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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國》第217章 拍賣會的前幕
寒氣融在冬日的風裡,蜿蜒流轉,穿過整個王都的街道,劃過大理石的路面,掀開街道角落裡的紙片,凋零的花瓣和枯葉墜在風裡,組成細微的螺旋,牆壁上的白灰脫落變乾,揉在地面的縫隙裡,遠遠看去就像堆積的雪,湛頭岸邊的草坪上已經能看到若隱若現的綠意,街道兩旁的店鋪都如沉睡般安靜,用作窗戶的玻璃是不透光的材質,從外朝裡面看去只能看見一團濃重的黑,原木的窗格上帶著好看的木紋,咖啡店前所擺的幾張圓桌與木椅空空蕩蕩,遮陽傘挺得筆直,但傘下陰影裡所籠罩的卻只有幾個杯子,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生冷的風穿過整個王都,在地面留下冰霜般的氣息。

 下水道裡肮髒潮濕,但就連這裡都沒有任何人的聲音,那些聒噪的煉金術師們在今天卻像是遭了秋的螞蚱,一隻也不見蹤影,偌大的石頂通道裡,只有灰褐色的水流不斷湧動。

 碎石落在湛頭裡,激起淡淡的波紋和水花,微風拂過水面,湛頭河水清澈卻沒有絲毫生氣,在一圈圈蕩開的波紋裡,只有天空被扭曲映照的倒影。

 碼頭上冷清得像是入冬的羊圈,遠處的遊輪停在海面上一動不動,海浪卷在風裡,發出深遠悠長的潮鳴,潮鳴在整個空洞的王都裡回響,哀怨悠揚,宛如海鯨在海裡所詠唱的頌歌,寒冬的死寂縈繞在白色尖塔的塔尖,就連輪亥裔旗都不再飄動,冷風吹過,只能掀起一角。

 西澤站在皇宮門前,這是他無數次所夢見的地方,他知道哪裡保存著黑月裝甲,他知道哪裡是厄洛絲所居住的臥室,他知道言氏在哪裡用餐,也知道圖書館的位置,他甚至知道站在哪裡能聽到唱詩班最悅耳的頌歌,有一處陽台上還刻著他的名字。

 皇宮城堡前至少要有二十個護衛守在門前,他們替班輪換,就連夜裡都要站上整整十二個小時,西澤還記得自己在走出皇宮大門時回過頭,總是能看到一個和藹的男人對自己露出笑臉。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西澤靜靜地看著空蕩蕩的王都,就像俯瞰整個世界,又像是感受冬日的清冷,他回過頭,遠處的教堂塔樓上還能看見輪亥的旗幟。

 此刻的王都什麽都不剩下了,人類,生命,煉金術師,魔法師,輪亥教會,護衛,學院,下水道,礦坑,商會,薇婭,安蕾,灰葉,希歐牧德,神父,就連姐弟之間的恩怨,那來自血脈深處的痛恨都不見了。

 西澤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身體也處處透著虛無。

 什麽都不存在了。

 陰翳悄然從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他站在碼頭邊看向海面,有細長的影子不斷從地面蔓延過來,宛如不斷撕裂擴大的深淵,但地面並沒有任何震動,只有海面散發出濃重的氣息,那是很難形容的味道,像是死了七天被陽光暴曬後乾癟的魚,但卻又透著一股濃鬱的香氣,如果說前者是死寂的腐朽味道,那麽後者就是神聖的生機,僅僅是聞到就能聯想起曠野外的花環和墳地裡的細風。

 當那道影子來到碼頭的一瞬間,世界也被一層濃重的黑色所覆蓋,西澤抬起頭,看見雖然太陽還在,但王都裡已經恍然如夜幕降臨。

 “不該如此,”他低下頭,細聲地喃喃自語,“不該如此。”

 “事實如此,”有聲音穿透虛無,傳達至西澤耳邊,“事實如此。”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被扎破了無數個孔的氣球,刺耳喧囂,雖然是人聲,但除了內容以外絲毫聽不出任何人的成分,就像雪茄燒盡以後只剩下余灰,再也看不出任何煙草的原貌。

