他請教。

　　看完先生的信，我不覺有些無語，我就是要請個帳房，怎麽先生的意思是送了個先生給我。

　　“張先生，您是那裡人?”想了半天，我覺得還是先拉拉家常，帳房、管家這類職位都是家裡管事的人，要有點尊敬的，況且先生的意思，張勇還可以當我先生，這個要客氣一點。

　　“曹公子，我就是北平府人，原在英國公府田莊上，後來小英國公遷居南京。我不想去，就在北平打理英國公府的店鋪。”這個人很健談，口齒伶俐的回道。

　　“那你怎麽想到我這裡屈就?”我又問道。

　　“一方面是范縣令的推薦，另一方面，我與英國公府有舊，小英國公也從安南來信，讓我看看你，畢竟曹家遭了事兒後，兩家就斷了音信了。”

　　“這跟英國公府有什麽關系?”我好奇道。

　　“有關系的，二小姐今年十五了，要議親了，本來想著曹家會來提親;不想聽說您病了，曹國公府也有不同意見，所以打發我來看看。”

　　“那你不是來我這做事的?”

　　“也不能這麽講，英國公、曹家老爺，都是在潛坻裡共過事的，關系自然非同一般。雖說曹家遭了難，但英國公還是想結這門親的，但他現在在安南，所以派我過來看看。我會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會幫您做事情。再說，范縣令說你得了離魂症，學問全忘記了，也托我來指點指點你。”

　　得，這是一祖宗，還是不拒絕的那種，不是別的，就是先生的推薦，我就不能拒絕。

　　另外，也看出來了，英國公府對與曹家結親，是真的有心，不然也不會派人來。

　　不能拒絕就不能拒絕吧，至少先留下，不過讓不讓他管事，管多少事，這個有得有頭疼了。

　　見我不說話，知道我在盤算，張勇先開口了:“曹少爺，你也不用擔心，我在曹家當差，就會幫曹家做事，該有的工作，我都會做好。我也會把觀察的情況如實反饋給英國公，至於親事，你也不用擔心，二小姐也不是非嫁你不可。英國公是不想因為這個事，影響兩家的情誼。”

　　得，人先留下吧，後面的事後面再說。

　　“那，張先生先留下，正好我也有不少學問上的事要請教。”

　　“曹少爺，你誤會了，我是真的想幫曹府辦事;你要請教學問這個沒問題，但是帳房，你請的帳房，還是讓我乾帳房吧。”

　　我見他語氣真誠，一想也是，人一留下了，想看的都看到了，想怎麽說就怎麽說，英國公怎麽想我也管不了，去球，不管了。

　　“那好，張先生堅持，錢管家，你先給張先生介紹一下府裡的情況。”

　　老錢也明顯聽蒙逼了，聽我說，才開始給張勇介紹越來。

　　張勇剛開始還不在意，慢慢神情開始專注了，特別聽到青儲飼料的事，眼睛就冒出火來，恨不得馬上拉著老錢去看青儲窖。

　　我也不在意，張勇的觀感，等老錢一介紹完，就讓他們去實地看看。兩人出去後，我回到書房，把近期學問上的問題整理一下，來個先生，不用白不用。

　　晚飯時分，我安排人請張勇過來一起吃飯，錢管家坐陪。

　　“曹少爺，我聽說府裡天天是三頓飯，這是你改的，這合適嗎?自古以來，國人就是日食二餐的。”

　　剛一坐下，張勇就急急的問了起來。

　　“我是覺得，莊戶們農忙活也累，吃不飽乾不好活計，這才讓大家都吃三頓，改過之後，府裡下人也好，莊戶也好，都認為確實比二餐要好。”

　　“府裡的人都是府裡管飯，莊戶都是吃自家的，自從府裡改吃三頓， 莊戶在幫工時體驗到了三餐的好處，回到家裡，自發的也吃三頓了。”張勇來了，老錢的危機感十足，所以搶答到。

　　“那糧食夠吃嗎?”

　　“今年是夠的，府裡好多工程，莊戶們幫工，府裡給的工錢十足十。二一個，今年因為將莊戶們的豆子府裡都收了，借了糧給莊戶，夠吃的。”

　　“借給莊戶糧?哪利息多少?”

　　“不收利息。”老錢胡自豪的回到。

　　“真是善行啊！”張勇也感歎到。

　　這個時代都是高利貸的，我這不收利息，十足十的善行。看著兩人聊著，邊在旁勸著，“二位，先吃著。咱們邊吃邊聊，你們喝酒，我以茶代酒。”

　　三人，慢慢品嘗著小蘭精心準備的菜品，這段時間，我把醬油搞出來了，又把紅糧提煉成白糖，這個對我沒難度，所以菜品從色到味都得到了提升;又借助火腿和豬骨製作了高湯，菜品的鮮味也得到了大幅提升，張勇邊吃邊讚不絕中。

　　“我在英國公府，也算了好嘴的，今天算了開眼界了，真的菜真是好吃，堪稱是色、香、味俱全。”

　　“張先生，嘗嘗這紅燒肉。”老錢推薦道。

　　“這個是豬肉?我嘗嘗。”隨手夾起一塊送入嘴中。

　　“不錯，油而不膩，入口順滑，肉質鮮美，色澤紅潤，不錯，就是同英國公府比也高出不少。”張勇誇讚道。

　　“你再試試這小牛肉。”我也推薦。

　　就這樣，三人，慢慢吃起來，因為我不飲酒，老錢負責勸酒，我則不時布菜，一時見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