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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之血染青史》第49章 血夜之前
  天禧四年八月九日,李德明領黨項諸部軍民九萬對陣夏州平夏軍,東西北三方仍然有大小部落前赴後繼的趕來。

  宋夏兩軍弓手、弩手隔著壕溝遠距離廝殺,兩軍輕騎在東西兩側小范圍拉鋸。入夜後各自鳴金收兵,弓、弩手仍然留在壕溝南北兩邊對峙,夏軍唯恐宋軍將白日填平的壕溝重新挖開、徹夜堅守,宋軍無機可乘隻得嚴防夏軍繼續鞏固戰果。

  平夏軍中軍大營、白日各地戰況逐漸匯集於此,紅石峽、神堆寨兩處長城隘口均有少量夏軍輕騎出現,鄧守恩放下心的同時抓緊時間備戰,李德明的用意很明顯,騷擾周邊主攻夏州。

  當夜劉惟伊給秦州發了份急報,痛斥李迪謊報軍情貽害無窮,這些日子的憋屈一掃而空。

  八月十日、五更時分,平夏軍陣前十裡戰鼓同時擂響,黨項諸部老弱婦孺趁著天色昏暗蜂擁而出,就地取沙肩挑背抗運抵兩軍對壘處、依靠前沿的牛車掩護將泥沙投入壕溝。

  郜正隆認為李德明意在消耗平夏軍箭矢,本是用來硬取夏州城的投石機移到陣前,無數飛石投向黨項老弱婦孺,哀嚎連連十裡之內如同鬼域。

  鄧守恩親至陣前觀摩後回到中軍主帳長歎短噓,“李德明確有梟雄之姿,他不是想消耗老弱婦孺而是再為撤退做準備。”

  劉惟伊連連冷笑,“一時之快而已,這樣下去哪個部族還願意替他賣命?婦孺死傷慘重十年後黨項諸部兵源何來?拓跋氏只能為匪難以當國!”

  當日午後夏軍輕型投石機(史書中的旋風炮)加入戰場,打了宋軍一個措手不及,威力雖遠不如宋軍投石機射程卻更遠。

  郜正隆不計損耗三弓八牛弩再破夏軍投石陣、宋軍重佔上風,但預計可撐兩天的壕溝防線午時過後便有了搖搖欲墜之勢。

  陣前壕溝即將填平,糧車、獨輪車、馬車、牛車紛紛被宋軍挪至最後一道壕溝後,再次架起十裡防線。

  三弓八牛弩拉回陣後聚集、戰事若有不順會先焚毀弩車,陣前望樓後撤兩裡重新搭建。

  鄧守恩、劉惟伊同時來到陣前巡視諸軍鼓舞士氣,郜正隆一臉慚愧,宋軍傷亡微乎其微,但壕溝防線卻沒有堅持到預定時間。

  劉惟伊不以為然,“李德明若是不計傷亡隻用半天就以填平六道壕溝,壕溝是用來換命的,時間反而排在其次。”

  宋軍犧牲數千輛運糧車、馬車、獨輪車終於堅持到日落,夜色中一把火點燃了車輛殘骸,十裡長的滔天火海中夏軍含恨離去。

  十五萬廂軍的汗水替平夏軍爭取了兩天時間,夏軍銳氣已泄,宋軍陣前拒馬絲毫未損,一滴鮮血都未能染上。

  劉惟伊毫不吝嗇讚美之詞將陣前各軍主將捧上了天,並言道此戰軍功最盛者於夏州戰事結束後立即啟程赴東京向天子趙恆獻俘。

  是夜、戌時中,急腳遞再傳捷報,曹瑋部破折薑會、截斷野利旺退路、環州之危已解。

  劉惟伊滿臉鐵青,案桌上的公文散落一地。

  鄧守恩揮退中軍主帳內的幕僚、機宜、文書、參謀、親軍,隻留下張昭孝。

  “靈武近在眼前非要去拿折薑會忙著去報知遇之恩?”劉惟伊怒不可遏低聲嘶吼。

  鄧守恩只能苦笑勸解,“鹽州到靈州、鹽州到折薑會路程差不多,曹大人應該有自己的考慮。”

  “截斷夏軍退路為什麽不取韋州?綿延千裡的大山拿什麽去截斷?以軍國事報私恩罪該萬死!”

  “李德明在夏州的急報曹大人應該還沒收到,韋州、折薑會咫尺之遙只是多一日戰事而已。”

  “一日戰事?李德明這兩天願意被我們牽著鼻子走就是為了等平夏軍去解環州之危,無西顧之憂無後顧之憂他今夜就敢拚命!”

