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後,林祈年親自到穆信住的小院子去拜訪,卻是等這位客卿坐著轎子出門後,才站在閉合的厚重木門前,握著門環輕輕敲擊。
“誰啊,”院子裡傳來女人的聲音,隨即聽到一串咚咚的腳步聲,院子門打開,一個梳著垂掛髻的丫鬟伸出頭來問:“你找誰?”
林祈年拱手作揖,具有幾分佳公子的儀態,含笑說道:“我前來拜訪穆先生。”
丫鬟見這人相貌不俗,且說話溫和彬彬有禮,便也點頭說道:“這位郎君,我家先生不在家。”
林祈年堆起笑臉道:“沒關系,夫人在家否,我拜訪一下夫人也是可以的。”
丫鬟愣了一下,瞪著看了林祈年一眼,沒想到這人竟然是個登徒子,迅速縮回頭,把門給閉上了。
林祈年既不惱,也不懊悔,只是搖頭笑著離開了穆尚的宅子。
下午穆尚從雲華台回來,進院門後小丫鬟照例向他報告當天夫人的活動:“郎君,夫人一天都在家中作女紅,不曾出門去。倒是不知從哪裡來了個登徒子,說是要拜訪郎君,我說郎君不在家中,這人卻說要見夫人,讓我趕出門去了。”
穆尚聽小丫鬟嘰裡咕嚕說了一通,倒也沒在意此事,只是淡漠地應道:“我知曉了,回屋去給我打些熱水,教我擦下臉。”
丫鬟應了諾,急急忙忙到廚房去了。
第二日上午,林祈年又來到穆尚府前敲門,院子裡傳來丫鬟的叫聲:“誰啊。”
他刻意改變了聲調說話:“我特來拜訪穆先生。”
不大一會兒,院子們打開,丫鬟從裡面探出頭來,頓時皺起眉頭:“怎麽又是你?”
她剛準備關門,被林祈年給攔住:“別這樣,你看我都來了兩次,都未能見穆先生一面,我只是前來拜訪他。
丫鬟叉起腰搖頭道:“我們家先生出門去了,若是想見他,今天下午來吧。”
她又要閉門,被林祈年用膝蓋頂住,笑咪咪地說道:“既然穆先生不在家,可否讓我見見穆夫人,我特地買了一支簪花步搖,就是送給她的。”
砰!院門死死地閉合了,林祈年站在外面摸著鼻子笑笑,自言道:“想不到丫鬟力氣挺大的。”
毫無意外,晚上穆先生回家後,小丫鬟又匯報了白天登徒子上門的事情。
穆先生依舊沒什麽反應,只是誇讚地鼓勵她嚴加防范,一定不讓那登徒子進得了門。
第三天林祈年照例前來拜訪,拽起門環在門板上敲了敲,丫鬟在裡面喊:“誰啊?”
“鄙人特來求見穆先生。”他這次的聲線裝得很不同,不過小丫鬟早已經學精了,就是不肯開門。
林祈年發揚厚臉皮精神,堵在門上就是不肯走,連著提起門環敲了三四下。
丫鬟怒氣衝衝地打開院子們,惱道:“你這登徒子,怎麽還敢上門來?我家老爺可是在雲華台做事的,當心我報官抓你。”
林祈年拱手含笑說道:“正是因為穆先生在雲華台做事,我才特意前來拜訪。”
丫鬟叉起腰,一臉絲毫不信的樣子:“編,接著編,哎,今個兒還就巧了,我們穆先生還真就在家。”她說罷拉展了大門,冷笑著說道:“我現在請你進來,你敢進來嗎?”
“有什麽不敢的。”林祈年左腳一抬,已經跨足走進了院子,小丫鬟深知不妙,連忙上前去攔:“靠了,讓你進你還真進啊。你是什麽身份,穆先生又是什麽身份?自己沒點兒眼力見兒嗎?”
