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車看著手裡的令牌，小小的長方形，躺在掌心都可以被一把攥住，一面刻著一把劍，一面刻著一個“玄”字。字周圍雕刻著複雜而奇怪的花紋。
　　“玄武令牌。”
　　令狐車重複了一句，看著。
　　“難怪恩人不知，這組織很多人都不知道。”程樵夫語氣淡淡地，“這是皇帝招募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之人組織的刺客組織，命名玄武。”
　　“皇帝?”令狐車更納悶，“陳將軍的事，和皇帝有什麽關系?”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除非……”
　　程樵夫頓了頓，繼續說:“除非這件事和內總管有關。”
　　“怎麽說?”
　　“玄武組織是負責監視位高權重的官員武將，收集他們的日常活動言行報告的目的組建的，隻忠於皇帝，但權力卻被下放給內總管，這樣一來就不奇怪了。”
　　令狐車眉頭微皺，思索著，等待他繼續說。
　　“內總管利用自己的權力，排除異己，安排親信，大肆斂財，如果陳將軍擋了他的財路，那他派出玄武來執行任務就合情合理了。”
　　程樵夫歎了口氣:“好好的國家，被這群人弄得烏煙瘴氣，不管你是文官武將，在權力面前，誰的脊椎能硬過型架?內總管還趁機培養自己的親信，取名飛鷹官，意思是像獵鷹那樣能瞄準對方，盯緊對方，不管多遠，萬裡疆域內總能立即而至從天而降，指揮玄武辦事。”
　　令狐車一下子想起劉金才來。
　　“是不是每一次玄武執行任務，都有一個飛鷹官在附近?”
　　“理論上是，只不過，”程樵夫忽然想到什麽，看向他，“你要去殺他?”再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玄武令牌，恍然了，“是了，你要去殺他，那你可想好退路，殺了其他官員，只要你有錢有勢，可以找內總管消災，殺了內總管的人，天下怕是沒有安身之所了。”
　　令狐車緊緊握著玄武令牌，目光鋒利:“沒有安身之所，那我就自己創建一個。”
　　“哈哈，好！恩人總算有了這個決定，不枉費我今晚獻大計策！”
　　令狐車反倒對他好奇起來:“別喊我恩人了，你比我大，也救過我，喊我阿車，或者，還是阿車吧。”
　　“在下敬重你並不是因為救命之恩之類的，而是因為當初萍水相逢你能為了孩子把所有家當交給我，當真難得。好，那喊你阿車，你喊我樵夫就好，哈哈。”
　　令狐車也笑了笑:“樵夫，這個名字有些大智若愚。不是真名吧。”隨即一笑，又問:“我問你為何知道這麽多內幕，胸中能有這麽大的計劃，你也一定不肯說的。”
　　又一笑，他收起玄武令牌躺下來:“所以，我們還是睡覺的好。”
　　程樵夫見他就真的躺下了，似乎想起了往事，頓了頓也返身躺下去了。
　　沙沙，沙沙。
　　輕微的腳步聲。
　　草木的露水打濕了鞋子，令狐車背著雙弓，挎著兩捆箭，和陳靜秋一前一後走在森林裡。
　　頭頂是森林繁茂的枝葉，外面金色的朝陽正鋪天蓋地地灑開來。
　　誰也不說話。
　　漸漸草木稀疏起來，一大片被砍伐過的樹樁出現在面前，遠處天地相接的景色也闖入眼裡。
　　兩個人都停下腳步來。
　　微微喘息著，陳靜秋緊了緊包袱，要走。
　　“帶上這個。”
　　令狐車把一支弓一捆箭取下來遞給她:“找個地方換個衣服吧，兵荒馬亂，女人很吃虧。”
　　陳靜秋也不推辭，接過來背上看了他一眼:“你也是，多小心。”
　　“嗯。”
　　陳靜秋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按照她的想法，一路向西。
