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一下，木屑衝出來，半空去勢銳減掉在地上。地上已經落了一大片木屑。
　　刀子停了下，覺察到身後有人來，又繼續削著，三五下之後，一支樹枝便變成了一支利箭，被放在一邊。
　　令狐車又拿起一根樹枝，雙手握住兩頭，彎了彎，對這個彈力滿意，開始修理箭杆。
　　“柳樹並不是製弓的最理想材料，”令狐車說著，手底下並沒停，“這裡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了，可能更遠處有橡樹鐵樹吧。”
　　“你的衣服呢。”
　　來到身後，頓了頓的陳靜秋看著他。她已經換上了荷花給的舊衣服，更顯得人標致了。
　　“燒了。”
　　“你換了他的衣服。”
　　令狐車知道她說的他是白世蕭，“是。”端起樹枝來瞄了瞄端正，開始削箭頭。
　　“你把我和小虎牙換了衣服，”陳靜秋盯著他，走到他面前，“後來呢?”她的聲音有些異樣，似乎是知道結局，卻又非聽他親口說出來。
　　“是。”
　　令狐車削好一支箭，看著箭，頓了頓，才放下，又取了根樹枝，語氣平淡地說:“都燒了。”
　　陳靜秋的臉瞬間蒼白，拳頭握得緊緊地，強忍著情緒，低聲而有力的語氣問:“告訴我後來呢！”
　　“後來，你，我都活著站在這裡。”
　　“你……”
　　陳靜秋欺身而上，揚起的手在半空停住，目光像要戳進他臉上似的鋒利尖銳，卻又不住地變化著，最終被淚花湧滿了眼窩，視野模糊，一轉身背對著他，淚水嘩地流下來。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令狐車繼續做箭支。
　　不等她反應，又說:“我送你出森林，到了西邊，你自己去想去的地方，要去的地方。我答應過陳將軍，把你送到未婚夫劉通跟前，任務已經完成了。”
　　“你要去做什麽?”陳靜秋嗅出了別樣的味道，轉身看著他，淚痕掛在臉上，看到箭支，恍然:“你要去報仇?你找誰報仇，熊英?”
　　令狐車用削成一支箭支回應了她。
　　陳靜秋:“你當真要去?”
　　“這是我欠他們的，也是熊英欠我的。”
　　陳靜秋當然知道他們指的是死去的小虎牙，劉校尉等人，皺眉道:“他們的死我們都有責任，但你如果像個傻子似的枉送性命，不也讓他們的死沒了價值麽！”
　　“他們的死本就沒有價值。”
　　“你……”
　　陳靜秋胸膛起伏的厲害。
　　“我怎麽?”令狐車冷冷看著她，“在乎你的人都死了，我不是你的仆人你的部下，我沒義務附和你聽你的。如果要送你什麽……”
　　“你說的對。”她打斷了話，卻聲音很低，倒讓令狐車意外，但後者也忍住了看向她的衝動，直到良久之後，她邁步離開，走得遠了，他才看著她的背影，懷疑自己話說得重了。
　　想了想，他繼續製作箭支。
　　晚上的風更涼。
　　屋棚只有一間，多了令狐車和陳靜秋兩個人，更不好住，程樵夫讓陳靜秋和荷花住了屋棚裡面，起先陳靜秋不好意思佔用唯一的房子，程樵夫便讓她順帶著照顧有身孕的荷花，她才同意。
　　程樵夫和令狐車便在外面動手搭了涼棚和藤床，雖然條件樸素，但風景倒是很美。
　　頭頂就是藍天，藍天有一大部分被樹枝擋得灰白，月光隱在雲後面，卻給枝葉度上了一層晶瑩的邊圈，遠處蟲鳴，旁邊驅蚊草搓成的草繩被點燃，嫋嫋煙散。
　　“恩人，將來你打算怎麽辦?”
　　程樵夫躺在藤床裡翹著腿晃著，藤床隨著他的晃動而有了節奏，動起來。
　　令狐車斜靠在藤床上，捏著一個令牌在看。
　　“不知道。”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遠處的屋棚，又愣愣望著夜空，“或許明天就死了呢，誰能知道以後。”
　　“不會，恩人，區區給恩人算過命，將來是要當皇帝的命。”
　　“皇帝?”令狐車笑了，“我隻想找個安穩地方活著。”
　　程樵夫:“在下可以送恩人一幅方針，恩人要是用得上，足可以當上皇帝。”
　　聽他的語氣懇切自信，令狐車雖然不信，倒是對這份自信感興趣，好奇他有什麽說法，問:“是什麽，說來聽聽。”
　　“恩人可知道要實力強盛，什麽東西最重要?”
　　“軍隊?”
　　“不，是錢。”程樵夫晃著腿，得意道:“有了錢，人，裝備，城池，沒有什麽建設不好的。不管是維持龐大的軍隊開銷，還是維系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沒有錢根本無法實現。而你又知道錢從哪裡來麽?”
　　他倒是說的有道理，令狐車想到了那天在餐館遇到的商人也這麽說，一邊問:“哪裡，做生意?”
　　“生意，賦稅。而要做好生意，有持續的賦稅收入，哪裡最符合?”
　　“皇城?齊州?”
　　“都不是，是鬼城。”
　　“鬼城?”
　　這倒讓令狐車意外，那地方是沙漠，原先皇帝為了改善那裡的環境，遷2萬人過去，結果生存環境惡劣，氣候乾燥，跑的跑死的死，人都流失完了，只剩下當年的空城還在那裡。
　　程樵夫翻身起來，看著他，興奮地說:“鬼城雖然地處沙漠，但那充其量算是戈壁，不算沙漠，而鬼城靠近皇城，靠近金色草原邊界，靠近帽領高原，也近黃州，挨近拐子河，地理位置重要。”
　　“是，這個大家都知道，但那裡無人生存， 重要管什麽用呢。”
　　“鬼城有鐵礦。”
　　“鐵礦?”
　　令狐車眼睛亮了，這可是個寶貝，有了鐵礦，只要找了工匠，那上好的鐵製裝備就源源不斷地有了，自用可以提升戰鬥水平，賣可以賺大錢。
　　“確定?你是怎麽知道的。”他問。
　　程樵夫:“對恩人在下不隱瞞，有幾個商人朋友曾說起過，為了避戰火，冒險穿越戈壁時，曾在幾處天坑避風沙，撿到過鐵礦石。”
　　“那也不能證明戈壁就有鐵礦。就算有，那裡的環境和氣候也沒法開采。”
　　“只要有錢，沒有人不願意乾的活。”程樵夫笑了，“鐵礦只是其一，其二，將戈壁鬼城和黃州二龍山，禿頭山之間的區域連成一片，你想……”
　　二龍山和禿頭山是黃州中部是山脈，地勢也從這兩座山往西就變成山地，往東則是下坡路一直到黃州和戈壁，齊州三地的三角區域，全是平原，中間有拐子河流經，盛產糧食，如果將這個區域佔為己有，有鐵礦，有糧食，商隊必經的咽喉之地有賦稅，連接三方，有地理位置，這是起家的好地方！
　　令狐車想起了什麽，眼神裡的火焰也漸漸熄滅。
　　“好計劃，只是我有自己的事要辦，顧不上這些了。”
　　“我知道，你要去報仇。”他看著令狐車，“如果沒猜錯，你要用玄武令牌。”
　　令狐車一愣，看了一眼手裡的令牌，問他:“你知道它?”
　　程樵夫笑了:“多少知道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