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軍各路艦隊艦隊紛紛出航搜索敵人,南大西洋上的空氣一閱而知的緊張。但即便如此,名為格拉夫·斯佩的災難仍在肆無忌憚地持續蔓延。在盟軍海軍架設的天羅地網下,斯佩仍分外活躍,不斷有商船被擊沉,損失不可計數,大西洋上人心惶惶。
斯佩正一派認真地記錄著今天份的航海日記。不能從取得傲人成就的斯佩身上見到一絲志得意滿,仔細打量的話,反而還能察覺到一絲本不應屬於勝利者的凝重。
“10月7日
遭遇商船阿什利號,擊沉。
10月8日
由於牛頓海灘號速度太慢,影響到作戰的效率,將蘭斯多夫用以關押俘虜的她擊沉,將俘虜轉移到我的船艙內。
…………
10月10日
捕獲亨茨曼號輪船,由於無法容納亨茨曼號上的船員,將亨茨曼連同船上的船員押送至與阿爾特馬克約定會面的地點。
…………
10月15日
與阿爾特馬克會合,補充燃料並將船艙內的俘虜轉移至阿爾特馬克號上。
10月16日
早晨,亨茨曼號也被押解到了約定地點,將亨茨曼號上的俘虜也轉移到了阿爾特馬克號上。
10月17日
晚,擊沉亨茨曼號。
…………
10月22日
遭遇特來萬尼號,擊沉。
10月31日
在大西洋上已經航行了兩個月,航程也近三萬海裡了,這麽長的時間,沒有在任何一座港口停泊過,就算是對我來說,強度也有點高了。我倒還能忍受,但重點是,我的艦裝在三萬海裡的航程後,必須回港休養以及檢修了,尤其是發動機,必須大修不可。近日來鬧出的動靜也很大,盟軍想必已經派出艦隊來搜捕我們了。
蘭斯多夫並非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在前些天選擇前往印度洋南部的馬達加斯加附近,以轉移盟軍的注意力。作戰行動似乎仍然要進行下去。鑒於此,我提醒他需要注意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情況,即使目前狀況極佳,但長時間的作戰後,保養是必須的。蘭斯多夫表示會考慮狀況,但是在目前我們仍然將自己保護的很好,設備突然無故故障的可能性也很低,繼續進行一段時間的作戰是沒有問題的。
…………
11月15日
遭遇非洲謝爾號油輪,擊沉。
11月16日
遭遇一艘身份不明的荷蘭汽船,盡管將其攔截下來,但並未選擇將其擊沉。
11月17日
開始返回大西洋,並盡快與阿爾特馬克會合,以補充燃料。
…………
11月26日
返回了大西洋,這次需要讓阿爾特馬克幫忙好好整備一下。大西洋上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烈,盟軍艦隊應當是還沒放棄對施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搜尋,蘭斯多夫決定對施佩伯爵海軍上將號做出適當的偽裝。我覺得這個提案很好,並與蘭斯多夫一道設計了偽裝的方案:在艦橋處,多建造一個假的炮塔,並在飛機彈射器後面架設一個假煙囪,顯著改變施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輪廓,以誤導盟軍船隊對自身身份的判斷。
…………”
斯佩正要繼續記錄今天的航線日記,突然有所察覺,仔細閱讀接收到的無線電信息後,她馬上把信息告知了蘭斯多夫。
“提督先生,Arado水上飛機發現並定位了一艘商船,
目標目前位於特裡斯坦——達庫尼亞島附近。根據觀察,該船噸位很大,而標識顯示,其身份應該是英國商船,多裡安星號。” “非常好,立刻趕往標記坐標,攔截多裡安星號。”
“收到,馬上執行命令。”
目標地點離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很近,在斯佩的持續追擊下,多裡安星號馬上就已遙遙在望。蘭斯多夫通過觀測儀捕捉到了這艘剛剛出現在視野裡的大型商船,很快,商船的全貌都漸漸展示出來。蘭斯多夫估算了一下多裡安星的噸位,興奮地吐了口氣。
“八千噸?不,保守估計,也有九千噸的噸位。甚至,不無可能,她是萬噸級,與施佩伯爵海軍上將號對外公布的噸位都相持平。這估計是行動至目前為止,所遭遇的最大的獵物了。
斯佩,現在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並且攔截下她,就像我們之前所做的一樣。”
“收到。”
…………
多裡安星號正在海面平靜地航行著,此刻的她還一無所覺,Arado水上飛機還隱沒在多裡安星號上方的雲層中,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本尊也還在海平線的另一側。