  沉默寡言的張昭孝這時才開口說道,“曹大人棄靈武陷折薑會,李德明確實很有可能會連夜進攻,夏軍耗不起早一日解夏州之圍他就能早一日回援靈州。”

  鄧守恩不願再說曹瑋隻談當下,“無論對錯此戰結束了再議,夜戰軍規得改。”

  是夜,劉惟伊第一次以謊言行軍令。

  令告諸軍,靈武三日內告捷,寇首李德明必做垂死掙扎,夜戰在即特改以下軍規。

  一,各軍固守陣地,無中軍命令、不可擅自救援,中軍大營遇險亦同此例,違者定斬不饒。

  二,失旗鼓旌節、仍能聚集在臂章將官旗下堅守者,免斬。

  三,夜間混亂將士失聯又無軍令傳達時、以臂章道數決定陣前主官,不從者斬。

  四,軍中如有潰散,聚集在臂章將官旗下,不論是否本軍、免斬。

  五,軍中主帥、主將、監軍陣亡,其親軍力戰不退者、免斬。

  六,中軍大營令出,不從者、猶豫者立斬於陣前,以背國歸賊論處,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絞,沒其家及其母女妻祖孫兄弟娣妹資財田宅。

  七,中軍大營即日起,軍情緊急時走馬無罪,監軍若退、諸軍斬之無罪。

  各軍軍都指揮使、軍都虞候皆對主將亡、親軍免斬心有不滿,但監軍使以身作則誰也不想往刀鋒上撞,萬家歡喜幾家憂、十四萬宋軍皆知決戰就在眼前,半數戰備半數睡渡過漫長黑夜。

  翌日四更,平夏軍戰鼓聲響起,全軍戒備。

  天禧四年八月十一日、醜時末,黨項諸部緩緩向前移動,距離宋軍大營五裡處整軍排陣。

  鄧守恩以蕭盡忠部一萬馬軍為陣中機動,四處馳援。王德用部馬軍七千五百陳於半截新城之內,防備夏州黨項守軍之余,進可為奇兵、退可掩護劉惟伊撤退。

  寅時末、天邊出現曙光,夏軍數萬輕騎突進直撲宋軍陣前,一箭之地互射後數百人倒地不起,雷鳴之中兩軍短兵相接。

  夏軍中路輕騎突然集體棄馬,簡簡單單的一撲一越便跨過根根木刺,宋軍陣前拒馬即告無效。

  戰馬四散殺聲震天,無數黨項輕騎由中路瞬間突至,突破箭雨後棄馬躍入宋軍軍陣以死相拚。

  輕騎下馬即為步兵,突入重甲兵陣只能以血肉之驅為身後的同胞換取破陣良機。

  遍地堆疊的屍身為黨項步軍湧入軍陣創造了天時地利,宋軍重甲步兵下盤不穩,只要被屍體絆倒就再難起身。

  宋軍馬軍替下已無距離優勢的弩手、弓手,仗著馬高肆意砍殺突入軍陣夏軍。

  鄧守恩寧願將馬軍用於陣中支援,也不對陣側翼的黨項輕騎,只要黨項輕騎進入射程便已箭矢回應。

  李德明放棄誘殲平夏軍馬軍的想法,一聲令下、黨項左右兩翼輕騎衝過箭雨之後半數下馬躍入宋軍軍陣,無數黨項援兵撲向宋軍,十裡之地兩軍犬牙交錯,黃沙盡成褐土。

  劉惟伊一臉無奈,拒馬這樣就被破了、還不如多挖條壕溝。

  張昭孝對戰況無比樂觀,“夏軍衝陣戰損至少是我軍的四倍,這樣打下去不到午時黨項八部就會自行崩潰。”

  鄧守恩一臉不安,“夏軍很少打這樣的硬仗,李德明肯定是有恃無恐。”

  張昭孝剛從陣前巡視歸來更有發言權,“收縮陣線靜觀其變,第一方陣先撤下來屍體太多根本無法立足,重甲不成陣腹背受敵必定得不償失。”

  鄧守恩咬牙說道,“我得去軍前看一眼再做決定。”

  “不行!”

  這次輪到劉惟伊反對,“主帥要相信部下的判斷力,鄧都知不能把每個人的事都做了。 ”

  巳時中,平夏軍撤第一軍陣退後三百步,再出一箭之地,萬箭齊發之際兩軍脫離接觸。

  夏軍以命換地焚毀拒馬,兩軍陣前再無任何可阻黨項輕騎躍進之物。

  宋軍將己方陣亡將士運回新城內安置,夏軍屍體被疊成一道兩尺高的藩籬斷斷續續列於陣前。

  暫時罷兵的夏軍再度發起衝鋒,宋軍中軍陣前的藩籬瞬間七零八落,夏軍寧可再死數百人也要讓通往宋軍金山中軍大營的道路暢通無阻。

  平夏軍中軍大營的幕僚、機宜、參謀圈出了兩種最有可能的選項,鐵騎衝陣、火牛衝陣。

  藩籬全無、若是中軍大營可以移動,兩種選項皆不足為懼。現如今中軍大營立於金山之上、處在三十多萬人的注視下、高過夏州城,稍有移動軍心即損,進退兩難。

  “李德明真舍得幾百頭牛,就讓他貫通中軍又何妨,送這些牛進新城!”劉惟伊已經賭紅了雙眼。

  鄧守恩頗為意動,“你可要想清楚,誘夏軍進陣雖然能圍殲,中軍大營也很危險。”

  “三丈高的金山我就不信夏軍能躍馬而上,就這麽辦!”

  張昭孝主動加以完善,“劉大人不用親自涉險,可以找個身形樣貌相近的作為替身。”

  鄧守恩眼前一亮就要搶先答應,“此……”

  劉惟伊毫無商量的余地,“絕對不行!十四萬青壯佔盡天時地利人和難道還打不過十萬黨項老弱婦孺?不能主動進攻已是天大的遺憾,若是還用替身我如何面對開戰以來陣亡的數千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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