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
令狐車叫了一聲,屋門緊閉沒什麽動靜。
士兵們在伍長帶領下早已跳進了羊圈,先抓了一隻羊四蹄捆起來了,羊咩咩叫著,整個圈裡的羊都騷動起來,不安。
“放開羊。”
屋頂上冒出半截身子,拉弓搭箭瞄準著伍長。
顯然,他是個老練的獵人,知道瞄準誰會管用。
伍長伸手抓在刀柄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屋頂的人。
令狐車:“不好意思啊,我們以為沒人,太餓了,所以想找點東西吃。”
那人瞄準伍長的姿勢絲毫沒變,也沒有要妥協的意思,冷冷地說:“我的羊用來剪毛的。”
令狐車一時語塞,這羊明明是山羊,毛還沒有指甲長。
伍長一笑:“我們是熊英領主的兵,出關前來保護你們的,仗打完了,我們的補給也快沒了,傷員還多呢,得有肉才行啊。”
令狐車詫異,一路上伍長可不是這樣謙遜以理服人的啊,怎麽忽然風格變了?
獵人猶豫了下,但還是拒絕:“這裡不屬於領主領地,我也不需要你們保護。”
“咩咩……”
羊群裡闖入外來者,群羊亂叫著,尤其被綁著的那隻,一個勁地掙扎。
伍長:“看你這房子建得這麽漂亮,羊也養得肥美,是個優秀的男人。我們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一點不比你差。你保護家人,我們也保護家人,在你這裡連點吃的也得不到嗎?”
獵人猶豫著,說:“放開羊,我給你們拿吃的。就呆在門外空地。”
“好,兄弟們,放開羊,在門口等。”
伍長命令著,率先出了羊圈。
見他們都出了羊圈,獵人才從屋頂消失,片刻後,門開了,獵人提著一隻大包袱,提著半扇野豬肉臘肉出來。
“包袱裡是熟食,你們回去路上吃,這半扇野豬臘肉是我送給你們傷兵的。離開吧。”
士兵們接了,立刻圍成一團翻起包袱裡的東西來。
伍長笑道:“還真是感謝你的慷慨,有水麽,我們渴了一路了。勞煩一下。”
“哎,兔腿啊!”
“哈哈,雀兒!”
“還有野雞,別搶,這雞是給伍長的,”那名士兵提著包袱奔過來,“伍長,給你雞。”
“怎麽這麽沒教養呢你們,”伍長生氣,隊員們都愣了,“人家才給的你們就搶著吃,不就是三個月沒見肉了麽,至於麽,都沒力氣嚼肉了搶啥搶,不怕噎死啊!”
一士兵叫道:“伍長,沒水啊,渴死了。”
“是啊,渴啊。”
“我都要冒煙了。”
其他士兵紛紛會意,癱坐在地。
獵人轉身進了屋子,再出來時,手裡提了兩隻盛滿水的皮囊遞過來。
“多謝多謝,真是好人啊!”
幾人接過去頃刻間喝了個乾淨,給令狐車一點也沒剩。
伍長伸手問士兵:“錢拿來,給人家付錢了。”
令狐車詫異,都沒飯吃了哪裡來的錢,來時根本就沒帶錢啊。
一士兵捂著肚子:“哎呦,我這肚子啊,我要拉屎。”
“臥槽,你他媽玩我呢!”伍長怒了,要打,另一士兵捂著肚子也喊起來,伍長回頭笑得尷尬:“你看,這……哪裡能方便一下?我們幾天沒吃東西,喝點冷水肚子受不住。”
“那邊。”
獵人指了指房子側面的灌木叢。
三個士兵哎呦叫喚著跑過去了。
伍長氣得直瞪眼,靠近獵人,問:“請問這裡有沒有近點的路去林子那邊的大路上的?”
獵人看向遠處的森林。
“啊!”
屋子裡一聲女人的驚呼。
獵人扭頭就往屋子奔,伍長一個箭步過去,噗,匕首捅進了獵人後心,獵人回頭一拳砸倒伍長,衝進了屋子。
突然的變故和士兵們嫻熟的配合讓令狐車腦袋一片空白愣在當場。
“啊!”
“上啊,殺了他!”