 黑暗帶來了喧囂,還有無盡的陰影。

 西澤看到細長的影子漸漸變得粗壯,那是從水底漸漸浮起的征兆,他站在碼頭的岸邊,路的邊沿還能看到精美的雕刻,細致的刀工印在粗糙馬路的邊緣。

 如夜幕籠罩,如魔神降世。

 那猙獰的惡魔自深海中冒出,口中噴吐著烈火,牙齒鋒利密集,數百顆銀白的利刃湊在一起,巨大的瞳孔明亮如汽燈照映的香檳,淡霧彌散,水花濺起巨大的圓,整個碼頭都被水花浸透,烈火點燃了附近的一處油桶,眨眼間,火海便覆蓋了整條馬路。

 西澤抬起頭,就在這時他終於意識到了剛剛那刺耳的聲音其實包含了相當一部分的女性氣息。

 於是世界自這一刻起不再變得空蕩,他轉過身,耳畔終於回響起人類的哀嚎,那是油中的人類,那是火海中變成焦炭的祭品,人們恐懼,人們哀嚎,人們嘶叫,西澤再度回過身來,看見面前巨大的怪物透出幾分熟悉的姿態。

 “你是,利維坦。”

 西澤說,在聽到這個名詞之後怪物巨大的金色瞳孔頓時變得凌厲起來。

 “我見過你,在海上。”

 西澤說。

 “我不會認錯的。”

 烈火升騰,深海的氣息噴湧,遠處的彼端盡頭有無數道浪潮席卷而來。

 “你和我之間還有一次仇要清算,”西澤沒有一絲猶豫,眼裡清澈如雨後在屋門前的小坑裡堆起的水潭,在他的眼裡利維坦甚至看不出一絲畏懼,“在海上。”

 利維坦發出震怒的咆哮,可就從這一瞬間開始,牠的身體開始縮小,甚至在不斷向下被牽扯,牠憤怒猙獰,竭盡全力地抵抗,可身體還是在不斷地退回到深淵中。

 終於在一聲悲鳴之後,西澤睜開了眼睛。

 ——————

 他揉揉眼睛,看向馬車車廂之外的街景,此刻正值黃昏,莎爾正躺在他旁邊的座位上,睡相很老實,只是右手始終緊握著什麽不肯松開。

 西澤打了個哈欠,而坐在他對面的納拓老爺在注意到他睡醒了之後則簡單地打了個招呼:“晚安,孩子,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抱歉,納拓老爺,”西澤扭了扭脖子,聽著骨頭裡傳來清脆的聲音說,“我睡著了。”

 “事實上不止你睡著了,”納拓老爺指了指他身邊的莎爾,笑著說,“不過沒耽誤今天的正事,所以請安心。”

 話音剛落,納拓老爺又開口道:“你今天看起來很困,從早上起就一直睡眠不太充足的樣子,沒事吧?”

 “沒事,”西澤撓撓頭,又打了個哈欠說,“我有些失眠,可能是因為昨天中午回到家裡小睡了一覺的關系,莎爾的話,可能是因為今天早上和那些認識的人道別,哭了一小會兒的原因。”

 “回到,家裡啊......”納拓老爺露出一副頗為感慨的表情,“原來如此,你回去了啊。”

 “是的,”西澤說,“難得回來一次,也該回家看看。”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車廂裡的氣氛短暫地冷了下來。

 納拓老爺默默地咳嗽了一聲,打了個哈哈說:“你在王都過得怎麽樣,我對塞萬的印象只有年輕時做過生意的份,那時候的塞萬氣氛還很好,在倫瑟先王的管理下,一切都顯得很自然又協調,而不像現在這麽生冷,就像一台被設置了運作方式只會跟著齒輪的轉動而不斷運作的機器。”

 “對於後半句話我很讚同,”西澤點了點頭,他並沒特意指出納拓老爺的前半句話頗有些不滿厄洛絲女皇統治的意思,因為他知道這種話意味著信任,納拓老爺完全信任他,不然也不會在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一個護衛也不帶上,隻帶了自己和莎爾兩個人來,“王都很沒意思,但內在很有趣,很值得去看看。”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王都的風格很無趣,但其所儲藏的知識量和信息量是你所喜歡的,”納拓老爺摸了摸帽簷,“不過這樣我就放心了,看來你在王都過得不錯,和我想的不一樣,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外鄉人如果去了王都的話是必然會被排擠的。”

