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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國》第216章 肩負世界之重,最後1覺
“聖戰的真面目,就是人類,與輪亥的戰爭!”

 西澤如遭雷劈,徹底愣在了原地,他顫抖著手指按在這句話的第一個字上,重新將這句話讀了一遍,確保每個單詞組合在一起所表達的意思都準確無誤,而不是自己理解出了問題。

 但最終的結果仍舊沒有改變。

 西澤看了眼莎爾,她正在一旁低頭擺弄著八音盒,絲毫沒有注意到某種駭人的信息就記錄在距離自己半米遠的地方,這是她距離世界秘史最近的一次。

 在注意到西澤的視線以後她好奇地看了西澤一眼,西澤搖搖頭,示意沒什麽,繼續向下讀。

 “人類與輪亥奮戰,最終以人類的慘敗告終,我和你的父親都參與了聖戰,而我們最初的對手卻是人類自己的產物......不,不該這麽說,事情很複雜,我們最初面對的敵人,是個擁有著輪亥神明身份,卻以人類姿態降生世間的孩子。”

 每一個字都如鮮血般刺目,每一個字都如雷霆般震懾人心,每一個字都如卡在紙上的刀片,僅僅是拿著就讓人感覺刺痛。

 輪亥神明,以人類的姿態降生世間?

 西澤幾乎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媽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是大不列顛王都中一個鼎盛家族族長的私生子,從小就被家族遺棄到軍中寄養,倫瑟所經歷的造神計劃其實是項目完善之後的第一次正式實驗,而這孩子,卻是計劃尚在繈褓中時,作為計劃雛形的第一個試驗品,結果是他失敗了,他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品,但在機甲操縱上遠超常人的天賦讓他活了下來,在執行了一次大不列顛的重要任務之後這孩子獲得自由,但之後的事情卻愈發恐怖離奇,最終他與王都徹底決裂,在極端的憤怒中他化身為神,就此點燃了聖戰的開端,令我們詫異的是,在隻身一人毀滅了大不列顛王都之後,這孩子卻開始被其他出現的輪亥諸神追殺,在當時的觀察下,我們發現在輪亥諸神中應該也存在著等階,由弱到強,而最低階的輪亥神,都要比如今的賢者強上十倍。

 “對這一切的內幕我們一無所知,但由於在聖戰中意外沐浴了輪亥的鮮血,我也因此獲得了一些長壽的力量,但付出的代價也很嚴重——我與輪亥心意相通了,我能察覺到輪亥的殺意,也能看到輪亥對我們陰暗的詛咒,我能看到命運中有一條虛無的線,將我和輪亥鏈接起來,牠們在線的那頭詛咒我,牠們必須殺死知道秘史的每一個人,更要殺死玷汙了輪亥神聖血脈的,如我這般的凡人。

 “在那無盡的混沌時代裡,我和倫瑟不斷逃亡,但倫瑟也在成長,他的強大最終遠超了任何人的想象,魔法師們的力量是運用魔力因子,而倫瑟則無限近似於輪亥——他的力量來源於法則,等你到了大魔法師的階位之後大概就能粗略地理解這個名詞,【法則】,在空間裡自己就是主宰,沒有任何人能違抗你......話題有些扯遠了,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則是厄洛絲。”

 西澤尚未能從這般震驚裡緩過神來,而緊接著他看到的第一句話又讓這孩子震驚到連呼吸都難以繼續。

 “厄洛絲是被輪亥祝福過的孩子,在倫瑟建國的那一天,輪亥降臨,不僅為倫瑟獻上了荊棘之冠,還給予了當時還在幼年,剛從沉睡中蘇醒的厄洛絲祝福,我們不知道牠們做了什麽,但從那天起厄洛絲就變了,她在魔法上的天賦突飛猛進,在繼位之後所做的事更讓我懷疑她到底是什麽人,但當時剛剛建國的我們根本來不及思考這件事,因為你出生了,”字跡從這裡忽然變得柔和,透出沐恩淡淡的情緒,但鋼鐵般的憤怒更甚,“輪亥對人類而言絕非摯友,倫瑟和我都不清楚牠們的目標,在混沌時代之前牠們毀滅了人類,卻又在之後以救世者的面目出現拯救人類,並將一切知道過去秘史的人全部毀滅,讀到這裡你也沒有聯想到什麽?”

