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惟伊逮著楊文廣就問“我要見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劉美,知道他住哪嗎?”
“知道,隻是現在天色已晚,恐怕不太方便。”
“他肯定會見我,你隻管帶路。”
楊文廣卻是吞吞吐吐不想應承,我帶路去找斥責?那劉美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尷尬,你這小法師剛見過陛下皇后,就要去見皇后前夫,這是要幹嘛?
“你楊文廣是要你楊家落的滿門孤寡?”劉惟伊有點著急,厲聲喝道,覺得人還是需要一點驚嚇才能向前。
一眾禁衛也是暗暗心驚,以後是不是要離楊都頭遠點呢。
楊文廣也是怒從心起,想要駁斥,卻怕萬一是真的怎麽辦,隻有悻悻而去,喊來了牛車,引著眾人去劉府。
又是牛車,劉惟伊坐在車內納悶,“禁軍不騎馬?”
卻是跟著侍候的智廣接口,“一是本朝缺馬,二是裡城,馬跑不起來!
楊文廣卻忍不住,“小法師認識劉美大人,知道他是誰?”
智廣卻是在劉惟伊耳邊提醒到,是皇后劉娥前夫。
這劉娥真是不得了,前夫把他嫁給趙恆,她又把前夫留在京城當了官,還是主管京城防衛安全的禁軍上四軍之一龍神衛,而且前夫還改姓劉,劉惟伊暗自決定,今後一定要緊緊抱住劉娥的大腿!
到了劉美宅,楊文廣上前求見,門房進去一會就把他們引進前廳招待茶水,隻領了劉惟伊進正廳。
劉美下午就收到了宮內口信,信內要他依慧衍一切所求,這囑咐太讓人震驚,正想去見見這傳的神乎其神的小法師,卻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來了。
六十來歲的劉美身形偏瘦,身穿灰色便服,頭上隻有方巾,並無L頭,一副家居裝束,顯然得到通報就讓他進來了,劉惟伊合十一禮,“貧僧現在想見丁謂,請劉大人引見。”
劉美直接答應,“可以,我去不合適,我讓長子劉從德帶法師去,隻是能知道為何而去嗎?有人問起也知道怎麽回答。”
“那先謝過劉大人,整頓相國寺,監寺慧能涉案,是王欽若遠親”
“丁謂王欽若一向交好。”
“謝劉大人提醒,丁大人一定深明大義。”
想是怕有心人注意,牛車上多了一個人,劉美的兒子劉從德,屋內見過禮,上車後劉從德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楊文廣暗暗心折,自己不算慫啊,這劉從德也不就是一盞茶的功夫被小法師帶上了牛車,還一個下人都不帶!
到了丁府規矩就不一樣,劉從德投了劉美的拜貼,稍後才有人出來迎接,劉從德示意劉惟伊自己進去。
劉惟伊謝道,“公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是我爹不讓說話。”劉從德扭頭就走也不回牛車,似乎憋的太久揚長而去。
劉惟伊不禁莞爾,這少年倒也實誠。
丁府偏廳,劉惟伊喝完小丫鬟送來的茶水,丁謂才漫步而來,人未進語先來,“小法師神通廣大,這麽快就搭上劉美了!”
“是因為見丁大人太難,幾經周轉。”
“小法師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丁謂揮退左右。
“對丁大人來說是好事。”
“從何說起?”
“相國寺監寺慧能亂佛門聖地”
“與本官何關?”
“他是王欽若遠親”
“本官和王大人素來交好。”
“兩本相公(王欽若朝中奏事時,
懷裡總會有幾本意思相左的奏折,哪個合皇帝心意用哪個)有何資格擋在丁大人前面?” “王相公淳化三年進士甲科及第,天禧元年為相,二十五年間風雨不倒,倒逼寇準去相,聖眷一直在心。”
“他有才,都能看見,冊府元龜,隻是身為宰執,位列中樞,這不夠。”
這句話太和丁謂心意了,從上到下渾身舒暢,臉上不動聲色。
“就算沒有王欽若,本官資歷不夠,仍待磨勘。”
“用一個陛下和娘娘喜歡的換一個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喜歡的,相信丁大人很快就會如願”
“寇準?”