最近海面上並不太平,頻繁地有商船被德國海軍攔截並且擊沉。若是滿載10093噸的多裡安星號被擊沉,盡管有保險能夠補償一二,對多裡安星號所屬的公司仍將是沉重的打擊。但海上運輸的業務還不能被中止,公司股東們目前所能做的,唯有祈禱他們沒有那麽霉運,會遭遇德國軍艦的襲擊。也正是基於這樣的想法,多裡安星的船長並沒有多慌張,他覺得自己不會那麽不幸運,畢竟海面上的商船數不勝數,他不相信中彩的會是自己。並且就算是德國海軍,也會嚴守規則,並不會傷害船員性命。他只是公司的職工,就算萬一中彩,除了成為俘虜外,倒不會有別的損失。資產損失什麽的問題,就讓公司上層去操心吧。
所以,當德國軍艦的身影在海平面浮現出來,並很快將攔截下這艘多裡安星號的時候,多裡安星上的人們表情都十分精彩,他們要成為階下囚的命運就在眼前了。但船員們大多無牽無掛,成為俘虜雖然難過,但也僅止於此。船員麻木地放下手裡的活計,準備投降。船長也準備投降了,商船面對正規軍艦,而且是如此大噸位的軍艦,想逃跑是不可能的。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認命,吉米亨特慌張不安地趕往船長室,敲響了船長室的大門。他如此慌亂恐懼自有來由,多裡安星號此時正載著吉米亨特的一批私人貨物,如果在這裡平白損失掉這批他傾注重資的貨物,他將失去他所有的名譽和地位,成為一名一窮二白的破產者,比起一時的人身自由而言,失去身為外物的名於利,反倒是吉米所不能承受的。
船長室的門打開,船長斯塔布斯漠然注視著不速之客,還未等到他開口,就只見吉米亨特神情激昂,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聲嘶力竭地嚎叫道:“船長先生,快點命令船員們把船開回港口,逃離那艘該死的德國軍艦!”
船長皺了皺眉頭:“很抱歉先生,我無能為力。”
“聽我說,你必須聽我的,這裡離港口距離很近,只要全速逃離的話,一定能甩脫那些天殺的德國人!對嗎?”
“恕難從命,我要對全船人員的生命負責。”
“那你也要對公司的財產負責!德國人根本不敢不顧國際輿論的譴責,傷害大英王國的子民,你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但是你對公司造成那麽大的損失,船長先生你能承受的起嗎?我也是公司的經理,是你的上司,我現在命令你,立刻,馬上,全速返航,逃回港口!”
“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命令。你不能在一艘船上,命令她的船長。”
船長室的門被砰地關上。斯塔布斯撲坐到室內架好的躺椅上,緩緩點燃了一隻雪茄,敲門聲仍然在不斷響著,滿透著絕望與無助。他沒去理會。下一刻,大家都將是俘虜了。不接受獄友的命令,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但是如果不執行德軍的命令,等待全船人員的,就不知道將是怎樣的結局了。如果己方選擇負隅頑抗的話,指望惱羞成怒的德國人仍然選擇謹守人道主義精神,不采取會傷害到船上無辜的平民行為,顯然是不現實的。
德國軍艦已經傳遞了讓己方停止一切行為的命令,停船的命令就在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船長發現他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不在意,想起與多裡安星號相伴的日子,他不能做到與船員一般灑脫。他至今記得,自己成為多裡安星號船長的時刻。那時,他和多裡安星同樣年輕,而這麽些年過去,多裡安星號已經是一艘老邁的中型商船,而他也垂垂老矣。盡管多裡安星是公司的財產,但在他看來,他是多裡安星的船長,多裡安星是他的船。他要為自己的同伴做些什麽,因為船長永遠於船同在。
斯佩敏銳地察覺到,這次的攔截行動出現了異常,在命令多裡安星號停船的第一時間內,並沒有觀察到多裡安星號有任何聽從己方命令的跡象,而是相反地,仍在繼續行動著。不用斯佩提醒,蘭斯多夫也察覺了詭異之處,蘭斯多夫毫不遲疑地命令斯佩開槍示警。他意識到一定有異常情況在發生著,遲則生變。
事態並沒有好轉,斯佩緊接著就接到了通訊信號,多裡安星號正向外傳遞著信息。她的臉色也不由凝重起來,向蘭斯多夫報告了目前的情況。蘭斯多夫也焦急起來,“斯佩,立即強迫對面,停止發報!”