“湘蓮,”身後傳來穆尚醇厚質地的沙啞嗓音:“請這位林將軍進來罷。”
丫鬟湘蓮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林祈年一通後,轉身小跑到在正堂門口負手而立的穆先生面前,壓低聲音悄悄說:“先生,此人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登徒子。”
誰知穆尚不以為意,點點頭說:“你去,看看夫人有什麽吩咐,客人我來招呼。”
湘蓮雙手置於腰際,叉手屈膝告退,轉身跑回了夫人的側房中。
林祈年踮起腳尖看了看,未能得見這位穆夫人的天仙容貌,感覺還深以為憾。
穆尚的臉色有些發沉,只是淡淡地伸手邀請:“請到堂屋就座。”
兩人來到堂屋中,穆先生跪坐在上方,給林祈年扔來一個蒲團,林祈年跪坐在右側作揖。
“不知林將軍來我這寒舍中,有何要事?”他這說話的態度很冷漠,沒有半點兒要歡迎的意思。
林祈年倒也不在乎,笑著說道:“在下感謝穆先生前日為我解圍,特地帶來了一份兒厚禮,送給穆先生,請穆先生笑納。”
他變戲法似的迅速從背後掏出兩個木盒,在穆尚面前打開,其中一個裡面是對毫無瑕疵的羊脂玉鐲子,另外一個盒子裡盛放的是容晏從富商的藏書樓裡購來的孤本。
面對來人送的禮物,穆先生依然是那兩句話:“禮物你拿回去,本人既然是雲華台聖公的客卿,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便只會為聖公說話,也隻受聖公的饋贈,請不要白費心思了。”
林祈年倍感遺憾,依舊鍥而不舍地勸說:“這孤本先生不要,可以理解,可這手鐲,先生不該拒絕。祈年聽說嫂夫人豐神如玉,清麗非常,堪比天仙下凡,再佩戴上這羊脂玉手鐲,豈不是雪上加霜,不對,應當是珠聯璧合。”
穆尚先生的臉變得更加青黑,生硬地說道:“不需要!雲華台的藏寶閣中有多少珍奇古玩,又有多少金銀玉器,聖公多次向我贈送,都被我婉拒。所以林將軍,別白費功夫了!”
林祈年笑著拱手:“既然如此,祈年隻好告退了,希望這禮物的事情,你能好好考慮,我真的覺得這鐲子和嫂子挺配。”
穆尚面容整肅,橫眉冷對,半送半趕地把林祈年請出了門外。
林祈年站在穆府的院牆外笑了笑,他對這位穆先生的所欲所求,總算是了解了個透徹。他金屋中所藏的嬌妻,便是他死心塌地為江閹服務的原因。
他自得地笑了笑:“既然送一個美人兒,就能讓穆先生死心塌地,那我林祈年放過一個美人兒,是不是也能獲得好處。”
第四日林祈年又來了,不過沒有敲門,而是真做了那登徒浪子,縱身一躍趴到了竇府的牆頭上,專心等著那大美人。
上午時分,穆夫人終於挪步,走到了屋外,坐在院子裡的石桌石凳上,專心做女紅刺繡。
林祈年一見,果然是美貌異常,高鼻梁尖下巴,卻有一種含羞的出塵韻味在其中。怪不得,有了這樣的美人,那穆尚還有何求。
只聽見牆頭上傳來一聲低聲呼喚:“嫂子,嫂夫人。”
穆夫人抬頭, 即使不露笑容,也如一朵牡丹含春讓人心曠神怡。
“嫂夫人果真是國色天香,讓小子頓生傾慕,感念不已。我數次上門,都給嫂夫人備了禮物,只是遺憾未能得見。今天終於見到嫂夫人,我也更加認為,只有嫂夫人才能當得起我這件禮物。”
林祈年從身後取出木盒,正準備用繩子吊下去,在廚中做飯的湘蓮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撲到牆頭大喝了一聲:“嗨,登徒子,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就敢窺探我家大娘!”
林祈年故意逗弄她說:“小丫鬟,我不過是想送你們夫人一件禮物,又沒想怎麽樣,看把你給嚇得。”
“誰要你的禮物,給我滾出去!”
林祈年訕笑了一聲,從牆上跳回了巷中。穆夫人只是繼續低頭用絲線繡製,絲毫沒在意牆頭上曾經出現過這麽個人。
以後的這些天裡,林祈年隔一兩日都要來穆府院牆上,都是趁著穆夫人在院子中趁機搭訕,被湘蓮發現受到驅趕後,就連忙退走。他發揚死纏濫打的牛皮糖精神,雖然依舊不能進入院中,但已經能和穆夫人搭上了話。穆夫人每天都是短暫的兩句“你快走吧,我家郎君不喜我與外人來往。”要不就是“你不要再來糾纏我。”
這些話總能給人一種奇妙的聯想,讓人相信林祈年這登徒子就是來挖穆尚的牆角的,專門給穆先生戴綠帽子的。附近的住戶都佩服這登徒子的膽量,敢跑到雲華台第一客卿的府上耍流氓,當真是不想活了。