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增桑拽著長須笑了笑,問:“不知道林總鎮,能給我個什麽樣的官兒當。”
“暫時只能給你一個偏將軍的位置,你麾下的這一萬兄弟。”林祈年指著眼前的青山說:“以這座雷鳴山為名號,編為雷字營,仍然交由你來統率,如何。”
“那我的老娘,兒子呢!”余增桑的面孔中透出幾分急躁。
林祈年淡然地笑笑:“我在安曲縣買了一座宅子,地契上寫的是你的名字,回到曲門,那裡就是你的家,你的老娘,兒子,婆娘都在家裡等著你。”
余增桑不在乎別的,他聽到這個答案,就已經決定放下所有心防,一個有家室掛念的人,怎麽會長久做匪。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林祈年抬頭肅然說道:“既然我們已經談妥,回去就要請旨,今日之事要做個見證,人無信不立。”
“這個簡單!”
余增桑把兩個酒碗擺在案桌上,抱著酒壇倒滿,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刃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殷紅的鮮血淋漓在兩個碗中。林祈年走過去,伸手接過短刀,也照樣割破了手掌,兩人的鮮血混雜在碗裡。
余增桑端起酒碗,高聲說道:“我余增桑站在這兒,當著山寨所有兄弟的面兒,當著這座雷鳴山,立誓,從今以後率眾歸順林祈年將軍,絕不出爾反爾,若有違誓,當五雷轟頂,身魂俱消。”
說完他把整碗酒仰頭幹了下去,甘甜的酒夾雜著血腥味兒灌進了肚子裡。
林祈年端起了酒碗,也開口立誓:“林祈年也當著所有兄弟的面兒,當著腳下這萬裡故土,對天立誓,雷鳴山眾人從今後皆為我曲門兄弟,一視同仁,不以偏見,一視同仁!如有違誓,當五雷轟頂,身魂俱消。”
他們話音剛落,天色就突然陰沉起來,天空中的濃雲聚集,隱隱有悶雷聲響起,林祈年和余增桑兩人皆變了臉色,山匪們和下方的容晏面面相覷。幸好雷聲只是在高天之上空響,並未有真劈下來。
林祈年故作輕松地笑道:“這是老天爺的聲音,他聽到咱們的立誓了,故此回應。”
余增桑哈哈大笑,轉身躬身作揖道:“請主公進洞飲酒,今日不醉不歸。”
林祈年回頭看了看容晏,點頭說話:“也好。”
這一場酒飲到深夜,方才作罷。第二天清晨,林祈年頭腦昏沉,醉意洶湧,被容晏指揮幾個山匪,連抬帶推上馬,一路醉著從雷鳴山回到了徐縣營盤。
他被麾下士兵抬進營帳的時候,魏源和左慎宗站在遠處看見了,兩人急急回到縣城麾下士卒所住的民房內,其中一個穿著士兵裝束的男人盤膝坐在炕台上,肩後插著四柄短劍,似乎在閉目養神。
聽到兩人進來,男人緩緩睜開眼睛,眸子中透出幽暗邪冷的光,像是一條覓食的毒蛇。魏源盡量不去看此人的臉和眼睛,因為他的臉上布滿了暗紅的膿瘡,就像是染了天花等死的病人。
魏源隻惋惜地笑著說道:“莫先生,你昨天沒能去刺殺,實在是太可惜了,那可是大好的機會。余增桑那廝與林祈年在山寨中飲酒,二人都已大醉,這林祈年是被馬馱著回來的。”
“好機會,”莫劍客立刻從土炕上跳下來:“我這就去斬殺了那林祈年!”
魏源慌忙上前去阻攔,這莫劍客實在是不像個高手,動輒就要付諸行動,他誠心地勸說道:“莫先生切不可衝動,你現在殺了林祈年,會引起曲門軍與左毅衛眾人的懷疑,也會引起那余增桑警覺,只有在兩人都在場的情況下,才能突施殺手。”
“先生請耐心等待,用不了幾日,朝廷的旨意就會下來,卞常勝和林祈年將正式前往雷鳴山招安,到時候就是你莫先生下手的時機。”
左慎宗一直捂著鼻子,這屋裡散發著一股甜腥的味道。他煩躁而且惱怒,樊將軍腦袋抽了還是怎麽回事兒,他怎麽能派一個染病的人過來?也就幸虧此人染的不是痘瘡天花而是花柳病,要不然他根本不會進這屋。
莫劍客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恨恨地說道:“我染了此病,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拜那林祈年所賜,姑且讓其先多活幾日,等到了那一日,我定要在他的身上戳幾百個透明的窟窿!”
兩人勸慰了一陣莫劍客,才連忙告辭走出來,站在屋外左慎宗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惱聲說道:“這人到底靠不靠譜,我看一點兒都不像個高手,哪個高手能染上花柳病?你就算出去嫖, 你好歹找一個高端上檔次點的青樓,怎麽會染上哪種東西!”
他的話音未落,窗戶內突然射出一柄短劍,如電光疾速射出,斬斷了門外的一棵小樹,又疾速地從窗戶鑽入,在左慎宗的臉上留下來一道淺淺的傷痕。
“如果再有下次出言不遜,被取的就是你的項上人頭。”
左慎宗驚出了一身冷汗,被莫劍客施展出的神通給嚇住了,以為這是仙人手段,但是如果他們耳朵好一點,就能聽出空氣中有絲弦的聲音,這短劍是被細絲牽引,自然能收出發回,不過能練到這個地步,說明莫劍客這兩年真是走心了。
他們躲出一段距離才又聚在一起商議:“俗話說,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們也不能之指望這麽一個染病鬼,應當有兩手準備。樊將軍從雲都帶來了十支毒箭,發給兩個射得準的兵卒,讓他們作為後手,讓那林祈年和余增桑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背後的房屋角落裡突然發出嘩啦響聲,兩人驚嚇得屏住呼吸,互相使了個眼色,都悄悄地把腰間的短刀給拔了出來。
剛才的話讓偷聽了可了不得,這可是要人命的,必須讓偷聽的人滅口。
兩人一左一右走向民房的背後,同時揮舞著鋼刀衝了出去,卻是一隻雞從瓦礫中跑了出去,發出咯咯的叫聲。
左慎宗松了一口氣,他娘的嚇死人,原來只是一隻雞。魏源也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兩人轉身往城牆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