“正在采取強硬的警告手段。但目前並不清楚對面電報編發情況,最壞的事態下,對面已經將電報發出,已經來之不及了。”
終於,多裡安星號被成功攔截,但是此時的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上,蘭斯多夫並沒有多少攔截下一艘萬噸巨輪的喜悅,他的臉上布滿陰雲。鉛灰色的天空壓下,在三個月的航行後,一切一帆風順的趨勢似乎從此刻已開始改變。這艘船已不再受幸運女神垂青,伴隨著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是沉重的陰霾。
…………
阿賈克斯的心情非常不愉悅,離開斯卡帕灣,已經兩個月了,她與姐妹們仍然在茫然地搜尋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蹤跡,然而結果卻是一無所獲,而斯佩小姐卻是在南大西洋的天羅地網中分外活躍,甚至非常有余裕地將她的觸須延伸至好望角那頭的另一座大洋。頻繁地會有商船被襲擊的報告被交到皇家海軍總部,而斯佩本人卻隱藏在報告後面,冷冷地嗤笑她們的無能。據報告統計,已經有五萬噸船隻被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所擊沉,但每次在收到求救信號後,狡猾的犯人就會離開犯罪現場,大洋上重歸一片平靜,找不到她留下的一鱗半爪。而更關鍵的,為了區區一艘袖珍戰列艦,皇家海軍明明已經出動了大批主力艦船圍堵,卻只能坐視這批作為海軍精華的航空母艦、巡洋艦、戰列艦以及戰列巡洋艦,在兩個月的時間內,空耗著軍力。她不喜歡這種事情脫離自己掌控,聽天由命的感覺。有力無處使的空虛感,讓年輕的少女倍感煩躁。
放著一旁不耐煩地在踱著步的阿賈克斯,哈伍德仍然安坐在辦公室內,老神在在地分析著報告。海上的戰鬥進行起來,很有可能只是一瞬間的事,一發直擊要害的炮彈,足以讓整個戰鬥落幕。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做出了正確的判斷以後,接下來的一切,就要寄托給不可知的運氣。很多意義上,更考驗指揮官的,往往是戰前的準備上,搜集情報,並進行歸納和分析。縝密的偵察,準確的分析,細致的布局,這一切才是真正製勝的法門。枯燥,單調,卻有效。
只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把握戰場上的主動權。技藝最嫻熟的獵手不一定是最好的獵手,但最好的獵手一定是最有耐心的那一個。
“阿賈克斯,不要急躁,即使還沒有獵物的消息,也要時刻保持最佳的狩獵狀態。”
“抱歉大人,我失態了。
可是大人,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日前已經逃到了印度洋上去了,而且還在那裡擊沉了我們的商船。再這樣下去,她就要逃脫了,那麽我們這麽長時間的努力豈不是要打了水漂?一想到此,我難免會有些情緒激動。
屬下實在困惑難明,所以也想請問大人,我們現在抓住斯佩伯爵海軍上將號的可能,到底還有多少?”
哈伍德不得不向自己的直屬屬下解釋:“只要斯佩伯爵號還在海面襲擊我們的商船,我們捕獲斯佩的幾率就不會降低。至今為止,斯佩都將自己隱藏的很好,我們始終沒什麽機會。但我始終認為,機會是會出現的。盡管海面非常廣闊,但人不是機械,總會犯錯誤。更何況長時間的單調作戰後,就算是機械,也不能保證狀態萬全。而在英吉利的商船神經越來越緊繃的現在,想要不露出破綻,只會越來越艱難。機會這東西,只需要一次就夠了。 當它到來時,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把握住它。
至於斯佩出現在印度洋上的情況,完全不必擔心。誠然,我們盟軍沒有在印度洋上部署軍隊,但是德國海軍在印度洋上的作戰,本身就難以久持。這很有可能是敵人引誘我方注意力的佯攻而已。要知道,在印度洋邊,從好望角到阿拉伯半島,從印度到東南亞,除了東亞由意大利佔領的一角之地以外,幾乎所有的海岸線,全在我們日不落王國、法國以及美國的控制之下,根本沒有德國海軍的立錐之地。斯佩在印度洋上孤立無援,連補給都做不到。遲早要重新繞過好望角,灰溜溜地回來。
也許,她就會回到我們監控下的這片海域,也說不定。”
“屬下明白了。”阿賈克斯聽完哈伍德的說明,豁然開朗了許多。疑問得以解答,於是阿賈克斯準備告退。但在她告退之前,阿賈克斯接收到了一條緊急的無線電消息。
阿賈克斯高興地向哈伍德致意:“哈伍德將軍果然料事如神!就在剛剛,我們接到了附近海域的求救信號,是大英的商船多裡安星所發。她報道說當前遭到一艘德國軍艦攔截,並向我們發送了她們此時的坐標。”
“應該是德國的袖珍戰列艦沒跑了,終於等到了!通知艦隊全員,馬上做好戰鬥準備!不要掉以輕心,盡管敵人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但她十分狡猾。她不會長久停留在某一個地點,必須推斷出德國海軍接下來的行動。阿賈克斯,馬上幫我聯系各船指揮官及隨軍參謀,我們必須召開一個軍事會議。”
“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