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內,文武百官齊聚,重臣傳閱劉惟伊洪州一戰奏疏,寇準陷入沉思。
又是水!上次未盡全功,這次竟然挖成了!難道要一路挖過去?
難怪去年謀劃平夏之時,劉惟伊一定要讓廂軍帶上鐵鍬和長槍!鐵鍬挖河築堤,長槍用來殺敵?
曹利用身為樞密使,當仁不讓的替文武百官做戰事講解。
“洪州屹立於長城之外坐看西北,如同長劍出鞘直插夏蕃腹部,我大宋隨時以出兵奪取宥州,斷夏州退路,橫山若是拿下,夏州指日可待!”
“夏蕃腹地兵力空虛,現在拿下宥州易如反掌,為何止步不前?”李迪問出心中的疑問。
“洪州有長城天險可依,宥州孤懸於西北腹地,現在拿下只能分兵駐守,夏蕃半日內就能四面圍困宥宥,令龍州、洪州疲於奔命。平夏軍沒有兵臨夏州之前,宥州無足輕重。”
“韓守英洪州一戰,可圈可點,不負陛下厚望。”寇準捂手讚道,接著話鋒一轉,“只是橫山進展太過緩慢,夏蕃主力未損,銀、綏二州並無請降跡象,再有十來天李德明就算不能領軍回援,也會有軍令傳達,橫山拖的越久,戰事越加不可預料。”
曹利用大聲反駁,“橫山本來就不是急功近利之地,當徐徐圖之,就算李德明回援又能如何?遼夏勝敗姑且不論,李德明敢來橫山決戰,我大宋就不能送他入土為安?”
“橫山夏軍比寇相公更希望平夏軍不須一切代價拿下橫山,等不起的是夏蕃,橫山夏蕃群寨漸漸南撤至古橋山、北退至神堆寨,就算李德明親入橫山也回天乏力。”
趙恆一言平息紛爭,“寇卿、曹卿各有各的道理。只要能勝,快慢無所謂,朕等得起,就算未盡全功,傷亡不大,朕一樣犒賞全軍!”
“韓守英、劉惟伊聯名奏報,平夏軍兵圍夏州之時,夏蕃可能會行圍魏救趙之舉,由韋州、西安州入侵懷德軍、鎮戎軍,由好水川口入侵秦州。”
“大宋重納洪州、龍州,本為前線的保安軍已經屬於後方,請移王曾坐鎮秦州。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寇準前邁一步,作揖後說道,“啟稟陛下,此慮堪憂,若李德明救不了夏州、橫山,肯定會進逼秦州,懷德軍、鎮戎軍恐怕擋不住夏寇步伐,只有秦州可依渭水天險據守!”
“臣請陛下先撤懷德軍、鎮戎軍兩地邊民於秦州,以免被夏寇屠戮、驅趕攻城。”
“至於王曾移鎮秦州一事,臣以為並不可行。”
“王曾太過年輕,沒有平夏軍做後盾,他鎮不住秦州、懷德軍、鎮戎軍三地兵馬和地方主官。”
“臣寇準自請出鎮秦州安定人心,絕不主動出兵夏蕃,請陛下恩準。”
丁謂突然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強捺縱情高歌的衝動。
趙恆頗為意動,“寇卿身為政事堂首相出鎮秦州,那誰來主事政事堂?”
“向敏中還在東京,請陛下複其為相!”
竹籃打水一場空,丁謂前踏一步,“陛下,寇相乃國之重器怎可出鎮地方?若是北朝有異動,誰能主軍河北兩路?”
是了,河北兩路將來還得靠寇準坐鎮,趙恆隻得好言相勸,“防范北朝自不用說,離不開寇卿,就連東京晚報,朕一日不看都會心癢。”
寇準老懷大慰,八卦消息果然人人愛看,“陛下放心,臣會和起居郎一樣,每日一奏疏上呈陛下,什麽事都耽擱不了!至於河北東西兩路,有曹樞密坐鎮,陛下可安枕無憂!”
曹利用卻不接話茬,平時像訓孫子一樣吼老子,需要的時候就說老子能讓陛下安枕無憂?
丁謂為國為民苦苦相勸,“向使相體弱老邁,若是病倒在政事堂,於國於民無益!朝堂之上離不開寇大人!”
