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著。
奔跑。
四周的人躲避著,看著滿頭大汗,神色疲憊的他們,紛紛退讓開來,也安靜下來,又目送他們遠去,悄悄議論起來,這議論立刻又被後面追上來的源源不斷的士兵所打斷。
“站住!”
四個士兵抽出長劍,衝過來。
令狐車一咬牙,提劍迎了上去。
衝過這四個士兵身後的關卡,就出了新城,新城外是廣闊的天地,新鮮的空氣。
身後有追兵。
兩個大漢也衝上去一起纏住了四個士兵。
小虎牙看了一眼令狐車,關切的目光顧不上停留,護著陳靜秋幾乎是趔趄著小跑著衝出了關卡。
叮!
長劍上撩蕩開士兵的武器,令狐車身子一斜右肩撞過去,撞得士兵後退了一步,門戶大開,他人往右側衝去,順勢長劍上抬抹過,他聽見士兵悶哼了一聲,身子顫抖朝自己倒下來。
他避開了。
士兵撲在地上,捂著脖子,身子顫抖,血從他的指縫間鑽出來,像一群自由了的赤蛇四散奔走。
令狐車衝過去一劍戳進正在和大漢交手的士兵腰部,一轉,抽出的劍帶起一蓬血飛濺。
其他人也解決了剩下的士兵。
轉頭看去,令狐車看見那個士兵仰天躺著,雙手捂著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靜靜的,唇上還有未脫乾淨的黃毛。
“走!”
大漢低聲說。
回過神來,令狐車也看見了遠處追來的士兵,黑壓壓一群。
遇上大漢的目光,後者一笑,轉身拾起士兵的武器,其他兩人也仿效著,一人兩把武器,貓腰站成一排。
令狐車拿了士兵的新劍,衝出了關卡,又掉頭回來拽了士兵兩隻水囊,返身跑了,沒跑多遠,身後的喊殺聲和兵器碰撞聲立刻密集起來。
他不用往後看,知道那三個人活不下來的。
陳玄禮到底是什麽人物,能讓這麽多人甘願賣命。
陳靜秋又到底是什麽身份,讓這些人願意保護她,甚至以命相換。
她身上到底帶著什麽東西,寶藏?給義軍的錢早已經在上次分手時給了劉明成他們。
一切的未知,早先埋在心底的未知,隨著奔跑,一個一個都浮現心頭,好像上面壓的事情被奔跑的節奏給顛簸松動了,下面壓著的心事都泛濫起來。
樹木稀松,光線也暗了。
令狐車停下來,一邊喘息,一邊搜尋痕跡,從被踩踏過的草叢,被路過碰撞過的低矮植物莖稈枝葉判斷,她們兩個的確進了森林。
口渴的要死。
看了看水囊,令狐車忍住了喝一口的衝動,繼續小跑著追蹤。
不知跑了多久,深入了深林內,到處都是一樣的樹和草,分不清方向,小腿也有點疼,有點抽筋,汗水眯著眼睛火辣辣的疼。
抹了一把眼睛,令狐車改成步行,邊喘息邊四下注意痕跡。
到了這裡,痕跡幾乎消失了。
令狐車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是樹和草地,繼續前行,隱約地,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偷偷盯著。
走了幾步,他朝一處樹叢奔過去,放下水囊,開始解腰帶準備上廁所。
他猛然轉身一劍砍下去,叮!雙劍相撞,“是你?”令狐車驚訝,立刻撤劍,欣喜地看著那人:“白大哥,你怎麽在這裡?”
白世蕭也收起劍,笑看著他:“還以為是敵人的士兵,沒想到是你。我也是為救小姐而來,可惜來遲一步,見她們進了森林,我便跟了進來。”
“陳將軍他……”令狐車眉頭緊鎖,雖然早已知道消息,但還是問:“真的被殺了?”
白世蕭神色黯淡:“是。不過不怪你,”他眼神裡又泛起希望的光芒,“熊英的親信要置陳將軍於死地,我也無能,沒能最終救出將軍,因此我們更要保護好小姐,才對得起將軍,對得起義軍啊!”
點點頭,令狐車看向森林深處:“她們應該在前面,快追上了。”
“辛苦你了。”
拍拍他肩膀,白世蕭提了水囊:“走。”
令狐車接過了水囊,兩人並肩快步往前走。
白世蕭:“兄弟,你是哪裡人?口音似乎不是這裡的。”
令狐車一笑:“我也不知道是哪裡人,從小到大到處流浪,最後加入了這裡的軍隊。大概是混得時間長了吧。”
他說得連自己都有點相信這是真相了。
“原來這樣啊。”
白世蕭笑了笑,把劍從右手換到左手,問:“你怎麽會當了傳令兵呢,當兵不都奔著升官發財去,上戰場軍功來得快嘛。”
怎麽給他說呢?
令狐車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大概他們覺得我機靈一點,識字,所以當傳令兵好處多吧。”
“那倒是,能識字倒是很優秀了。”
風吹過,草木微微晃動。
白世蕭看了令狐車一眼,給了個注意頭頂的眼神,繼續往前走。
令狐車不動聲色往前走,慢慢把水囊抓在手裡。
白世蕭閃身在樹後,同時,令狐車回身擲出了水囊,嘭!樹上一支箭飛來,射炸了水囊,水花如下雨一般四散,令狐車急速退了幾步,一愣,笑了。
樹上露出來的是小虎牙的身影。
“哎,”令狐車笑著喊她,“是我。”
“你誰呀,他又是誰?”
