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四年五月十一日黃昏時分,平夏禁軍馬軍四萬五千人抵達延州。
殿前司馬軍十軍,驍勝軍、寧朔軍、契丹直軍、雄威軍、神勇軍、宣武軍、廣德軍、廣捷軍、歸明渤海軍、驍騎軍,共計一萬五千人
侍衛馬軍司二十軍,龍騎軍、忠猛軍、驍銳軍、有馬勁勇軍、雲翼軍、橫塞軍、驍雄軍、驍捷軍、忠烈軍、威邊軍、騎射軍、雲捷軍、雲騎軍、武騎軍、萬捷軍、清塞軍、靜塞軍、武清軍、歸明神武軍、克勝軍,共計三萬人。
知平夏軍事曹瑋、延州知州李防,廂軍軍改使兼延州通判夏竦,在延州城東門外迎接劉惟伊和韓守英。
十七萬廂軍三日前抵達,短暫休整後分赴延長縣、甘泉縣、延川縣、門山縣、臨真縣、敷政縣六縣駐扎,延州城周邊容納不下四十萬人。
劉惟伊和眾人見禮後,再次向曹瑋行禮一揖及地。
曹瑋雙手將劉惟伊扶起,“靖康一路辛苦,這臂上的袖章可是區別官職大小?”
劉惟伊從王文輝手中接過袖章替曹瑋帶上,“我給大人準備了一副六道杠,代表平夏禁軍最高統帥。”
曹瑋苦笑不得任他施為,李防酸溜溜的說道,“鄜延路大戰將起封妻蔭子就在眼前,翁婿二人這便要將老夫攆走,一點也不懂尊老愛幼。”
劉惟伊一臉壞笑,“沒想到李大人如此眷念延州這片熱土,竟然不願遷兵部郎中,每日晚間我都會寫奏疏,要不要將李大人的意思寫進去?”
李防打個哈哈扭頭和韓守英親切交流,暗歎人心不古,年輕人不懂什麽叫自謙。
夏竦一言解李防尷尬,“曹大人可得早點收復靈夏七州,下官對夏州可是望眼欲穿,拋卻魚米之鄉襄州就是為了替大宋戍邊夏州!”
晚宴過後,延州府衙正廳燈火通明,曹瑋親自解說鄜延路局勢和夏蕃最近動向。
平夏禁軍都指揮使都虞候以上將官、曹瑋屬部主官、延州府主官李防、夏竦,一一在座洗耳恭聽。
曹瑋清朗堅定的聲音在廳內響起。
“本官已經確定寇首李德明五月四日領軍出靈州城向北而去,如果北朝皇帝西狩九原涼甸,遼夏兩軍後天就會交鋒,算上一來一回總共二十三天的消息緩衝區,這是我大宋所佔的絕對先機!”
“更為重要的是,十天后應該是遼夏兩軍交戰最為慘烈的時候,不可能輕易脫離接觸,兩國都以馬軍為主,誰先逃誰先敗。李德明是知兵之人,屆時肯定會不惜傷亡硬拚北朝,以戰促和然後回援靈夏,再加上談判和休整時間,我大宋最少有兩個月的攻略靈夏七州。”
曹瑋揮舞手臂指著高高懸掛的行軍圖鬥志昂揚。
“橫山!只要平夏軍拿下橫山,就算李繼遷從墓裡爬出來和李德明聯手,我曹瑋也能收復靈夏七州!只要拿下橫山,夏寇就算不亡也會將西平府遷離靈州!”
“橫山綿延八百余裡,東西橫斷陝西路南北,高峻險要,延州、龍州、銀州、綏州皆在橋山之麓。”
“橫山北有無定河、紅柳河、大理河、蘆河。西鄰洛水。東接延河、秀延河,居山川河流之要險。”
“拿下橫山,會死傷成千上萬。不拿下橫山,我大宋日後會死傷十萬甚至於數十萬。”
“若要平夏先破橫山,兩個月內五十萬大軍不須一切代價拿下橫山!”
亥時初,延州城鄜延路帥衙。
劉惟伊對曹瑋推心置腹,“大人,我絕對不會同意硬攻橫山。現如今只有河北兩路一兵未動,連東京城都少了一半禁軍。馬軍雖然有三十軍但只有半數編制四萬五千、一人雙馬,步軍十五萬是滿員編制,之所以能帶出來是因為我向陛下保證過,隻用間接攻城法絕不強攻。他們要是傷亡過半,後果不堪設想!”