“這是丁大人自己說的”
“為何找本官?”
“因為丁大人有能力。”
半晌無人說話。
還是丁謂打破沉默,“什麽時間開始?”
“今天”
“什麽時間結束?”
“今天,鐵證如山”劉惟伊咬牙硬上,決定多給丁謂點信心,老狐狸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需要我做什麽?”
“陛下和皇后已經同意開封府和皇城寺協同。”
“那還要我做什麽?”
“但他們不知道會牽涉王欽若”
丁謂心驚肉跳,你這白衣妖僧,一朝宰執你都敢興罷黜之事!不過王欽若倒真的是德不配位。
劉惟伊繼續說道,“我需要切斷今日一更到明日五更相國寺和外界的聯系,還需搜查慧德能在外城的住宅,若需審案,需要照我的方法來,我不會用刑。”
“相國寺太大,無法徹底切斷和外界的聯系,而且很多外地進京的官員都會借住在相國寺,這樣驚動太大,盯死各大路口和監院及所有監寺所屬即可,至於審案,我會示意開封府左推官王令正”
盡可能的確定了大的方向,劉惟伊提著一大包丁謂家精致美味的點心上了牛車,奔波半天,自己吃飽了,也不能忘記車上眾人,誰讓他們進不去呢,好在外面有十來頂轎子和牛車一起陪著,並不孤單。
出了丁府,此時天已漸漸黑了起來,街邊也逐漸亮起了燈籠。
太祖趙匡胤於乾德三年四月十二日,詔“開封府令京城夜市至三鼓已來,不得禁止。”此詔的頒布,明確宣布宵禁雖未廢止,卻名存實亡,只剩下三更始,五更止的夜禁,燈火則徹夜可明,東京城由此成為不夜城。
劉惟伊坐在車頭,看著朱雀門外臨禦街的店鋪已經在自家門口掛上白紙燈籠,燈色透過白紙飄逸而出,燭光搖曳隨風蕩漾,兩三百米寬的街道遠遠望去便似一條巨龍活了過來,身軀輕輕擺動,好一幅盛世夜景!
回到相國寺,直奔彌勒殿側殿,已有各院住持監院陸續到來,各寮房主事,幾個大殿的殿主,一個不落,看見劉惟伊進殿,都知道主角到來,戲要開場,善意的站起來,禮節往來打個招呼,當然也有可能是臥底。
不壞好意的,繼續視若無睹,交頭接耳,絕不可能是沒看見。
慧仁盤坐在燃燈古佛像下方,遠遠的招手,示意劉惟伊坐在他身邊,“一切照師弟所說,已經安排好,師兄口拙還是師弟來說!”
劉惟伊也不推辭:“不過到時候,師弟我去秦樓楚館的茶錢,相國寺一定得報銷。”
慧仁啞然無語,本來緊張的心情也放松起來。
“安靜?”
劉惟伊站起來大聲說道,“從現在起,到我說話結束以前,誰敢喧嘩,長老一職就與他無緣”
“你這妖僧不是本寺僧人,沒有你說話之地。”
慧能果然第一個發難。
“陛下和娘娘讓我來的,你這禿驢要是覺得自己更大些,我就出去,從現在起,誰再喧嘩就失去旁聽資格,失去競逐長老一職的資格,”
慧能聽見陛下和皇后便暗道不好,隻有坐下,讓身邊的弟子看自己的手心,寫出王府兩字,弟子會意起身離去,至殿門口卻聽見劉惟伊大喝一聲,“何人敢擅離會場,止步!”慧能弟子聞言卻是跑的更快,跨過寺門飛竄而去。
看著弟子順利離去,慧能臉色得意,事情鬧大了,這住持我也不是不能當!
佛像下的劉惟伊,臉色晦暗不明顯然不豫,猛一揮手大聲說道,請開封府各位捕快守住殿門,誰都可以進來旁聽,但大議沒結束時,誰都不能離開,就是死也給我死在佛祖面前!
話音剛落,便有捕快在門外應聲而出,關上了殿門。
燃燈古佛殿瞬間安靜了下來,剛才裝作沒看見劉惟伊的僧侶暗暗悔恨,打個招呼沒什麽不好,可以做臥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