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石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衛華焉也繃不住了，有些尷尬的咳嗽了聲，目光轉向窗外，道:“這兩人條件不錯，特別是小的那個，你通知下去，想辦法讓她打入黑虎寨。”

　　阿石釋然，這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主公嘛。

　　說完劉家兩姊妹的事情，阿石臉色一肅，從懷裡掏出了幾張折疊得細細的紙筒遞給衛華焉。

　　“阿郎，這是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

　　衛華焉眉尖微蹙，接過紙筒打開看了起來，雖然面色沒什麽變化，但了解他的阿石還是很快察覺到他的心情有些不悅。

　　衛華焉幾眼掃視完，垂目思忖片刻，提筆刷刷寫了幾封信箋，封好火漆遞給阿石。

　　“盡快傳回去，還有盡快安排好劉家姐妹。”

　　阿石眉毛微抬，但沒詢問什麽，恭敬的接過信封，應了聲諾退了出去。

　　目送阿石出了門，衛華焉閉目雙膝盤腿打坐起來，練習郎師傅傳授的內功心法。想到郎師傅，他心裡微微一絞，忙凝神屏氣。

　　內功心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不過衛華焉已經練習有十幾年了，隻覺體內氣流源源不絕，如滔滔洪水氣勢磅礴。

　　月高風黑夜，正是殺人時。白日是熱鬧不已的廟會，待最後一抹月輝落盡，喧鬧了一日的大地正式進入沉浸時刻。勞累了一天的人們睡得香甜，連看家護院的暴犬也只是難得吠上一聲。

　　但對有些人來說，此時卻是方便的時刻。上陽算得上是上郡，內城主要分作四條主乾街，此時裡南城不遠的一片廢墟裡，三個人影靜靜矗立在哪裡，個子稍高的那人身著一身月白色錦緞長袍，腰間掛著一柄玉質上乘的碧玉洞簫，靜靜的靠在一顆大腿粗細的柳樹旁，長長的柳枝垂落下來，溫柔的拂過他的頭頂。無聲無息，如夜間幽靈。

　　兩位個子嬌小一些的就要顯得焦躁得多，雖然極力忍著沒開口詢問，但頻頻望過來的目光隱忍又急切，還有一絲興奮忐忑。

　　好在這樣的氣氛沒讓人煎熬多久，突然遠處隱隱傳來一聲細沉的哨聲。

　　閉目養神的衛華焉突然睜開眼，眼裡似有厲光閃過，馬上恢復平時的淡然從容。

　　他站直身子，微微笑看著前面不算寬闊的來路，果然只見遠遠一個黑影往著疾馳而來，片刻就到了跟前。

　　劉家姐妹緊張的挨近了衛華焉一些，看著被阿石拎小雞仔般輕松擰著的一大團肉球，激動得心微微發抖。

　　這是她們第二次親眼見到阿石的實力，看起來瘦瘦弱弱一個人，卻不想提著黃五郎那全身都是噸位的肉球也輕松自如。

　　“我把黃家成年的幾個郎君都殺了，這黃五就留給你們姐妹親自解決！”阿石說著把手中的黃五像扔破布一樣扔在劉家姊妹跟前，淡淡的道。

　　即使心裡有了準備，即使心裡恨得要死，但看阿石說起殺人來如吃飯喝水般平常，劉家姐妹也是心裡顫顫。

　　但看了腳邊如死豬般肥墩墩的黃五郎，心裡那點子懼意又被深深的恨意覆蓋，都是因為這人，都是因為他貪花好色，心思惡毒才害得自家家破人亡，老父慘死，自己無憂無慮的好人家小娘子被迫背井離鄉為人奴婢。

　　該死，這些壞人都該死，該下十八層地獄。劉大娘還沒反應過來，劉二娘就突的抽出阿石手中的長劍，雙手舉起狠狠的刺了下去。

　　“啊！”

　　被打昏死過去的黃五郎受不得這樣刺骨的疼痛突然一下子驚醒，到口的驚叫還沒呼喊出聲，被衛華焉手快的彈出一顆珠子打中了啞穴，所有的痛喊都啞然在喉嚨裡。

　　雖然喊不出來，但身上的痛楚並沒有減輕半分，黃五郎疼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憤怒又驚恐的看著面前俯瞰他的幾人。

　　面上淡然的兩人他不認識，但滿眼憤怒仇恨盯著他的劉家姐妹他可熟悉得很，在今天，他還想把人家姊妹兩弄進府當自己的侍妾呢。

　　雖然在白天他都希望看到這兩個小美人兒，但現在看到她們他卻懼怕得很，因為劉二娘雙手緊緊的按著一把長劍，那劍的一頭還深深的刺入他的身體裡。

　　“黃五郎，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今天就要讓你也嘗嘗千刀萬剮，被人剁成肉泥的滋味。”劉大娘也豁出去了，操起阿石為她們準備的大刀狠狠的砍了下去。