 西澤眼中眸光閃動,緊接著輕聲地呢喃:“聖經,【洪水滅世】,亞陀方舟。”

 “毀滅一個時代,然後重新建立一個時代,這就是輪亥所做的,牠們一定有什麽目的,一個需要人類存在才能完成的目的,記住,西澤,永遠不要信任輪亥,”遠隔著無盡的時空,西澤宛如和伏在矮桌前的沐恩對話,後者看著睡夢中西澤的小臉,表情帶上了幾分溫馨,可她寫下的話卻又那麽讓人生寒,“你也要小心輪亥的詛咒,知道這些秘史的在世界上可能只剩下了倫瑟和我,我們兩個,而在倫瑟死後的今天,就只剩下我了,我不知道詛咒什麽時候才會應驗,但失去了倫瑟保護的我,應該是活不長久的。”

 “母...親......”直至此時西澤才開始慶幸莎爾沒有看到這張紙上的內容,她免於詛咒,如今承受代價的只有西澤一人。

 “倫瑟的死和厄洛絲脫不開乾系,毋庸置疑,但我不知道厄洛絲要怎麽樣才能擊敗當時正處於巔峰的倫瑟,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沐恩說,“我知道你一定會陷入某些謎團,但那些秘密都是因為對你有益才存在的,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回到王都,你這孩子平時安安靜靜像個女孩,其實血脈裡流淌的,說到底還是倫瑟那家夥的血。”

 她仿佛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對自己丈夫的自豪,還是對兒子的信賴:“小心厄洛絲的底牌,在我們的心裡你是整個世界的希望,在我死後,整個世界知道聖戰真相的人大概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你父親當初背負的是整個人類的希望,所以他才沒什麽時間用來陪伴家人,而如今,這份希望落到你的肩上了。”

 在這一刻,一切對倫瑟的憤怒全部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比巨大的責任感。

 【沉重】,西澤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理解了這個詞,他恍然地側身倒在床板上,看著慘白的天花板,顧不得灰塵。

 從這一刻起他就背負了整個人類的希望,只有他知道輪亥的真面目,也只有他,只有他會選擇反抗輪亥。

 “從你出生以後,我們就將所有的希望全部壓在了你的身上,也許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一次實驗,那是你的父親試圖在你身上再現造神計劃,他成功了,但也失敗了,你的體內從此流淌起了奇跡的血,可實驗被動了手腳,我們不知道誰是內鬼,因為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文科威爾,我,還有你的父親三個人,結果是你的血脈被封印,無法動用魔力,天賦只剩下一個空殼,倫瑟和神明混合的血也無法起到任何效用,你完全變成了普通人,就連記憶都開始消散,你可能會怨恨我對你的隱瞞,但我帶你來到白石城以後,真的希望你能作為普通人活下去,但命運使然,我今天看見了文科威爾為你所埋下的伏筆,從那一刻我就意識到了,邁爾斯家與輪亥的詛咒是從命運中聯系在一起的,你是注定要成為世界之軌的人。”

 沐恩回憶起白天自己所見到的那個金發姑娘,她尚且年幼,但身上依稀能看見瑞森家血統的蹤跡。

 “雖然對一切一無所知,可她依舊會成為你的力量,而你從和她相遇之後就不能再低下頭顱,”沐恩的目光仿佛洞穿了虛無,來到西澤的面前,在讀到這句話之後西澤簡直能看見一隻手穿過時空,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地按了按——

 “因為你肩負著世界之重。”

 這便是沐恩留給西澤的最後一句話。

 說到底只是一張白紙而已,能寫上這麽多內容就已經很讓西澤驚喜,男孩渾身一軟,緊繃的四肢終於松懈下來,他長出了一口氣,在從這種狀態中逃脫以後他下意識的反應居然是看向自己身邊,那信上所說的文科威爾為他埋下的伏筆,毫無疑問,這伏筆指的是莎爾。