寇準絲毫不退,“秦州自古以來都是要害之地,若是生靈塗炭,即便是收復靈夏七州,也是筆墨染玉黑白各半!”
趙恆細細思量一會斷然說道,“樞密副使任中正移鎮秦州,主軍政大事,先撤懷德軍、鎮戎軍兩地漢蕃邊民堅壁清野,讓夏寇無處擄掠。”
“樞密副使王曾移鎮定邊軍,主軍政大事,隻守不出。”
“延州通判夏竦知夏州,坐鎮保安軍,遙領洪州、龍州。靈夏七州收復之前,不得乾預兩州軍政。”
“朕意已決,上述之事不必再議?”
“何人知洪州?”
朝堂之上頓時啞火,韓守英和劉惟伊為了給洪州守軍留退路,連拆長城邊堡、甕城加上洪州官衙,用於建造逃生通道,這個知州任期很短就不說了,弄不好還會丟掉性命。
無人應聲,趙恆臉上忽白忽青,幸虧沒讓你們這群王八蛋去陣前混軍功。
“臣監察禦史范仲淹,請出洪州!”
趙恆松了一口氣之時,卻是略顯躊躇,“范卿可是未曾婚配?”
“啟稟陛下,西北之地平定,再行婚配也不遲。”
垂拱殿散朝之後,錢惟演被詔入後殿。
趙恆直接開門見山,“聽聞錢卿忙著替嬌女挑婿?”
錢惟演血氣上湧瞬間臉紅半邊,錢家欲同丁謂聯姻之事恐怕惹惱了趙恆。
“啟稟陛下,錢家幼女明年十六,已到議親時間,還沒有論定。”
“朕與卿也算是君臣相得,就明說了,錢卿若是不入樞密院,大可與丁家公子五郎定親,朕絕不過問。”
“既入樞密院,還想與宰執議親,朕只能讓卿出守地方。”
錢惟演深揖及地,“臣錯了,隻想著門當戶對,未曾想過朝堂之上。”
趙恆嘴角一絲譏笑閃過,“不能是隻認錯,錢家嬌女就許給范仲淹,或許將來你翁婿二人俱入政事堂,成就一段佳話。”
次日,趙恆降詔,范仲淹之母范謝氏因教子有方晉封縣君。
當日,劉惟伊正妻劉曹氏,入錢宅替范仲淹求娶錢家嬌女。
龍州平夏軍中軍主營。
劉惟伊徹夜瀏覽曹瑋部戰果,問題還是集中在橫山主峰古橋山。
綿延千裡的橫山,平夏軍只要蕩平龍州到古橋山, 龍州到神堆寨這兩段山脈共計四百余裡,鄜延路境內橫山便全線告捷,剩下的交由熟羌去和黨項纏鬥即可。
還是地勢不佳惹的禍,劉惟伊唉聲歎氣,黨項自西北向南是居高臨下,平夏軍自南向西、向北都面臨登高之險,好比七尺男兒和三尺幼童決鬥!
終究是要拿人命去填!
天禧四年六月二日,劉惟伊為了節約時間領著閻中正一起去百姓醫院探視傷病將士。
“下次多帶點布匹之類的和熟羌換藥材、皮貨,不要壓榨的太狠,至少得和延州價格保持一致。”
“東京城到龍州這一路上,有什麽便宜的直接買下來,運到龍州,回去的時候也是一樣,可以慢一點不要空載。”
閻中正一路聆聽一路點頭,他知道劉惟伊時間寶貴,很少提問。
十來座傷病營探望過程中,劉惟伊抓了二十幾個疑似風寒感染者,直接讓親軍押入敢死隊嚴加看管,然後對著秦澤就是一陣怒吼。
“這才幾天就納妾?納妾就算了,這些傷病是怎麽一回事?別說你不知道他們裝病?”
“這下好了,二十幾個傷病全部編入敢死隊,你就等著他們家人去秦家鬧吧!”
“好好帶好傷病營,納妾隨便納,你要是再敢亂收藥材、亂收病人就送你去洪州最前線!”
劉惟伊剛發作了秦澤,就有軍都虞候來報高繼宣等一眾勳貴軍中博戲。
“先綁在軍營外示眾,明日午時斬首!”劉惟伊一臉落寞的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