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古佛殿內,劉惟伊也在對大議最後一項進行官宣,“本次大議,最後一項議程,相國寺自查自糾,凡是以往有過貪汙寺款,侵吞寺利,借寺發財者,今日登記退還,將不做任何追究,可先將退款意向先交上來,金銀,銅錢,布匹,絹,住宅都可相抵,錯過今天,除了雙倍處罰外,將交由開封府處置,奸淫擄掠不在寬恕范圍內,但自首可以酌情輕罰。
此次自查自糾,所得錢財,半數將作為相國寺慈善的啟動資金!”
正準備喝口水再說,卻是有內侍過來,走到藍繼宗身邊,耳語不說,還用手擋著。
劉惟伊正奇怪詐出來什麽,藍繼宗卻湊到他耳邊“和尚招了,泄露省試考題,不止一年,我得去盯著,今夜熱鬧了”
好貼心,不愧為侍候三代帝王,
劉惟伊對這老者一點都討厭不起來,隻能喜歡,縱然他身體殘缺。
送藍繼宗走出殿門後,劉惟伊再次回轉殿內,面色一正,
“奉勸那些試圖蒙混過關的人,慧能已被開封府拿下,像他那樣不主動交代的,寺內不會袒護,他四座外宅,一房原配,兩房小妾,一子二女,俱已落網或查封,誰覺得自己關系能硬過慧能的,可以頑抗到底!最後說一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此時交代只會在寺內處罰,三更響起,將不再接受自查自糾,一律交由開封府!現在起,覺得自己沒問題的就可以走了,就算有問題也可以走,明天開封府會來人帶你去該去的地方,另外告訴大家,開封府已在相國寺各處設卡,要走的祝你一路順風!”
“師兄,走吧,年紀大就不要熬夜,你在這他們也不好意思自首,留著智廣和文廣就好”說罷,拉著慧仁往西藏經閣院走去。
楊文廣哀怨的目送他們離去,就憑法師這道行,我就算跑了,也得自己回來!
“師兄,之所以這麽順利,還是與你持身以正有關,沒有你這個榜樣,他們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而且師兄明日須將今日諸多決定,以榜示之,形成慣例,師兄欠的不是能力,而且決心”劉惟伊正言道,“而且明日追贓師兄也不可心軟,不然前功盡棄”
“謝師弟提醒,今日以後相國寺涅重生,絕不重蹈覆轍,沒有度牒且身體康健的僧侶,師兄也會令其還俗,德行有虧的也是一樣,隻是慧能一事,是不是過了?”
“師兄,慧能牽涉科舉泄密,已經不是相國寺所能決定的!”
“竟然是真的?”
“師兄知道?”
“有所耳聞,市井之間歷年春闈,皆有傳聞,有所謂的試題出售,從來就是上當受騙居多”
“恐就是魚目混珠之計”
進了西藏經閣院內廂房,自有小和尚送來茶點,劉惟伊吃著點心和慧仁說著話,“師兄,待會智廣他們回來,我就不在寺內住了”
“不用那麽著急吧?“
“今夜過後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麽樣呢,我要是自己坐實是佛祖的傳言,下場肯定比慧能還慘,想想讚寧說的話,現在佛不拜過去佛,我要是佛,那陛下是什麽?漢代張角都隻敢自稱天公將軍。”
“師弟你無官無職應是無妨,就是怕以後若是步入仕途,會有人拿此說事”
“所以師弟我今晚要夜宿楚館,自證清白,隻是苦在囊中羞澀,師兄先借我百十貫吧!”
“百十貫?”
“多了?”
“不是,師弟若是去家坊之類的綽綽有余,
若是去格調高的地方,恐怕百十貫隻能喝杯茶” 咳咳咳!正喝茶的劉惟伊嗆住了,“這百姓一年到頭的收入都不會有一百貫,這去青樓喝杯茶就要一百貫?”
“師弟你的身份,肯定不能去家坊之類的”
“師兄你別在害我了,我什麽身份?佛祖會去秦樓楚館?太貴了,還不如來場戀愛呢?”
“戀愛?”
“就是兩情相悅,我說師兄你不對啊,你怎麽會知道這麽清楚?難道你是常客?”
“師弟說笑了,師兄都六十多了,你沒看寺內牆壁上那些詩詞嗎?都是酒色財氣,平日上門禮佛的達官顯要,也是經常談論風雅之事,耳熏目染而已”
“不管了師兄,不論格調高低,隻要人多就可以”
“師弟直去就好,我會讓寺內雜役送錢,千余斤得用牛車拉”
劉惟伊這才反應過來,北宋初期可是銅錢為主,一貫錢大概七斤左右,一百貫都有七百斤,一擲千金這個成語會不會就是指一千斤銅錢?