　　在上陽囂張不可一世的黃五郎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驚恐的快要爆了出來，在他眼眸深處最後的印象就是一柄發著幽幽寒光的大砍刀和一張憤恨扭曲的女人的臉。

　　也不知道帶著這樣的記憶，他下輩子脫胎做人時會不會收斂一些，做個老實本分的人。

　　第二日，整個上陽都炸鍋了，上陽黃家，在上陽雄霸一方，連上陽刺史都要給三分薄面的黃家，在昨晚被人一鍋端了。

　　說是一鍋端也不全面，畢竟人家殺的只是黃家成年男子，年幼孩童和婦孺人家是沒動的。不過當家男人們都死光光了，這黃家不敗也難恢復了。

　　還有，黃家五郎被發現在城南的廢墟堆裡，當時看到的人無不嘔吐不止，回去後連連做了好幾天噩夢，讓當地的神婆和寺廟生意突然間好了許多。

　　有人猜測了，這是不是與黃家逐利的冤家對頭，把人家能當家理事的男人都消滅了，剩下的老弱婦孺還不是由著這些人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有人說，這是黃家作孽太多，被惡鬼索命來了，君不見，那黃五郎死的是什麽地方?南城廢墟，南城廢墟是什麽地方?上陽的人沒有不知道的，那是黃家專門丟棄死人的地方。

　　反正不管如何猜測，衙門的人四處查詢探索，真正的凶手卻早也出了上陽，一路往上都一路往北方行去了。

　　衛華焉帶著阿石一路疾行，終於在第三日午時進入了北海的城門。

　　北海這地方氣候惡劣，晝長夜短，氣候潮濕，蛇蟲鼠蟻多如牛毛，時不時還面臨著幾場狂風暴雨。

　　這裡的人打漁為生，生活得比其他地方還要艱苦。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雖然有些偏頗，但還是有其依據的。日子苦了，為了生活下去，好些別人不敢做的事這些窮苦人都會去做，久而久之，養成了彪悍的民風。

　　衛華焉主仆換了一身樸實的細布衣裳，悄無聲息的進了城，也沒去找當地的主事，只是在城裡唯二的一家小客棧先住了下來。

　　“阿郎，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阿石問道。

　　衛華焉啜飲了一口茶，眉頭皺了皺，勉強忍著嘴裡的異味把那口茶咽了下去，再也不碰那茶盞一下。

　　“先把事情摸清楚，做到心裡有底，不做就不做，做就要做到徹底，讓敵人完全沒有翻身的余地。”

　　他的語氣淡淡，阿石卻聽出了一股陰狠。

　　“用了晚膳好好休息，養好了精神，等下還有很多事要忙，這邊的事得速戰速決，大都那邊來信了，我們得再太子登基前趕回去，唉，也不知李庸能不能撐到我們回去，這時我倒希望他活久一些，想想真是世事無常啦。”

　　衛華焉語氣淡淡，阿石聽不出他話裡的情緒，也不敢隨意猜測，恭敬應了聲諾。

　　客棧的酒博士正手腳麻利的收拾碗碟，突聽樓上踏踏的腳步聲，他側頭看去，眼前一亮，是今天入住他們客棧的兩位客人，一位鳳儀佳成的翩翩青年郎君，二十多歲的模樣，嘴角上揚，鳳眼微眯，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風流繾綣。

　　他身後的侍從冷是冷了點， 但也不是他們這個小地方能隨便得見的人才。

　　酒博士沒時間多想，忙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兩位客人，是否有仆幫得上忙的?”

　　“有禮了，我們主仆趕了一天，也餓了，你們店有什麽菜?撿幾個拿手的上來。”阿石淡淡的說道，衛華焉已經找了一個靠窗且乾淨的食案落坐。

　　“是，請客人稍等！”酒博士忙應承，行了一禮退下去忙活了。

　　客棧裡客人不多，除了他們主仆只有一兩個來打牙祭的客人，見他們主仆也隻敢悄悄的瞧上一兩眼。

　　“阿郎看什麽呢?”阿石見他一直盯著外面看，不由得有些好奇的問。

　　衛華焉沒有回頭，手中的碧玉洞簫指了指外面，嘴角嗪著一個愉悅的笑容。

　　阿石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這時酒博士端著黑漆托盤上了菜食，就要退下的時候衛華焉叫住了他。

　　“請問那兩位是誰?”衛華焉指著外面交談的兩人問道。

　　酒博士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不由笑了，“好叫郎君知曉，穿鴉青直裰那位先生是我們這裡有名的富商錢大人，與他攀談的那位是王府裡的長史山先生，都是我們這小小漁城頂頂有名的大人物，平時不是我等小民可以得見的，也不知這兩位今天為何在路上說起話來了。”說到最後竟然疑惑起來。

　　北海民眾以打漁為生，北海也有個別名叫漁城。

　　“王府?哪一個王府?”衛華焉又問。

　　“當然是北海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