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低著頭，諂笑著回道:“沒錯客官，那位趙家大郎可是下凡的文曲星，還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呢。當日這位小爺就是在這間包房內，當著縣太爺和諸位學正、夫子面前當場做了一首詩。嘖嘖嘖，那些大爺們聽了，都覺得自己寫的東西太過差勁，非要撕了才過癮……”

　　說著說著，微微抬起頭，用余光掃了一眼問他話的少年。

　　只見那柳眉少年正手舉酒杯，若有所思般，眉目帶笑，整個人竟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光彩來。

　　我的媽呀，這公子哥兒怎麽那麽俊?

　　這臉盤子，這皮膚，這小手，簡直比采蝶樓的紅玉姑娘還美上三分啊。

　　正偷看著，卻被一聲斷喝嚇了個半死。

　　“住口，你當日必定不在場！”

　　黑衣壯漢很確定這一點，當日那麽多官老爺在，豈會用一個如此沒眼力價的小二服侍?

　　看他賊眉鼠眼的，說話間錯漏百出，搞不好也是從他人口中聽來的。

　　黑衣壯漢最恨人說謊，若不是小二說的無非是八卦消息，無傷大雅，只怕要挨上一頓拳頭。

　　小二被嚇了一跳，忙道:“那日小人正好值缺，不過這事都是聽我家掌櫃說的，並無虛言。”

　　“好了，下去吧。”柳眉少年揮了揮手，隨手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口中。

　　沒想到好容易找了個當事人，還是個西貝貨。

　　小二如蒙大赦，慌忙跑了出去，甚至連門都忘了帶上。

　　“要不要找他們的掌櫃上來問話?”黑衣壯漢試探問道。

　　“算了吧。”柳眉少年嚼著那口魚，突然間興趣缺缺:“此間事差不多完了，明日我們就要回濟州府，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我突然對這事沒了興趣。”

　　“是，是。”這黑衣壯漢氣度不凡，但在這柳眉少年面前時，雖然也能談笑自如，但似乎低了一頭，氣勢全無。

　　“這魚，不過如此。”少年起身，離席，再無半點留戀。

　　趙希安面前五道大菜，都是剛剛新鮮出爐的。

　　李木魚在一旁等著他試菜，滿臉都是期待。

　　趙希安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輕輕搖了搖頭，連提起筷子的想法都沒有。

　　“不用試了，不合格。”臉上滿是鄙夷，趙希安感覺對他很失望。

　　李木魚一時沒能想明白，忙問道:“為何這幾道菜都不合格?”

　　“我來問你，這炒菜最講究的是什麽?”

　　“自然是火候！”李木魚斬釘截鐵一般地答道，這可是趙希安一開始就告訴他的，他如何能忘?

　　“火候，不錯。可火候又是什麽?”不急不緩，趙希安提示道。

　　“火候就是……，就是廚師必須掌握的手段。”

　　“呸！”恨其不爭，趙希安指著他的腦門子罵道:“別瞎琢磨。所謂火候，就是對於溫度的掌控！”

　　指了指那條委屈的紅燒魚:“你看看，你燒好了不端上來，非要等到五道菜都做好了才上桌。這條魚它心裡多憋屈?明明是條好魚，現在涼了，就變成一條冷魚，冷冰冰的紅燒魚，是沒有靈魂的。”

　　又指著另一盤垂頭喪氣的爆炒腰花:“你能聽出它的傷心嗎?爆炒腰花，一定要爆炒，用溫度驅散它心裡的寒冷，用調味料驅逐它身上的味道，現在晚上了片刻，那股熟悉而冰冷的騷氣又重新降臨，這叫人怎麽吃?”

　　“還有，這盤軟如爛泥的軟炸裡脊，這盤傷心欲絕的油燜大蝦……”

　　不用趙希安過多提點，

李木魚就已恍然大悟！　　原來自己為了菜式端上來能更整齊好看，居然耽誤了最佳的上桌時間。

　　如此簡單的錯誤，他為何會犯?

　　一臉悔恨的李木魚，垂頭喪氣站在趙希安面前，連手都不知道怎麽擺放了。

　　挑出一盤勉強能吃的糖醋排骨，趙希安邊吃邊說:“你今日只是在我家失手，無非就是挨罵了事。將來要是在鴻賓樓裡遇到這種情況，整座酒樓的聲名只怕都被你敗光了。”

　　“是！”李木魚一點都不覺得師父罵的太重了，這事可大可小，若是有高官大賈過來品嘗，你給他上一道涼了的炒菜，這就是砸酒樓的招牌啊。

　　他還在等著趙希安繼續大罵，沒想到卻沒了回響。

　　抬頭一看，那盤糖醋排骨已經被趙希安吃掉大半了。

　　看到李木魚的目光，饒是他臉皮足夠厚，依然感覺面皮微熱:“別說，你手藝確實見長了。重新做幾道吧，做的好，這次便放過你了。”

　　“哎，是，是！”李木魚有些意外，但仍舊滿臉興奮地跑向了廚房。

　　“等等，先別走。這幾盤菜你也端回去，待會兒重新熱一下，街口有幾個乞丐，你就送給他們好了。順便再拿些米飯饅頭什麽的給他們。”

　　這菜，本身是沒有什麽問題的，無非就是口感差了些。

　　不過好歹也是酒樓大廚的技術，趙希安吃不下去，對於那些沒飯吃的乞丐來說，無疑是山珍海味了。

　　只是，一向百姓日子還過得去的濟州府，最近怎麽多了那許多的乞丐?

　　趙希安琢磨了一下，反正也不關自己的事，暫且高高掛起吧。

　　遠處傳來印子李爽朗的笑聲，為啥他每次都是正好踏著飯點過來呢?

　　“趙家兄弟，老哥我又來了！”

　　雖說他算是趙希安的合作夥伴了，不過經常來吃白食，鹹魚趙始終感覺有些肉疼。

　　印子李身材壯碩，吃起來一個頂倆，趙希安已經在考慮，是不是得收他飯錢了。

　　“來就來吧，下次記得帶禮物啊。”有氣沒力的回了一嘴，趙希安下手卻絲毫不慢，一大盆子的糖醋排骨已然見底了。

　　印子李:“……”。

　　別說，印子李今天來，還真是有正事。

　　“鴻賓樓”，在歷經近二十天的重新整修之後，明日就要重新開張了。

　　這可說是趙希安重生以來挖到的第一桶金，同時也是印子李改邪歸正後的第一個大項目。

　　能否鹹魚翻身，能否由黑變白，都在這一役了。

　　因此印子李才特意早早趕來，向趙希安借人來了。

　　當然，順便也能飽飽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