曹瑋笑道,“這樣說隻為鎮住禁軍,老夫不會把曹家壓上打平夏之戰,死傷慘重就算勝了也不會再有起複的機會。靖康所說的十六字真言,地在人失、人地皆失、地失人在、人地皆得,老夫深有同感。”
“小婿這就放心了,按照預定計劃進行,大人絕不會受到一點掣肘。”
“陛下此次的方略,便是老夫也做不到這樣,自然會依計行事!”
“回鶻可汗夜落隔和吐蕃讚普唃廝囉可有回音?”
“甘州回鶻對朝廷還是比較恭敬的,又是陛下親賜的懷寧順化可汗,最近幾天肯定能到。唃廝囉還沒回信,靖康為什麽認為他對大宋有好感?”
“李立遵被大人打的一敗塗地退回藏地無暇他顧,唃廝囉趁機離開宗哥到邈川,啟用邈川大酋溫逋奇為論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一定會來的。”
曹瑋長歎一聲,“老夫也不想問你是從哪知道這些,私交外蕃可不是好事,你要謹慎行事,不要讓陛下心生芥蒂。”
“大人放心,這些在宮中定計之時陛下就已有決斷,只不過是依計行事,小婿還會將一日之事匯集成奏疏上呈,不會在這上面犯忌諱。”
“瑾兒和國興身體都還好吧。”
“兩人都是健健康康,大人現在才關心瑾兒,她知道後心裡會難受。”
“曹家的女兒都是這樣,相隔幾千裡就算是知道不好又能怎樣?徒增煩惱不如不問。大哥去世的時候都沒能回去看看,老夫心有愧疚啊!”
“忠孝不能兩全,人活著總比逝去的人更重要。”
當夜劉惟伊依舊入駐城外中軍主帳,王文輝等人簡報一日事項,著重報告延州動向。
膚施高家向夏寇私售米糧被人告發,證據確鑿之下被延州通判夏竦連根拔起。
家產充作軍資,因戰事將起十二歲男丁全部流保安軍充役夫三年,女帶幼子幼女賜錢返家,無家可歸者,入百姓醫院、太平醫院做工。
劉惟伊滿意的點點頭,這世上心思通透的人很多,夏竦如此行事既解方家心頭之恨,又能震懾陝邊豪族,實乃兩全之舉。
高家崩塌,高氏家主早已病死,方高兩家恩怨就此了結。
種世衡在帳內津津有味的翻閱近期東京報紙,都是日落前隨軍情通報剛剛送到,雖然已是月余前的舊聞, 但在資訊匱乏的延州,卻是快速獲取消息的唯一通道。
“士衡一路可還習慣?”劉惟伊隨手拿起東京晚報邊翻邊問。
種世衡放下報紙恭謹答道,“一切安好,謝過起居郎關心,下官願意留在延邊任事。”
“京兆府乃關中富裕之地,身為涇陽知縣來到邊區只會高升絕不會平遷,世衡先在中軍主帳和王文輝總理監軍文書,收復失土後有一州之地可供你施展抱負。”
五月十二日清晨,曹瑋領鄜延路本部四萬、十五萬廂軍精壯、三千修造案工匠、醫師五百趕赴保安軍,留下兩萬廂軍老弱維護後勤及各處驛站行轉運之事。
五月十二日延州各地主官犒勞先期趕到的平夏禁軍,劉惟伊宣布全軍休整一日,酒宴盡興嚴禁出營,飲而不醉者折酒錢一百錢以資獎勵準其入城購物。
辰時末,廂軍和延州役夫將酒食逐一抬進禁軍軍營。
劉惟伊坐鎮中軍主帳嚴查醉酒滋事,以韓守英為首、各軍都虞候為輔流動巡視諸軍。
未時初犒勞宴結束,中軍營外拒馬之上已經捆綁了兩三百名醉酒鬧事的禁軍。
劉惟伊令禦龍弩直都虞候蕭盡忠領三百親軍入延州城嚴查軍紀,五千禁軍為一批次進城遊覽購物,以半個時辰為限逾期不歸者斬!
戌時初禁軍全部回營,劉惟伊宣布鎖營,未曾放風的禁軍將在下一站保安軍輪流出外。
五月十三日卯時初,延州城外的平夏禁軍拔營直奔保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