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情,榮濤心裡也憋了一團火,不用主公和容將軍吩咐,如果他連竇小姐一人的安全都招呼不到,便要以自刎來謝罪。
護送隊伍再次從越河縣出發,沿著官道南下鳳西,他們的防范異常嚴密,三百騎兵在前方開道,三百兵卒在後方斷後,另三百最強悍的騎兵將竇小姐的馬匹守護在中間,榮濤和周處機親自護佑在左右。
男女同行還有許多不便之處,但周處機和榮濤自有方法解決,他們攜帶上了竇家的所有嫁妝,一旦竇小姐有別的要求,立刻將馬車圍住,用幔帳進行遮擋。就算是夜間宿營,眾人也要先給竇小姐搭好大帳,然後用幔帳進行包圍,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相互監督連坐,不得有片刻松懈,簡直比皇帝保衛還要周到。
他們的宿營地已經在離原郡境內,這裡江閹武裝慕容凱金刀衛的所轄地,自然不敢怠慢。但就在這片燈火通明的夜幕邊緣,有兩個身穿黑色鎧甲的人站在遠處的山崗上,他們的目光注視著宿營地的動靜。
一人臉上覆蓋半面甲,跪倒在另一名戴著檮杌面甲的將軍的面前,低聲說道:”末將願意將功恕罪,親率人馬破襲這支千人騎兵。“
檮杌面甲將軍冷哼一聲道:”她已經和林祈年見過面了,卻沒有把她給留下來,冒著風險送她上雲都,你以為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相比起竇府來,林祈年更不願意和太師疏遠決裂。如今林祈年派兩大心腹護送她,你若是把他們給滅了,不就是等於把林祈年逼著與聖公決裂嗎?“
半面甲將軍慌忙又說道:“屬下考慮不周,還請鷹王責罰。”
鷹王突然轉過身來,面甲下方透出森森的冷芒:“你的事情是用責罰能謝罪的嗎?那麽多人追殺,卻讓一個弱女子逃出生天,我看你還是自刎謝罪吧。”
鷹王拋下這句話,轉眼間便縱下了山頭,整個孤峰上只剩下半面甲將軍,他將劍抽出雙手捧在手上,突然閉上了眼睛,咬牙大喝一聲,冰冷的劍鋒從脖子上掠過,熱血潑灑在了地面上。
……
雲都城竇府,還未到天黑宵禁,竇府已經早早地關閉了三門,正堂中一家人哀痛悲切。長子竇雲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請父親責罰,我沒有照顧好小妹,讓她小小年紀就被賊兵殺死。”
竇信猶自不肯相信,沉著臉問竇雲費:”你親眼看見雲嫣被賊人所殺了嗎?“
竇運費訥訥地說道:”沒有,可父親,整個送親隊伍全部被殺,只有兒子我一個人逃了出來。“
剜心般沉痛感朝竇信襲來,難道竇氏所遭受的苦難還不夠嗎,老天爺為何要把他的小女兒帶走!在整個事情中,最自責的莫過於他,是他為了權力,為了皇帝,親手將女兒送上了不歸路。
竇夫人霎那間泣不成聲,她一字一句控訴般地向老爺喊出抱怨:”我本不欲將女兒遠嫁與武夫,夫君非不聽勸。雲嫣雖是夫君的女兒,她卻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夫君你不心疼女兒,可我卻悲痛欲絕!“
竇夫人的話就像是刀子,一刀刀地剜在竇信的心坎上。沒錯,他是個武斷冷酷的大家長,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心疼女兒,雲嫣身為幼女,竇信從小就對他寵愛有家,這些殺人的混蛋怎麽能夠下得去手!
想到這裡,竇信恨恨地咬緊了牙齒,眼睛中迸射出怒意問跪在地上的兒子:“雲費,你說!到底是誰派人害死了雲嫣!”
面對父親的憤怒他渾身發顫,但還是跪上前去,咬牙說道:“是林祈年的人!”
聽到兒子的話,竇夫人愈發情緒激烈地控訴起來:“果然是這個王八羔子!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夫君把女兒嫁給他,就是讓他來荼毒殘害她的嗎?”
竇信並未被傷痛掩蓋理智,他不敢相信這是林祈年的所作所為,對於一個有野心的人來說,這樣做對林祈年沒有任何好處。
他再一次咬牙發問兒子:“你可看清楚了。”
竇雲費跪地用發誓的語氣說:“兒子看清楚了,確實是林祈年麾下的兵所為,他們曾假惺惺地派了一隊人馬護送,這些人進入越河縣後,趁著天黑找了個借口向我告辭離開,當天晚上他們便派另外一夥人殺了進來。”
竇信咬牙望著眼前的空氣,那裡仿佛幻化出一個不存在的仇人。
“若是如此,我與其不共戴天,就算是拚上我這條老命,也要將其千刀萬剮,方能泄我心頭之恨。”
竇家小姐喪命,竇府上下一片陰雲慘淡,連下人們都假裝很悲傷,畢竟三小姐平時待她們最和善。
竇信將管家叫到偏僻處,低聲對他叮囑道:“如今竇家的客卿,半數喪生在越河縣。我要你選擇幾個可靠的人,讓他們親自到越河縣調查,查清伏擊送親隊伍,到底是何人所為,你們要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
答案不需要去找, 有時候就在身邊。
第二日清晨,竇府看門房的下人突然在門縫下面撿到一封書信,上面寫著拜竇公親啟,下人偷偷打開門探頭看了看,巷子裡並沒有什麽人。
下人連忙把書信上交給管家,管家看到信封上的落款,也不敢怠慢,連忙去正堂中交給竇公。
竇信接到匿名書信,忙拆開來看,只見上面寫著兩行小字:竇小姐安然無恙,林將軍已派出一千兵馬護送小姐回雲都,請竇公派人打通關卡通關事宜,於左武衛大營處迎回竇小姐。
竇信眼眸中閃爍出驚訝,伸手合上紙張,低頭問管家:“遞信的人現在何處。”
管家如實說道:“這信是門房在門縫下方撿到的,等他出門看時,巷子中空無一人,怕是昨晚深夜遞送進來的。”
竇信仔細一想,林祈年在雲都定然安插有內線,不過對方既然不便把身份亮明,他也不去追索投信人的來歷。
他依然沉著臉,但卻難以抑製眼底裡的喜意,沉吟著問管家:“依你所見,這信的內容是否可信。”
管家看了竇公一眼,才點頭說道:“應當是可信的罷,不會有人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況且小姐出事的還未傳出去,此事只有元凶和林祈年還有我們知曉。”
“說得很對,暫時不要傳播出去,你立刻著人到東盛關和玄陽關打通關節,著手安排護送小姐隊伍入關的事情,另派人手到左武衛,不,我親自到左武衛帶兵前往玄陽關附近,接引雲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