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一隻精瘦的狸花貓叼著一隻小貓崽，從積雪的牆頭走過，小貓崽被凍得瑟瑟發抖，依然老老實實地待在母親的口中。

　母貓走著走著，突然不動了，它凍餓而死，小貓卻依然叼在口中。

　旁邊屋裡，發出叮叮當當的打鐵聲，皮日休正在親手製作畢方弩，將來逃跑的時候，不能沒有武器防身，別人都好說，唯獨詩蘭力氣太小，沒有畢方弩的保護，她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家裡所有丫鬟都必須配發弩機，每人每天練習射箭，如今王寰兒、巧菊已經頗有心得。雖然不至於百步穿楊，基本上也是彈無虛發。

　她們都使得動軍隊製式小型弩，唯獨詩蘭用不得。她也不是完全拉不動，只是拉一次就需要好長時間，咬牙切齒的，有損愛妻形象——當然，主要還是太慢。

　雖然是冬季，可火爐烘烤的室內，空氣體感溫度很高，於是開著窗。剛才抬眼看了一眼，一隻狸花貓叼著一隻小狸花貓，在牆頭上走。走著走著，突然不動了。

　還以為那母貓發現了老鼠，故而靜止，考慮把小貓放到哪裡，然後再去捕捉老鼠。

　可已經過去半刻鍾了，母貓依然一動不動……

　“難不成是死了?”

　如若母貓當真是死了，那也太慘了點。皮日休曾經見過，有許多動物，是在走路中凍死的。當然，它們多是身體極其虛弱的時候，抵抗力下降，身體溫度下降，保持著最後一個姿勢凍死，並不罕見。

　走到外面看了看，母貓確實僵硬了，而小貓崽卻活著，大大的眼睛，不住四下望著，或許它也在懷疑著什麽。

　“錢喜兒，去取個梯子來。”他仰著頭說。

　“大帥，您是想把貓救下來嗎?”

　“是啊。”

　“那不用梯子的，錢喜兒能爬上去。”

　“唔?”回頭看了看錢喜兒，長得越發高了，笑了笑說:“好，小心一些。”

　錢喜兒靈猴一般竄上牆頭，見母貓已經凍死了，深感詫異。他沒見過走路凍死的動物。剛要說話，聽到皮日休說:只要小貓，那母貓找地方埋了便是。

　把小貓捂在手心裡，小貓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害怕人類。小貓身上冰涼，一摸身上都是骨頭，幾乎沒有肉。很輕很輕，仿佛一片羽毛。小貓膽怯地望著他，它虛弱極了，已經有些站不起來，四肢明顯有傷，或許是凍得吧。

　來到詩蘭屋裡，詩蘭正在吃早餐，雞蛋瘦肉粥，旁邊一碟詩蘭愛吃的鹹菜。

　“詩蘭，你看！”

　“呦，小貓！”

　詩蘭放下筷子，興奮地小跑過來，一看那貓，不能站立起來，便知有傷。心疼得不行，把貓放在桌子上，把瘦肉從碗中挑出，喂食小貓。見到肉，小貓沒有猶豫，餓極了忘記了膽怯。

　一邊吃，一邊喵喵叫著，仿佛在說什麽感謝的話。

　“你在哪裡撿到的?”

　“牆頭上，它的媽媽已經凍死了，死的時候嘴裡還叼著它。”

　“呦，小家夥這麽慘。”

　不久後，詩蘭把小貓包進毛巾裡，放到了床頭。讓黛月取來一個小筐，把貓放進去。小貓喜歡封閉一些的環境，這樣它會覺得安全。在取來筐蓋，蓋好，留一道小縫。不久後，小貓趴著睡著了。

　聽說二夫人養了一隻小貓，黃雛菊跑來看，掀開蓋子，小貓瞪著一雙懵懂大眼，膽怯地看著她。

　“呦，這貓眼睛長得可是漂亮，竟然是藍色的。”捧起小貓看了看，揉了揉小貓的脖頸，小貓在她手心舒服地打了一個滾。

　越看越喜歡。

　詩蘭看出黃雛菊心思，生怕她臨時起意，與自己要這貓。詩蘭極喜歡這小貓，還給貓起名阿喵。擔心在加劇，用力攥緊手帕。

　黃雛菊倒也喜歡這貓，也想自己有一隻，可怎麽好意思張口與別人要呢。

　二人不說話，黃雛菊只是自顧自地擺弄那貓。

　擺弄了半刻鍾，愛不釋手。

　詩蘭咬了咬嘴唇說:“如果姐姐喜歡，便送姐姐了。”

　黃雛菊先是一喜，又覺得羞愧，道:“妹妹也是喜歡的，我怎的好奪人所愛。一隻小貓而已，花鳥市到處有得賣，我讓人去買一隻便是了。”

　“何必那樣麻煩呢。”詩蘭笑著說。

　“如今世道許多人都吃不飽飯，曾經有人連貓鼠都吃。再精貴的貓也不值錢了。”放下小貓，黃雛菊回到自己屋裡。

　一回來，就見到皮日休躺在她的床上，手腳不老實地翻找著什麽。

　“喂，幹什麽呢！”

　“回來也不通報一聲，現在太監們越來越沒規矩了。”皮日休趕緊坐起來，嘴巴裡絮絮叨叨。

　黃雛菊大踏步走過來，看那廝剛才到底在翻找什麽。沒看出端倪，便去翻，依然什麽也沒有。懷疑的目光掃向皮日休，道:“說，剛才你偷偷摸摸在幹什麽?”

　“我在找你的刀。平日你身邊不是總有一把刀藏在床邊嗎?為何剛才我沒找到?”皮日休說。

　“讓我藏木板下面去了。”黃雛菊指了指裡面的床板。

　“那樣緊急時刻取來不太方便吧，容易弄出聲響來。”皮日休說。

　“如果放在外面，我又擔心你不小心碰到。”黃雛菊說。

　夫妻二人說了幾句話，黃雛菊饒有興致地問道:“詩蘭屋裡那隻小貓，著實可愛，聽說是你撿到的。”

　“唔。”

　“你在哪撿到的，可還有其它隻?”

　“你也喜歡?”皮日休挑眉道。

　“詩蘭本打算送我的，可我看得出來，她是有些舍不得的。說話時那小表情，真是可憐死個人兒。”黃雛菊不太滿意地說:“你那媳婦，可真是漂亮到了極點，楚楚動人的模樣，連我看著都不忍心了。”

　這話倒是真的，詩蘭嬰兒般的皮膚，完全不見衰老，簡直是個妖孽。

　“你有孩子，還是不要養貓了吧。貓那東西身上有蟲，還會得許多疾病，搞不好染給孩子。”皮日休想了想說。

　黃雛菊不開心地說:“那你就不擔心貓病染給二夫人了?”

　“總之你不許養。貓長大了，還會撓人。孩子手腳沒輕沒重，惹惱了貓，必然撓人。撓傷了孩子的臉，可如何是好?”皮日休堅持還說。

　“你說不養就不養了?我偏要養！”

　“你敢！”

　“憑什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