屋子裡乒乓桌椅翻倒聲,士兵們的叫喊聲,女人驚叫聲,突然安靜了。
伍長喘息著站起來,抹了把鼻子裡的血,進了屋子。
令狐車急忙跟進去。
桌椅傾倒,雜物滿地,獵人臥倒在牆下,身下血已經蔓延一地。一個士兵被兩根筷子戳死在地上,一個士兵捂著耳朵呲牙咧嘴,指縫裡血水嘩啦啦流。
一個女人被迫跪在地上,一名士兵喘息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伍長:“去,生火做飯,剩下的全帶走。”
說著,走過去,撥開女人臉上的亂發,看見了一張白淨俊美的臉龐,和一雙平靜無神的眼睛。手背輕輕蹭過她的臉,伍長抓著她的領口,拖著她往裡屋進去。
“伍長!”令狐車要阻止,兩個士兵揚起刀,一人惡狠狠踹了他一腳:“閉嘴,不然一樣的結果!”
令狐車怒火中燒,目光越過士兵肩膀,看見後門外一個小孩的腦袋冒了一下沒了。
屋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令狐車又看見剛才那個孩子悄無聲息地站在後門外,想努力拉開父親的弓,但那弓比他的人還高一頭,他急忙裝作撓頭擺了擺手:“那我來做飯。”
孩子看了看他,閃身消失。
士兵:“哈哈,這就對了嘛,一會你要是想,可以排最後一個,哈哈。”
“跟著我們你小子算是享豔福了哎。”
三個士兵開始提著包袱搜刮東西,耳朵受傷的那人把死去同伴的衣服撕扯下來,給自己裹傷。
令狐車邊思索如何解救女人,邊拿了幾顆青菜出後門摘菜。
硬打是打不過,只能知取,但是,要怎麽知取呢……
吧嗒,一顆小土塊砸在眼前,他一抬頭,看見不遠處灌木叢裡小孩露著腦袋。
假裝回頭,不經意看了一眼,見士兵們都沒注意這邊,他示意小孩藏好,小孩卻站起來比劃一個瓶子的形狀,指了指他手裡。
令狐車不太明白,舉起青菜,孩子點點頭,消失在灌木叢。
“哎,你做什麽飯這麽慢,等著過年啊?”
裡面士兵不耐煩地問。
令狐車:“菜上泥太多了,得弄乾淨,馬上好。”
小孩從灌木叢扔了個東西過來,他接住一看,是一隻小瓶子,難道是毒藥?他看向小孩,舉了舉瓶子,以手橫抹脖子,小孩點點頭又消失了。
明白了!
片刻後,令狐車做好了飯菜,三菜一湯,呈上來。
獵人的血流的滿地,士兵們就坐在血地上支桌坐了一圈,吃得狼吞虎咽。
令狐車:“幾位哥哥,好歹給我留一點啊。”
“剩下都是你的,”伍長塞了一嘴的菜,滿嘴流油,“女人也是, 哈哈。”
“哈哈!”
其他人也大笑起來,有人嘴裡的菜渣都掉出來。
“呃,肚子……”伍長立刻想到了什麽,拔刀衝過來,“你敢下毒!媽的!”
令狐車早拿了菜刀在手,當空甩過去,伍長身子一挺,來不及躲避,嘴裡血沫汩汩,菜刀正中門面砍在鼻子上,將他砍倒在地。
幾個士兵有人倒在地上,有人倒在血泊裡。
呼呼呼!
窗外接連飛進三四支火把,本就是乾燥木頭房子,遇火燃燒蔓延,呼地一下整個房子都燒著了。
令狐車搶了士兵們搜刮來的錢財食物,一共六隻大包袱,搶出門外,見門外站著那小孩,靜靜看著燃燒的屋子。
羊群都驚慌四散了。
“裡面還有人啊!”令狐車想起女人,要衝進去救時,火勢彌漫,已經不能靠近了,整座房子燒得如同一座大火堆,火焰衝天。
“她是你娘啊,你不救她?”
孩子靜靜看著,像一頭野獸。
“那你接下來怎麽辦?”
孩子還是不理他。
當真沒見過這麽心狠手辣的孩子,無奈,令狐車也照顧不了他,隻好給他留下三大包袱,說:“這兩隻包袱裡是錢財,這一隻裡面是熟食,你帶著,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沒處去就來找我,我在熊英領主那裡當兵。”
孩子動也不動。
歎了口氣,令狐車背上剩下三隻大包袱離開。
走遠了,回頭看,孩子站在那兒看著,房子巨大的火焰把他的背影拖得長長的,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