 此時對一切一無所知的伏筆小姐正靠在牆壁邊,蜷縮成一團,呆呆地看著膝蓋上打開的八音盒,那潔白的人偶在空氣中僵硬地舞動,她一言不發,兩眼失神,似乎回憶起了某些東西。

 西澤再度看向床板上的匣子,裡面似乎還有一些東西,他將白紙折好放在信封裡,又將信封塞到自己外套內側的口袋中,匣子裡剩下的東西很少,只有一枚戒指,還有一塊黑色的鐵。

 戒指是透明的,類似玻璃打造的指環,西澤有一些印象,這是自己的父母,倫瑟與沐恩的訂婚戒指,所以她才會這麽寶貴地將其留在這裡,那塊黑色的鐵則顯得很奇怪,西澤將其翻了個身,從不同方向打量了幾眼,終於在狠下心,輕微地注入一絲魔力之後,黑鐵塊的表面才發生了些許變化,淡淡的光華浮現在其上,形狀變換,漂在半空,最終它化作一隻手鐲的模樣,落在西澤的掌心裡。

 “這是什麽?”

 西澤循著聲音看去,剛好對上了莎爾疑惑的視線。

 “我不知道,”西澤對她展示了一下手鐲,“我知道的東西並不比你多多少。”

 從這一刻起西澤就發現了自己的變化,他開始對莎爾撒謊了,哪怕是善意的謊話,但他也終究是第一次對莎爾撒了謊。

 詛咒從這一刻起就開始應驗了。

 他會欺騙莎爾,欺騙任何人,將秘史瞞著任何人,最終踏上孤身一人的道路。

 想到這裡西澤忽然感到一些悲哀,他伸出手,將牆邊的被單和枕頭全部卷了回來,認真鋪好,手鐲他戴在了手上,信封他裝在懷裡,而那枚戒指則被他留在了匣子中,覆蓋在了床板和被單的下面。

 遮灰布再度蓋在床單上,西澤無聲地牽起莎爾的手,後者一臉茫然地拿起八音盒,跟在了西澤身後,來到客廳。

 外面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房間裡,將窗格的影子拉得很長,西澤身體沉重地倒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的影子從地面上蔓延開來,從這端徑直蔓延到玄關門邊。

 明明感覺只是讀了一封信而已,時間卻流逝地這麽快。

 他緩緩坐直身子,看著自己身旁的莎爾,門外隱約有喧鬧的聲音,不斷有人互相問候著打開家門又將其關上,正午時分,所有勞累過的人都該回到家裡了,隔壁阿敏大嬸家飄來炒菜的香味還有孩子低聲的哀嚎,陽光溫熱,縫隙裡卻有寒風灌進來,不遠處的空地上,孩子們打鬧的聲音揉在風裡一同灌進窗戶,西澤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

 “怎麽了,哥哥?”莎爾擔心地問,“那封信上寫了什麽,你從剛剛開始就很奇怪。”

 “並不是什麽有趣的東西,”西澤搖搖頭,伸手套進外側的口袋,將一樣東西塞進了莎爾手裡,“甚至還不如這個有趣。”

 莎爾睜大了眼睛:“這是?”

 在少女手心裡所捧著的是一條好看的吊墜,正午的陽光照在小塊的寶石上,自棱角開始,向外透出好看的光。

 “禮物,”西澤偏過頭,咳嗽一聲說,“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但是算作你陪伴這麽久以來我對你的一點點......謝意。”

 莎爾低下頭,溫馨地笑了起來:“我們之間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做以慰藉。”

 雖然這麽說著,但她卻已經把握著吊墜的手移在了胸前。

 西澤看著這個可愛的姑娘,腦海裡卻再度回響起沐恩所告訴他的一個事實:她是文科威爾為他埋下的伏筆,二人的相遇並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想到這裡男孩就忍不住歎氣,因為這簡直就和越獄犯努力了一番之後逃到外面卻被告知這裡還是監獄內你只是挖到了隔間而已一樣。

 他忽然感覺有點累了,於是伸出手,和莎爾握在一起。

 流雲遮住了陽光,一片枯葉從窗外飄過,留下黯淡的一塊陰影。

 “讓我睡一覺吧,”他說,“睡完這一覺之後我才算是和過去的自己徹底道別。”

 莎爾點了點頭,說:“我不會亂跑,我就在等你醒過來。”

 “那就最好,”西澤笑著,疲憊感就像潮海湧了上來,將他淹沒在水下,“謝謝你。”

 他知道這場夢會做的很久,久到難以回憶,久到悠遠的過去。

 哀傷,卻又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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