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申遲疑了,蘇東不由面色一沉。
蘇東本以為司馬申會同袁憲、毛喜兩人不同,但終究是他想錯了,司馬申終究是士族子弟。
除此三人,殿內還有蕭摩訶、江總及其余四部尚書,蕭摩訶乃蘭陵蕭氏人,同屬西晉至南朝四大頂級門閥之一,而今王、謝兩家已經式微,陳郡袁氏與蘭陵蕭氏並立為南朝陳兩大頂級門閥,蕭摩訶的意見自然不用再問,肯定同袁憲、毛喜一樣。
至於禮部尚書江總,他亦是士族子弟,其他四部尚書也均是士族子弟,他們的沉默不語也均已表明態度。
前殿一時沉默而下,氣氛驟然嚴肅起來,蘇東眼看眾臣不語,只能是無奈一歎。
看來九品中正製短時間內確實難以廢除了,而今只是與十一位重臣初步議論科舉製創設之事,便已引來其中九位重臣如此反應,若放在前朝文武百官面前共議科舉製創設之事,那前朝文武百官豈不是會嘩然炸鍋。
“朕並無廢除察覺製及九品中正製之意,今日詔你等共議,只是為議創設科舉製一事,為我南陳朝廷再辟一條人才選拔之路。”
蘇東此話一出,前殿的氣氛方才緩和了幾分,眾士族重臣也均是暗松一口氣。
“陛下聖明...”
尚書令袁憲上前道。
“陛下心容萬民,意在讓天下士族、寒門、天下百姓平等,皆為朝廷效力,以人才強國,陛下之雄心偉略使臣等敬畏難止,但臣以為人才選拔制度改革事關國本,並非一朝一夕便能確定,還需要好番商榷。”
“陛下,尚書令所言極是,人才選拔制度改革還需商榷。”
中書令毛喜上前道。
“陛下有匡扶天下寒門、六合百姓之心,但寒門子弟、普通百姓與士族子弟自幼受教不同,才學差距頗大,學術良莠不齊,普通百姓甚至大字都不識幾個,若讓這些人進朝為官,恐怕會失了朝廷的體面...”
“毛愛卿,時才朕沒有講清楚?”
蘇東微皺眉。
“科舉製是以定科考試來選拔天下人才中的佼佼者,天下之人何其多,但只有人中龍鳳才能成功通過科舉考試進朝為官,並不是隨便一人都可以進朝為官。”
眼看蘇東龍顏不悅,毛喜連忙上前俯身道。
“陛下息怒,是老臣駑鈍。”
“罷了。”
蘇東抬手止住毛喜的行動,隨將目光投向陳伯山、陳伯恭。
殿內十一人中,只有他二人並非尋常士族子弟,作為皇室宗親,無論是九品中正製還是科舉製對於他們兩人的後代來說,都無任何影響。蘇東本想聽聽其他九位士族重臣的對於創設科舉製的意見,集思廣益,將科舉製完善,但沒有想到的是,這九位士族重臣竟對創設科舉製一事有這般大的反應。
科舉製蘇東必要創設,這無任何妥協所說!
縱是滿朝士族都不支持,蘇東也要創設科舉製,但現在尷尬的是,殿內的十一位重臣竟然無一人出來為創設科舉製說話,這讓蘇東無比尷尬,哪怕是現在有一人出來說讚同科舉製創設,蘇東也會借機將完善科舉製的死命令下達下去。
九位士族重臣不說,蘇東不得不投希望於皇室宗親陳伯山、陳伯恭。
“陛下,臣也以為人才選拔制度改革還需好好商榷。”門下令,鄱陽王陳伯山進言道。
陳伯山的一番話瞬間讓殿內的氣氛凝結至冰點程度,九位士族重臣皆長舒一口氣,
但蘇東的面色卻逐漸陰沉下來。 蘇東心中清楚,陳伯山對他心存怨言,自那日在早朝之上共議與隋議和之事,陳伯山進言被他駁回後,陳伯山便心存怨言。
有怨言蘇東可以理解,但堂堂一個宗室皇親,王爵之尊,三省主令之一,名副其實的當朝宰相,竟然為這點小事不顧國體,伺機倒行?
蘇東的眼眸逐漸眯起成縫,陳伯山啊...陳伯山啊...你當真以為你勢大的沒人能製約你了嗎?
“陛下!”
眼看蘇東又眯起那深邃的眼睛,在場的諸位重臣皆是心中一驚,皇室宗親、晉安王、禦史大夫陳伯恭連忙上前進言道。
“臣以為創設科舉製可行,有利於我朝廷發展。”
“哦?”
陳伯恭的一言成功將蘇東的注意力拉回,蘇東從陳伯山身上挪開目光,看向陳伯恭。
“伯恭你且說說。”
“陛下,臣以為當下人才選拔制度九品中正製擇選人才面狹窄,隻從士族中擇選人才,不能盡天下之才,這不利於我朝廷發展。而科舉製能盡選天下之能才,使我朝廷人才濟濟,臣懇請陛下明令創設科舉製, 臣等定遵循天子皇令,為創設科舉製肝腦塗地!”
陳伯恭沉聲道。
“好!”
蘇東終於笑顏逐開,烏雲散去,看著顫巍巍立在殿下的陳伯恭,蘇東心中讚賞無比。
在場的另外十位重臣,包括陳伯山在內,再無一人敢上前發言,蘇東時才那冷酷的表情和深邃的目光令他們膽戰心驚。
蘇東隨環視殿下十一位重臣,沉思許久之後,方才自龍座站起,義正詞嚴的說道。
“朕已決定,創設科舉製!同舊有察覺製、九品中正製共為我南陳擇選人才之途徑,之前諸位臣工所有不同言論朕都不再追究,但從現在起,我們要君臣一心,集思廣益,共同將科舉製完善,並盡快推行科舉製!”
“臣等領命...”
天子令一出,在場的十一位重臣只能俯首領命,面對蘇東誓要推行科舉製的堅決態度,在場的九位士族重臣也只能在心中祈禱,希望科舉製的創設在未來對他們家族所帶來的衝擊不會是那麽致命。
雖說察覺製、九品中正製得以保留,但科舉製的創設對於察覺製、九品中正製肯定會帶來極大的衝擊,未來士族門閥的處境肯定會越來越艱難。
九位士族重臣凝重退去,陳伯山也意識到了時才所犯的致命錯誤,正待及時想蘇東請罪,但現在的蘇東那還有半點剛才的肅殺之氣,蘇東和藹的看著陳伯山,並沒有一點要懲處他的意思。
陳伯山這才放下心來,隨請辭退去,蘇東望著陳伯山的背影,目光卻逐漸陰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