　　令狐車拐向南面而行。
　　兩個人漸漸越走越遠，最終都被各自身邊的大樹，道路，遮擋住身形。
　　行走了幾天，令狐車發現路邊的逃難者越來越多，大部分都是孤兒寡母，很少見男人，即便有，也是老的巍顫顫須發皆白，彎腰挪步的人。
　　於是省了一路的食物，不到一天，就分完了。
　　等到了這天晚上，他也斷了糧食，也索性懶得生火，摸黑在一處廢棄的房屋後睡了。
　　半夜，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以為是有什麽野獸聞著人味兒來了，嚇了一跳，偷偷觀察，才發現是一群逃難者，大約十幾個人湧過來，把這一片佔了，中間升起火來，煮著不知哪裡弄來的野菜，一股野果野菜混雜的味兒斷斷續續就飄蕩起來。
　　他們也不會想到放著牆裡面擋風遮雨的地方不睡，有人會睡在牆後，因此，牆裡面這邊女人的聊天聲，男人的抱怨聲，孩子的哭聲……全都雜在一塊，吵鬧起來。
　　令狐車哪裡還睡得著，隻好躺著閉著眼假寐。
　　隱約地，黑暗中似乎有什麽聲音響起來。
　　令狐車警覺，側耳細聽，卻發現聲音隱約從身下傳來，伏地側耳聽，轟隆轟隆不絕。
　　似曾相識的聲音。
　　騎兵！
　　“啊！”
　　“快跑！”
　　“男的抓回去，女的隨便，哈哈！”
　　“上啊兄弟們，今晚享福啦！”
　　戰馬嘶鳴，女人尖叫，嬰兒撕心裂肺地哭啼，男人驚慌大叫，士兵們大笑……和著風聲，烈烈火焰將所與人的影子放大，投在牆上，你來我去影影憧憧。
　　“哈哈，別跑，哪裡跑，過來吧你！”
　　“放開我，你們這群畜生！”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我跟你們拚了！”
　　牆那邊簡直成了人間地獄。
　　令狐車抽了長劍，來到牆壁缺口處，貓腰準備竄進去。
　　轟隆！
　　那堵牆被人撞塌了，一下子將令狐車壓在下面，撞牆的是個老婦人，也倒在牆根下死了。
　　扔完老婦，兩個士兵用繩子捆了男人和女人，拴在馬尾巴上，一人馬後帶著一串，哈哈大笑著返程離開。
　　還剩了一個士兵，馬尾上隻綁了1個女人，氣急敗壞一腳踹倒了她，罵罵咧咧:“真是晦氣，他娘隻搶了個你，肯定還有好東西沒發現。”
　　士兵踢翻了咕嘟咕嘟冒泡的湯鍋，在地上的包袱裡翻找。
　　一堆土動了動，再動了動。
　　士兵意外地看著，一時以為是鬼怪，有點驚嚇。
　　嘩啦啦，土塊下伸出一隻手來，接著爬出一人，渾身是土，面色慘白如土，徑直朝士兵本來。
　　士兵不知道這是什麽精怪，嚇得往後退，跌倒在土堆裡。
　　令狐車一把提了他的領口拽起來，長劍架在喉頭:“哪裡的隊伍?”
　　士兵才緩過神來，看出他是人，有些不甘心。
　　噗！
　　長劍扎進士兵腳面，令狐車一把捂了士兵的嘴:“說，不然……”
　　士兵悶聲乾嚎，半邊身子都抖起來:“說，說，我是飛鷹官大人的親隨，我們，我們出來抓兵丁……這不關我們事啊，我們也都是聽命令……”
　　“飛鷹官在哪裡?”
　　“在30裡外的猛虎嶺。”
　　令狐車一緊他領口:“堂堂朝廷大官，怎麽會去那裡，不說實話，一劍透心涼！”
　　“饒命饒命，說的是實話啊，昨天飛鷹官大人帶領我們剿滅了赤焰軍，攻陷了他們的老巢，就索性在那裡過夜了，現在還在呢……”
　　噗！
　　殺了士兵，聽見女人驚呼，一看，馬尾下還蜷著一個驚慌緊張的女人。
　　令狐車:“別怕，我有事顧不上你，你換上男人衣服，連夜離開吧。”說著，解開了繩索，自己去換上了士兵衣服，翻身上馬，打馬離去。
　　孤獨的火堆燃燒著，火苗微弱，一切都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