 “事實上,確實如此,”西澤回憶起薇婭淒慘的模樣,微微合上了眼睛,“塞萬是一座排斥外鄉人的城市,無論是整個城市的生存風格還是其中所居住的人,哪怕是乞丐都看不起外來者。”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初至塞萬時所見到的惡婆,於是他笑了起來,說:“但也因此發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是那麽有意思的事嗎?”納拓老爺問。

 “嗯,”西澤說,“很有意思。”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車廂裡的氣氛又冷了下來,納拓老爺開始忙著搜查這次拍賣會的信息,而西澤則開始朝著車廂外的街景端詳起來。

 昨天他在家裡小睡了大概兩個鍾頭,在睡醒之後他看到莎爾也躺在自己身邊,莎爾並不知道這張沙發上曾經載著西澤的母親死去,西澤為此而感到心情複雜,但他還是感覺到了解脫的意味。

 他解脫了,從和過去做出告別的這一刻起,從知曉了世界秘史的這一刻起,他就徹底從過去解脫了出來,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自己所要走的路,已經變得清晰可見,倫瑟在他身上做實驗的這件事實在不知道要如何討回代價,因為這位先王已經死在了過去,而他的死與自己的女兒居然佔了很大的關系。

 世界忽然顯得那麽龐大而空曠,一切都像是空殼,所以西澤在當天晚上理所應當地失眠了。

 納拓老爺將嘴裡的雪茄熄滅,打開車廂的窗戶,將淡淡的煙味散了出去,西澤將手放在莎爾的腦袋上,靜靜地看著窗外。

 這是一條寬闊的馬路,寬闊到大概足以讓四輛馬車並肩同行,馬路兩側是看起來帶著點貴族意味的高樓大廈,只是顯得破落年久,一股淡淡的蕭瑟之意若有若無地繚繞在馬路之間。

 他拿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三個小時,西澤終於開始後悔沒有帶上任何一本書在車上閱讀,納拓老爺為他和莎爾準備的禮服非常合身,看樣子是提前拿到了體檢單,照著尺寸量身修改了一番。

 黃昏鮮紅的光照在大地上,遠處的房頂盡數被染上了這般燦爛的顏色,就像神拿起顏料,在世間留下了最為燦爛的一筆。

 方向一拐,馬車駛進了一條不太明亮的路,就在這時白馬忽然發出嘶鳴,車夫猛地一拉韁繩,車輪在大地上摩擦發出刺耳的哀鳴,車廂經過略微的震蕩之後才停了下來,納拓老爺扶了扶帽簷,若有所悟地打開車門向外看去,一個身著黑色禮服的人正站在門外不遠處的地方微笑著和他招手,而在他的身邊也是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車廂上甚至能聞到一絲焚香的氣味。

 “我不喜歡這人奇怪的考究,但他是馬丁德福,白石城所屬領主麾下相當有名的幾個富商之一,”納拓老爺低聲地說,“叫醒莎爾,我們到地方了。”

 “喲,伯勒!”馬丁德福摸著自己保養得油滑發亮的八字胡一路小步地走了過來,和納拓老爺打了個招呼,“我就知道你不會缺席這次拍賣。”

 “我也知道你一定會來,朋友,”納拓老爺哈哈大笑著走到他面前,脫下禮帽行禮說,“你的家產不允許你錯過每一場拍賣。”

 “不不不,不是我的家產,伯勒,”馬丁德福一臉認真地說,“是我的品位。”

 “說的沒錯,最起碼我是相信的。”

 納拓老爺如此回應道, 於是二人便彼此心有靈犀地微笑起來。

 西澤理了理領子,緩步走下車廂,馬丁德福這才注意到西澤的存在,他疑惑地對納拓老爺問道:“這是你家的孩子?我怎麽不記得你還有個這麽......優雅的孩子?難道是私生子?”

 “這種玩笑話就算了,”納拓老爺搖了搖頭,“他們是我的護衛,雖然很年輕,但也都很可靠。”

 “們?”馬丁德福疑惑地問,就在這時,西澤伸出手,從車廂裡探來一隻白皙纖細的手,那隻手上套著一雙白色禮儀手套,下一刻聖潔的少女慢慢走出了車廂,她單腳踏在地面上,臉上帶著幾分冰冷和不易近人的意味,在這被高樓遮住陽光的小徑裡,她就像一個天使。

 “......你確定她是護衛?”馬丁德福問。

 “是的,”納拓老爺說,“走吧,朋友,馬車停在這裡,我們該去幹正事了。”

 他笑道:“或者說,該去花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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