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南京析津府永平館內。
劉惟伊語落聲未消震耳欲聾,“宋遼世為兄弟之邦,乾坤間隻此兩上國,宋從右至左,遼從左到右,便是平分天地,難道不該如此?”
蕭材律暗道果然來了,這便要在大遼興風作浪卷起一股狂潮?
廳內瞬間鴉雀無聲,無論遼臣還是宋使都沒想過會有這樣一番言論出爐,憑心而論此話偏向遼國只是太過新穎無人敢應。
“起居郎果然大才!”蕭紹宗身為接伴使只能顧左言他,話一說完示意眾人輪番上陣敬酒,不再給劉惟伊胡說八道的機會,不到半個時辰劉惟伊、江德明俱是大醉,被人扶進驛所安睡。
韓製心走出永平館才對蕭紹宗說道,“初次見到南人如此豪爽,誰敬酒都是一飲而盡,蕭林牙直接將他灌醉不夠厚道。”
蕭紹宗笑道,“不夠厚道的是留守大人,隻提問不收拾殘局,就屬你敬酒最多。”
“我可沒灌他的心思,只是不想讓耶律留寧專美。”
“嫉妒自己的堂弟?什麽時候留守大人有了文采?可有詩詞讓我拜讀?”
韓製心反將一軍,“如此良辰美景,又是七夕之夜,蕭駙馬竟然舍梁國公主獨守空房,可是又起納妾之心?”
遼南京蕭紹宗府。
耶律燕哥微微蹙眉,“這麽早就回來了?可是不歡而散?”
蕭紹宗將耶律燕哥攬進懷裡,“今天七夕,當然得提前回來陪燕哥。”
“接伴使是我替你求來的,劉惟伊雖然官職不如你,但聲名在外,又是南朝皇帝親隨官,早晚會進政事堂,你不要耍駙馬的威風。”耶律燕哥推開蕭紹宗一臉嚴肅。
蕭紹宗這才將來龍去脈詳細解說一遍。
耶律燕哥搖頭說道,“這話韓製心不敢接理所當然。你不敢接就顯的太沒擔當,父皇會怎麽看你?以後有話好好說,差點以為你又想納妾。”
蕭紹宗歎氣,“我倒是想接,不過一想到順聖元妃又縮回去了,蕭孝先沒搶到接伴使一職她已經暗恨在心,我要是出盡風頭怕會得不償失。”
耶律燕哥嗔怒,“既然沒膽子做,還讓我去求父皇?你不出風頭,她就不恨?”
“誰知道蕭孝先也有此意?都怪蕭材律一味慫恿,不然我哪會有此心事。”
“你回來了,那蕭材律呢?”
“他還在大同館,他家的南京府邸他大哥在住,回去不方便。”
“看看這兩張畫。”耶律燕哥將東京晨報特刊遞給蕭紹宗。
“咦,這是南朝皇帝?還有南朝公主,這畫真不錯栩栩如生。”
“這是雕板刻印,聽說原畫就是劉惟伊所作。”
永平館內。
劉惟伊愜意的泡在木桶內,聽一邊的蕭材律訴苦。
“像我這樣的人其實更適合尚宋國公主,我又不想當官,每日花前月下就行。”
“別不知足,你這樣的能尚個公主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老夫少妻何等美事。”
“不是尚,更像是她娶我,心如死灰的年齡還給人作妾。”
劉惟伊八卦之心頓起,“你是說魏國公主有很多寵臣?”
蕭材律難過的點點頭,“全拜靖康所賜!”
“你在東京城花天酒地的時候也不說拜我所賜,受點報應就賴上我,再說那還是你表侄女就當個女兒養著,多納幾房妾室不就心理平衡了?”
“你覺得公主和妾室能是一回事?”
“我就不信脫了衣服,還能看出誰是公主誰是妾室,一身皮而已!”
“探花郎就是不一樣,說不過你,這次耶律留寧為楊業骸骨歸宋一事使出吃奶的力氣,中京城到處送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參加科舉。”
“錢財都是身外物,他肯定不會吃虧,說不定還能名留青史,明日可能啟程?”
蕭材律搖搖頭,“估計有點難,蕭紹宗是帶耶律燕哥一起過來,身嬌肉貴走不快。”
門外突然響起一道女聲,“身嬌肉貴是說本宮?”