小虎牙拉滿弓對著從樹後出來的白世蕭。那是用樹枝才做的一張近兩米長的弓,用的箭也是削尖了頭的樹枝。
令狐車:“白大哥,也是陳將軍的人,我在絕壁關就是受他恩惠才有命去找你們的。自己人。”
“不敢當,我也只是盡份心。可惜……”白世蕭神色不甘,“我這裡還有將軍最後囑托交給小姐的東西,不知……”
“我爹給了什麽?”
陳靜秋從旁邊樹後出來,快步而來。
小虎牙也開始從樹上下來。
劍光突閃,迎面而來,令狐車大驚,慌亂中抓起東西抵擋,卻抓了另一隻水囊,噗!水囊被劍一砍兩半,劍尖鋒利,從他胸前劃過,白世蕭閃身而至,踹倒他的同時,借力飛身一劍戳進了陳靜秋腹部。
“小姐!”
小虎牙大驚失色,飛奔而來,跑步中張弓搭箭一連射出三箭,都被白世蕭長劍嗑開,她滿目怒意,抽了長劍,撲身而上,和白世蕭鬥在一處。
陳靜秋臉色蒼白,捂著傷口側臥在草叢裡。
令狐車本以為這一劍足以開膛破肚,沒想到劍鋒被懷裡揣的藥品棉布阻擋,胸前隻被劃了一道口子,頓時氣上心頭,翻身起來,提劍要奔過去,猛然愣了。
小虎牙倒了下去。
令狐車的心就像被連根斬斷了,瞬間疼得電流一般竄遍全身,他的人衝向白世蕭,不要命一般舉劍劈了下去,視野已經被淚水模糊得什麽也看不見。
叮!
白世蕭輕松卸掉了他劍上的力道,順勢在他腿彎裡側劃了一劍。
令狐車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用劍撐住了,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不遠處躺在草叢裡的小虎牙,目光相對,後者遊離的目光最終停在他身上。
白世蕭的劍搭在他脖子上。
“白世蕭,”令狐車掙扎著站起來,白世蕭在他背上又劃了一道傷口,退開一步,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掙扎起來,提劍來鬥,又是一劍蕩開他的長劍,在他另一條腿上劃一道傷口。
“白世蕭!”
令狐車咬牙切齒盯著他:“誰派你來的,我一定會殺了他,為陳將軍報仇!”
“你倒是個人才,只可惜嫩了點,站錯了隊。”白世蕭笑得惋惜,“絕壁關放你去找陳靜秋,就已經是局了,大夫府放你走的士兵隊長也是我授意的,懶得跟你多說。”
白世蕭過來,不等他動作,在他大腿戳了個口子,踹倒他,“和你心愛的人死在一起吧。”轉身走向陳靜秋,蹲下來,問:“寶藏地圖呢,交出來,讓你死的有尊嚴些。”
白世蕭目的就是為了地圖,剛才那一劍雖然戳在她腹部,但位置和深淺都不致命。此刻,長劍伸過來,鑽進她領口的紐扣下,微微挑起,看著她。
“呵,我會在下邊等著你的。”
陳靜秋臉色蒼白,冷笑。
第一顆紐扣被挑開,長劍又鑽進第二顆紐扣下,微微挑起來,看著她,見她目光鋒利充滿怒意,似乎永不肯松口,紐扣又被挑開,領口開了,露出下面的內甲。
白世蕭掌心舉起一個牌子給她看了一眼。
陳靜秋目光一凜,臉色更無血色。
“我們這種人,”長劍緩緩鑽進第四顆紐扣下,“你知道的,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更何況,你這麽漂亮,”長劍微微挑起紐扣,“要是傳出去,陳將軍的女兒被玷汙了,那可真是……”
陳靜秋臉上的肌肉跳了一下,眼淚瞬間從眼角滾落。
白世蕭忽然起身,回身一劍戳過去,身後的令狐車一把抓住了劍身,鮮血立刻從手指間嘩嘩流淌下來。
白世蕭臉色變了,第一次有了怒意,似乎被冒犯了似的,再用力,長劍往前滑了一截,扎進令狐車的肩膀,半截劍身都被後者手上的血染紅了。
但,白世蕭顫抖起來,仿佛身體內的精力在流失,他自己也明白了這一點,眼神有些慌亂。
令狐車冷冷地看著他,另一隻手裡因為握緊劍柄而指尖青白的手再用力一戳,長劍又有一截沒入白世蕭肋部,一轉,白世蕭猛地顫抖著,晃了晃,有些站不穩。
“死吧。”
令狐車長劍往外一帶,破開了他的腹部,一蓬血噴在草木上,黏黏的。
白世蕭顫抖著,眼裡滿是不可思議,身子不聽使喚地蜷起來,跪下來,噗!令狐車一劍穿透了他的脖子,手一松,轉身看向小虎牙,踉蹌了一下。
小虎牙躺在草叢裡,睡著了似的,臉旁不遠處一朵白色的小花正開,一隻紫色的小蝴蝶上下飛舞著過來,繞了繞,落在了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