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四章豬突

　事實上，北線尾上的日本浪人，還是搶先開了幾炮的。

　雖然知道大事不妙，但他們沒有人逃跑。

　這些浪人中，大多做過倭寇，許多人是在國內造反作亂，失敗後逃出來的亡命徒，其中還有一些落魄的低級武士，還是有幾個不怕死的。

　其實，他們大部分人，雖然早已被遠處洋面上密密麻麻的明軍船隊，嚇得手腳發抖、虛汗直冒，但是，他們卻不敢跑。

　因為，他們都知道，紅毛長官高薪招募他們來，就是讓他們來賣命的，既然領了錢，死戰到底就是他們的宿命。

　到手的餉銀還沒有焐熱，要是不戰而潰，等待他們的，一定是死路一條。

　在這個海島上，一旦成了喪家之犬，不是死於紅毛的槍子，便是被土人割了腦袋……

　大約巳時時分，眼看幾條大型炮船脫離編隊，向這邊高速駛來，一些會發炮的浪人，立刻跑進了二層和樓頂的炮位，大呼小叫著生火、裝藥、填炮子。

　另一些人就躲在樓裡打下手，手忙腳亂地地搬運著火藥和炮子。

　更多的，則在幾個小頭目的喝令下，手執太刀和長矛，硬著頭皮蹲在海灘後的簡易工事裡，緊張地盯著敵船，等待明軍上岸便衝出去廝殺一番……

　他們都知道，明軍雖然很多，但近身搏殺的能力不行，以少勝多，並不一定是奢望……

　退，必死無疑;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憑心而論，這些倭寇的想法很正確。

　別說這個時期的明軍，即便時光倒退一百年，大明國還貌似很強大的時候，除了戚家軍等少數軍隊，絕大多數明軍確實是打不過他們的。

　早在嘉靖年間，幾十個倭寇光憑太刀，就能接連攻陷數個縣城，一路燒殺橫行數百裡……

　只不過，今天，他們的運氣很不好。

　因為，他們遇到的對手，名叫牛日天。

　不是牛日天真的牛到不要不要，而是林嘯臨行前，跟他說了幾句悄悄話。

　其實，林嘯隻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主動請戰，速戰速決！”

　第二句:“多繳糧食，不要俘虜！”

　這兩句話，牛日天都記住了。

　半年多來，老戰士都已經知道，他們的侯爺，很討厭這些在咱們土地上耀武揚威的蠻夷，不管是東夷，還是西夷，都該死！

　所以，就在剛剛，牛日天冒著衝撞主帥的風險也要搶功，現在，這些日本人的結局，也就注定了……

　此刻，“灰海豚號”高高的艉樓上，牛日天舉著單筒望遠鏡，正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彈丸小島上，那座唯一的碉樓。

　看起來，碉樓不但很破敗還很小，樓頂的炮位不多，二層的牆上，也才只有兩個大的射孔。

　“這才幾尊炮?”

　牛日天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對方的火力死角，實在有點大啊。

　與轉向靈活的炮船不同，這種笨重的守城火炮口徑雖不小，但都有個致命缺陷——射角非常狹窄。

　根據裝藥量的多少，這種炮的射程倒是在一定范圍內可以調整，但水平射角沒法調，只能由火炮數量來彌補覆蓋面的不足。

　所以，對付這麽幾門炮，對於他的兄弟們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

　放下望遠鏡，牛日天抬頭看了看天色。

　雖然太陽還是沒有露臉，但老天爺還是很給面子了，肆虐了好多天的大風，終於消停了，海況很好，適合登陸。

　牛日天眯了眯眼，沉聲說道:“傳我命令，各船加速。”

　沒多久，四條炮船拉開距離，以弧形陣線漸漸逼近了北線尾正面的沙灘。

　其中，中間的兩船稍稍靠後，吸引守軍注意力，而“灰海豚號”和“小獵犬號”卻一左一右，兩翼突出，負責發炮主攻。

　漸漸近岸了，島上的日本人開始發炮了……

　大約離岸尚有一千步，日本人的炮子沒什麽準頭，數量也不夠，但巨大的鐵球撞入海面，激起的浪柱還是有點唬人的。

　冒著周圍不斷掀起的衝天水柱，“灰海豚號”繼續靠近……

　差不多五、六百步了，牛日天一聲令下，“灰海豚號”和另一側的“小獵犬號”，立即減速、打橫，開始發炮還擊。

　頓時，一大一小兩條船，三十多門長炮一起開火，震耳欲聾，聲勢駭人，一枚枚燃燒彈，從左右兩個方向飛向碉樓方向……

　雖然在這個距離上也沒什麽準頭，但這個小小的沙洲島上，地動山搖是肯定的了。

　這時，中間的那兩條船，也緊跟著開火了，更多的燃燒彈飛向小島，他們的目標，卻是海灘。

　任務早已明確，左右兩船負責火力壓製，而中間的船距離稍遠，就負責破壞正面的海灘工事，為登陸部隊掃清障礙了。

　一時間，小小的北線尾島上，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那座碉樓，不斷被爆起的煙塵籠罩，而日本人建在海灘的，長長的木樁和竹條，全被撕成了碎片……

　日本人的大炮，終於啞火了……

　牛日天見狀，立即叫道:“放小艇，登陸！”

　一聲令下，第一批二十個水兵，沿著掛在側舷的漁網急墜而下，眨眼間就全部登上了小艇。

　小艇不大，只能坐十來個人，但每條炮船都有兩艘，八艘小艇，一次能運送相當於一個中隊的兵力上岸。

　小艇上備有木槳，每個水兵都在奮力劃槳，不到五百米的距離，一袋煙的功夫就能靠岸。

　其余三條船的小艇，也陸續冒頭，一個個黑點急速向前駛去……

　……

　小艇剛剛衝灘，戰士們就迫不及待地跳入水中，奮力向前奔跑，手中的步槍，不時打出一個個點射……

　這裡，已經是岸炮的死角，再也不用擔心會有鐵球從天而降，接下來，該是他們表現的時刻了。

　三三製，他們也會。

　很快，戰士們三人一組，三組一隊，旋風般撲向工事……

　爆豆般的槍聲，大概持續了十分鍾。

　當第二撥水兵剛剛上岸，一面討虜軍特有的紅色戰旗，就在碉樓的樓頂緩緩升起。

　沒有俘虜！

　這三百個倭寇， 沒一個投降的——不是他們不想投降，而是趙日天的水兵們根本就不要俘虜。

　一開始，還有人跪地求饒，可戰士們毫不猶豫，見人就是一槍。

　殺到後來，蹲在工事中的倭寇們也明白了，今天遇上狠角色了。

　這幫人，不是來要地的，是來要命的！

　“板載！”

　絕望之下，近二百個光頭倭寇躍出工事，全體豬突！

　場面壯觀！

　來得正好！

　這下，倒省事了。

　面對大批光著膀子，幾乎光頭卻留著奇怪短辮的倭寇們，舉著太刀哇哇亂叫著撲上來時，戰士們槍槍見血，乾脆利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