蕭紹宗的聲音接著響起,“兩位辦完事快出來,在正廳等你們。”
深感清白遭汙的劉惟伊讓材律先滾出去,這才起身穿衣,出門後蕭材律再次提醒,“蕭紹宗沒什麽擔當,耶律留哥比他強,想早點啟程先哄好她。”
劉惟伊埋怨道,“南京城不是有夜禁?韓製心真說不上稱職,這兩位說來就來。”
“他始終是漢人,夜禁這種小事,根本不會為難皇族和蕭家?”
“韓德讓的侄兒?”
“耶律留寧的便宜堂兄弟。”
劉惟伊拍叫上江德明一同前去。
正廳外,耶律燕哥蕭紹宗於台階下相迎。
蕭材律再次提醒劉惟伊,“你有麻煩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台階前的耶律燕哥身姿圓潤修長,發髻高挽滿頭珠花,一身淡綠宮裝微露鎖骨,胸口豐腴白膩,似有陣陣乳香撲鼻而來。
劉惟伊台階前輕輕一揖,“外臣劉惟伊見過公主殿下。”
耶律燕哥輕輕側身萬福,“起居郎不必多禮,請進廳說話。”
劉惟伊暗道果然有所求,又和蕭紹宗互相見禮後才在廳內坐下。
“想不到起居郎和我家三哥好到能穿一條褲子,我就不客套了,殿下想請起居郎作畫像一幅。”
蕭材律搶先說道,“起居郎十分擅長芙蓉出水圖。”
耶律燕哥雙頰一熱滿臉嗔怒,胸前鼓漲加劇仿佛隨時可能破衣而出。
劉惟伊見耶律燕哥有發怒跡象連忙說道,“殿下別聽蕭兄胡說,外官現在便可落筆請殿下斧正。”
劉惟伊在一張白紙上來回撥弄了幾下,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半身人像便出現在耶律燕哥眼前。
耶律燕哥心中滿是歡喜之情,不只是像,本已人至中年的她在畫中完全是一副小女兒家的神態,活脫脫十年前的她,胸口的鼓漲也被寥寥幾筆勾畫的欲從紙上一躍而出,難道這起居郎真的擅長畫芙蓉出水圖?
蕭紹宗看的躍躍欲試,數次欲言又止,使命剛剛開始的劉惟伊自然會善解人意,“請蕭大人和殿下坐在一起,再畫一張合身像。”
片刻之後畫成,耶律燕哥莊嚴之態全無,笑魘如花嫵媚風韻盡顯。她大蕭紹宗七歲,畫中的兩人已變成男長成熟穩重,女幼青春俏麗,怎能不讓人驚喜?
蕭紹宗臉上笑意不減,心中已是決定要將劉惟伊早點送走,越快越好,走的慢了殿下以後恐怕哄不住了。
耶律燕哥臨走時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南朝起居郎可將國禮留在南京,帶上禮單赴中京即可,若是想走的快點明日便可啟程。 ”
劉惟伊大喜過望,又在兩人的的合身像親書詞一首,以祝七夕。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
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
天也妒,未得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耶律燕哥看完詞竟然舍不得抬步,心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劉惟伊傾訴。
蕭紹宗慌得連拉帶拽,生怕今晚就和劉惟伊穿一條褲子。
出永平館後,耶律燕哥終於忍不住對蕭紹宗拳打腳踢,口中怒喝,“你到底給南朝起居郎塞了什麽好處,這詞裡的人到底是誰?”
南京留守韓製心當夜就接到急報,永平館在宵禁時分發生械鬥,韓製心更衣之時渾身就已濕透。遼比宋更重禮儀,曾有遼臣因奏疏不避南朝皇帝名諱直接罷官,這南京留守他才做了不到半年,千萬不要出事。
剛出留守府又來急報,永平館門外鬥毆是梁國公主鞭打駙馬都尉蕭紹宗,現在已自行離去。
韓製心劫後余生,擦了擦滿頭大汗才問道,“梁國公主平日脾氣挺好的,蕭紹宗幹了什麽惹她生氣?”
“南朝起居郎寫了一首七夕賀詞送給梁國公主和駙馬,出永平館後公主便發作。”
韓製心暗罵蕭紹宗不厚道,竟然又偷偷繞回去,這下遭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