男兒無錢,寸步難行,真不能當和尚了,沒地方住,吃喝應該可以來蹭,住是個問題,相國寺內再住下去,說不定將來就是個死。
唉聲歎氣之間,卻是智廣領著眾僧人和楊文廣領著一群禁衛,和幾個開封府捕頭,到了藏經閣院內,智廣和楊文廣和總捕頭敲門而入,帶來預繳帳本,合計七十萬貫左右,
慧仁覺得不少了,
劉惟伊卻是勃然大怒,
“逛次青樓都得百十貫,相國寺這麽多產業店鋪,才七十萬貫,簡直欺人太甚,師兄帳面上就錄入這麽多錢,剩下的追贓還拜托眾捕頭和文廣他們出力“
劉惟伊記得很清楚,高中歷史書上可是有,真宗天禧五年(1021)一年的財政收入是一億五千萬貫,其中商品流通的過稅和商品買賣的住稅就有八百萬貫,減去支出還有兩千萬貫的財政盈余,北宋初期,國家財政收入俱是足陌計,一貫錢就是一千文,並不是省陌一貫隻有七百七十文,這時可是北宋財政收入的巔峰年代,而且有宋以來俱是富在民間,窮在國家,這才有宋徽宗時期濫發交子錢引搶劫民間,最多貶值九成,竟然沒民眾造反,可見民間何等富裕。
放下中的念頭,劉惟伊頓了頓,繼續說道:“但也不能白忙,陛下也不會差餓兵,帳面外的追贓,兩成仍歸相國寺,龍神衛兩成,開封府兩成,皇城司兩成,剩余兩成歸我支配,有高見的可以提出來”
楊文廣和那總捕頭都是面露喜色,每家大概都能分十來萬貫,平均到個人少奮鬥十年,而且不義之財拿了沒負擔!
劉惟伊繼續說道“但是有幾點一定要記住,不能逼死人,自殺不算,不能辱及家屬無論男女,留下基本的生活用度,其余的都是髒款,誰違反,誰那兩成就不用要了,大家平分!”
眾人紛紛起身,按照計劃行事,夜已深,個個精神奕奕。
屋內就剩下慧仁智廣劉惟伊三人,劉惟伊感慨道“七十萬貫師兄劃出一半交給藍大人,會入左藏庫,”又對智廣說“住持孤身無牽掛,你有家人,你那一份我給”
慧仁點點頭,沒想到還能留下一半。
智廣也不推辭,笑著謝過。
慧仁說道“丁謂兩成會不會少了,他胃口可不小!”
“無妨,這次拔出蘿卜帶出泥,他才是最大受益者,我這兩成裡面沒他那份!”
“要不要知會他一聲,科舉泄密一事”卻是智廣說道。
“智廣啊,你還是太年輕,藍繼宗那邊就不說,就憑剛才這院子裡的禁衛捕頭,這東京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包括王欽若!
另外還有那慧能的徒弟,無大惡的話,許他悔過,不是他演的好,慧能也不可能這麽脆弱!”
智廣卻是想,小法師若是還俗,自家女兒年齡倒是相配。
劉惟伊又讓智廣寫了公示,同錄十份,貼至各僧寮食寮:現寺內有佛門敗類,貪寺產喝僧血,令寺內僧眾病無醫喪無葬,即日起追繳,以資貧苦僧眾,有知情者,請至西藏經閣院內智廣處。
智廣離開的時候慧仁是這樣吩咐的,你師叔想去體驗生活,生活總是離不開酒色財氣,你去找知庫僧先預支五百貫,用車送去吧!
這大半夜的能花五百貫出去的地方也隻有秦樓!
智廣想著自己的女兒,命苦啊,真要是許給小法師,這是送女婿去秦樓?
劉惟伊走在牛車前面,慧能和另外四個僧侶坐在車裡,說是錢太多,怕人劫路。
作為社會主義新人,初次去秦樓,心情總是忐忑的,想起那年,路過小巷,一位滿身雪白分外妖嬈的女子對他喊到“小帥哥,進來玩會”,那場景,直到高考那天,依然回蕩在他眼前!
路過資聖閣時,守在暗處的楊文廣,看見他意氣風發,忍不住問道,“小法師去哪?可需要護送?”
劉惟伊看著他腳下,幾個橫在地上的和尚,還真有人跑!
“去秦樓,待此間事了,我請諸位大醉一場”
留下眾人一臉懵懂,包括地上躺著的。
到了小甜水巷,部分店面已經關門了,燈火輝煌的就是夜生活相關產業,勾欄瓦舍和秦樓。
劉惟伊停在碧雲樓前,看著那牌匾上碧雲樓三個字寫的飛揚灑脫,就這家了,隻是門口的知客,卻不上來攬客,比起後世,太沒職業道德了,我都停步不前了,你不來拉我,我怎麽好意思進去?
門口那知客卻是茫然無措,這和尚大半夜來勸人從良,要不要叫來護院揍他一頓?
一個想進,一個想攆,各自猶豫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